小砚春 第11章 第 11 章

冬来春去的日子。

明行葵三岁了，明力这些日子忙的厉害，晚上有时回不来就在外院的书房过夜。

小沈氏却好似不在意，后宅的姨娘们倒是生长了脖子去瞧。

明力也忙的抽不开空去瞧明行葵，往往回了明园里，见着荣月轩的灯还亮着，这才进来抱了抱明行葵掂量胖了多少，往往这种时候，明行葵都睡着。

四月初是顶好的日子。

院里一派草长莺飞的样子，明园的丫头也都俱换了新衣裳。

明行葵揉了揉眼睛被红烛抱起来，绿蜡打水给她洗脸，红烛一把接过去了。

绿蜡瞧了红烛一眼，只见红烛瞧瞧她，露出一笑：“姑娘还没睡醒，恐怕气性大呢，绿蜡姐姐不如去外头拎食盒，一会就能摆饭了。”

绿蜡瞧见明行葵一脸没睡醒的模样，又听红烛这样说，斜了她一眼往外拎食盒去了。

明行葵被红烛抱到榻上编头发，换衣裳，如今年纪还小，没有什么新花样给她做，便常常在脸颊两侧的头发挑了出来，而后底下拿了小线绳给她坠了小珠子。

线绳也是五彩色的，拿着根根分明的丝线编的，那日明行葵好奇，开了抽屉，只见里头一条一条的绳子。

红烛只笑着说：“从前大姑娘小的时候，爱美，便有时都拿了金丝编头发。”

明行葵听的咂舌。

家底真厚啊。

虽说不是大物件，可给孩子编发这样的小玩意也用金银的，可见从前明行昭是个很受宠的孩子。

明行葵忽然之间就想到这件事情了，就像是下意识钻到自己脑海里的一样。

从前的沈氏是什么样的人又是什么样的性情，明行葵不知道，只是……自小失了母亲也是极可怜的事。

明行葵在心底叹了口气，从前看过的什么小说，穿越也好，穿书也好，每每主角都是穿成那种一出场就没妈疼的可怜孩子。

明行葵想到这，也觉得自己这大概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

明行葵刚出门就碰见明行可。

红烛眼睛尖先看见了便冲荣月轩外头喊道：“三姑娘这么早，就来找四姑娘了？”

明行可闻言一笑，嘴角抿了抿：“今天出来早了些，便想着来找四妹妹一起过去。”

明行葵同她一路说了话，二人到鸳鸯厅外头，全嬷嬷站着撩帘子，谁知一眼便看到里头同小沈氏说话的明力。

明行可眼睛一亮：“爹爹！”

明行诚也有些惊喜，明行昭神色依旧只是给明力行礼。

明力将三个孩子挨个瞧了一遍，这才露出笑：“今日休沐，正好来瞧瞧你们。”

小沈氏在一旁连忙吩咐落座。

明力挨个问了之后，只是不见明行络：“络儿如今身子还没好吗？”

站在椅子后头的云姨娘忙垂头答道：“二姑娘身子弱一些，我也是这样常常问她的，只是二姑娘辜负老爷太太的挂念，那丫头是身子里的病。”

明力闻言只皱了眉头，转头吩咐小沈氏：“一会用完早膳去瞧瞧络儿。”

小沈氏连忙应了。

众人用完早膳，今日明力休沐，明行昭原本照例要去上学，小沈氏替他请了一日的假。

明行诚也高兴，跟在明力身边不愿意走，总仰着头瞧着明力。

明力知道他如今在学书，也都挨个一一问了成果，见明行诚上进也用心，心里头高兴摸了摸他的头。

“你母亲如今没有哥哥弟弟，你该更用心才是。”明力弯腰摸了摸明行诚的头发。

明行诚听见这话下意识以为明力说的是陈姨娘，愣了一会才想起来明力说的是小沈氏。

小沈氏在一旁站着只微微笑着不说话。

明家这几个庶出的孩子都是跟在生母身边养的，原先先夫人沈氏在的时候便不成文的定了这个规矩，原本照理说，明家没有嫡子，庶长子就该从小抱到太太屋里养着，有些家里为了这事连去母留子都做得出来。

明家却都放在生母身边养着，就连明行葵时不时也会想。

若是小沈氏这一胎是个男孩还好说，正房有了嫡子，庶子从此无非也就是个帮手，但如若小沈氏这胎还是个女孩，只怕明行诚日后要难了。

毕竟明行诚如今八岁，已经开始上学启蒙了，每日和生母住在一处，还有妹妹，正房以后想在拆了可就难办了。

跟生母本就有血缘之情，更不用说还有了八年的养育之恩。

明行葵想到这些的时候，忽然却思考，不知道小沈氏有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

每每想到这之后，明行葵总会打消自己的想法。

还真说不准。

*

小沈氏的胎近来都好，除了明力休沐那日，两人一同去了碧白馆瞧了明行络之后，小沈氏几乎都没出过门子，府里的事情也都是外面人递进来，再由两个嬷嬷并小沈氏的大丫头璎珞递给她的。

一层一层一门子递进一门子，后宅真是门学问。

不过小沈氏瞧着虽然有些单纯，在理事这方面倒从来没出过岔子。

无论是田地，银钱，月例还是明园里头一应吃食衣裳，小沈氏从来没出过叉子。

有时明行葵歇在碧纱橱里头，都能透过那层薄纱瞧见小沈氏抱着肚子坐在榻上敲算盘。

算盘敲的劈里啪啦的响，而小沈氏却是一脸的认真。

一旁的全嬷嬷和符嬷嬷更是大气不敢喘，生怕一个不小心便算错了什么东西。

*

晚上，小沈氏又特特让小厨房加了菜。

明力难得休沐空闲在家，一家人摆了一桌子的菜，又拿了酒。

那酒是江南独有的桃花醉。

一杯倒在酒杯里，闻着香甜，明行葵还不知道尝起来怎么样，明力故意逗她，将她抱在膝上，拿手里的就被去引她。

明行葵闻着味只觉着一股子甜丝丝像花蜜似的。

“这可不能多喝。”明力见明行葵的鼻子嗅酒杯的样子就笑，“闻着香，喝了容易罪呢。”

明力说完就把明行葵送到小沈氏怀中：“我替可儿和春词请了个先生，过不久便让可儿和春词在行诚和昭儿的学馆边上上课。”

小沈氏有些惊讶：“老爷什么时候请的？”

“前几日，我下朝恰好碰见同僚。”明力道，“他夫人是端国郡公家的二姑娘，姓隋的。”

小沈氏眼中一亮：“可是嫁于宋大夫家的隋二姑娘？”

明力点点头：“你认识？”

“之前闺中相识，也不过见了几面说了几句话，隋二姑娘人很好。”小沈氏笑道。

“既如此我更放心了。”明力笑道，“我无意间同宋大夫说起想给家里找个女学先生，宋大夫便给我举荐了，隋家的表姑娘。”

“隋家还有个表姑娘？”小沈氏闻言轻轻蹙眉。

“隋家老家在西北，他家分支光，之前他家有亲族来投靠。”明力道，“宋大夫说，隋家这位表姑娘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也愿意出去教女子。”

小沈氏闻言一笑：“既如此，我也能同隋家叙叙旧了。”

小沈氏和明力一句一句的，倒是把桌上其他人落下了，明行葵更是听不明白只打了个哈欠。

“那，那位隋家表姑娘要教我和四妹妹学什么？”明行可眼中有些期待。

“你愿意学什么，都可以学。”明力摸了摸她的头发，“我记着我们可儿最喜欢女红的不是？”

明行可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见明行葵待着小沈氏怀里昏昏欲睡便连忙道：“四妹妹之前同我说，想学琴。”

“好啊。”明力笑道，“春词若是想学琴，回头便将我书房那玉玲珑拿来。”

“春词还小。”小沈氏连忙道，“玉玲珑珍贵无比。”

“这有何妨。”明力笑道，“先给春词做一把寻常的，等往后能弹好了，我再把玉玲珑给春词。”

明行可闻言在一旁轻抿了嘴。

明行葵只装着没瞧见，仰着头对明力道谢。

奶声奶气的孩童语，明力听了也高兴。

*

到了晚上，明行葵回了荣月轩。

明力赶后脚就让璎珞送来了一把古琴。

通身有些墨绿，琴弦上头崩的直直的，明行葵想上手摸，忙被红烛拉了下来：“四姑娘慢些，往后等学了琴，再弹。”

明行葵点点头，只乖乖坐在一旁细细瞧。

红烛从糕点盒里抓了把奶油瓜子递到璎珞手里：“璎珞姐姐拿着，路上回去吃。”

“刚吃过晚膳，哪里那么馋嘴了。”璎珞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头。

“爹爹和娘亲在说话吗？”明行葵仰头问璎珞。

璎珞脸上一凝，笑意也浅了几分：“老爷去秋霞院了。”

红烛皱了皱眉：“老爷难得休沐，没有在鸳鸯厅陪太太吗。”

璎珞瞧了她一眼，语气冷了些：“四姑娘还在呢，老爷太太的事情也能乱编排的吗。”

红烛自知失言，忙垂头。

明行葵见红烛这样，也知道是自己先问出来的。

“三姐姐也要学了，爹爹去和三姐姐说话。”明行葵连忙在后面补。

璎珞听了知道明行葵没把刚才那话听进去，弯腰替她捋了捋额前的碎发绒毛：“是。三姑娘也要学了，四姑娘往后同三姑娘一起好不好？”

明行葵点点头。

璎珞又吩咐了红烛几句要小心伺候之后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