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年的十二月初,沁水攒了一笔可观的稿费。
她辞职两个月后就开始写文案、运营账号,同时筹备原创作品。因为目前没有租房压力,秦昇又把工资卡和信用卡都交给她管,沁水难得过了一段不用操心经济状况的日子。
白天秦昇上班,家里只有她一个,也不会有谁来打扰。自从对方发现她沉心创作之后,干脆把卧室里那张木质书桌搬到阳台,让她坐在光线好又宽敞的地方写。
其实沁水从十四岁就开始写东西,只是那时候纯属爱好,写得不怎么样,花五块钱在校外文具店里买了个巴掌大的线圈本,创作霸总们反复争抢自己的玛丽苏故事。
现在想起来可笑,但当初却是真心实意沉浸过的。
后来长大一些,开始写同人作品,逐渐把文笔练好,就做原创作者。她什么题材都乐意尝试,也约过私稿和商稿,攒了些钱。
稿主对她的评价都很不错,沁水辞职之后索性重拾写稿旧业,收获稳定客户,有了还算可观的收入。
短短两个月里,她积攒经验,多多写稿,把账号也运营出了名堂,稳定涨粉到800。对于纯文字类型的账号而言,沁水挺知足的。
上个月,她把原创中篇小说投稿给了出版社,如今得到了邮件回复,过了初稿,开始下一步接触。
沁水很高兴,她被上一份工作打击太过,中途一度失去创作的心力和精力,以为自己真如同前任领导骂的那么不堪,那么没用。然而此时此刻,她正坐在秦昇家里的阳台上,和植物们并肩晒太阳,安静、茁壮地恢复着自信。
介绍人并没有把沁水辞职和进医院的事情告诉父母,好在是个稍远些的亲戚,逢年过节也少见。沁水打算就这么瞒下去,等回家过年的时候,就谎称已经找到了新工作,免得他们操心,也免得被唠叨。
她用挣来的稿费买了更多绿植和花,整齐地栽培在盆里,摆在落地窗前。
秦昇那天回家,映眼就是蹲在阳台松土移植的沁水,她戴着围裙,身边被荫郁的植物包围,跟童话森林里的小仙子一个样。
他次日下班特意绕路去了北二环的花卉市场,买回白玫瑰种子。秦昇时常从花店买那种扎好的白色玫瑰送她,沁水说在家不一定能成功种出来,只能忐忑地试试。
虽然拿着秦昇的工资卡,但沁水基本不会花他的钱。
他毕业工作之后常年单身,除了定期月供和生活开支之外都存着,所以卡里的数额比沁水想象中还多。秦昇晚上下班回来买了菜,下厨给沁水做了一顿晚饭。
月底冬至,沁水在饭桌上对秦昇说:“邀请家宝来家里做客吧,咱们包饺子。”
秦昇不乐意道:“她每次乱劝酒,就三个人也得喝,太烦。”
沁水笑了。秦昇放下手里的碗,模糊着对她道:“宝贝,我明天下班之后去同学聚会,晚点回来,你先吃,不用等我。”
她手语问:“什么同学?”
“就跟闫家宝他们都认识的大专同学。”他笑道:“明天我就不开车了,晚上逃不过要喝一顿。”
“少喝酒,注意安全。”
秦昇道:“就在咱们家附近的万达,明天定了餐厅之后我把定位发你,放心吧。”
沁水给他夹菜,又问:“你最近还在抽烟吗?”
“哪能啊!”他刻意讨好地笑:“现在已经降到每天一根了,我谨遵圣旨,为了身体和咱们未来孩子的健康,明年就能戒。”
“......”
厂里上下没有不抽烟的,每逢冬季还好点,天气稍微暖和的时候简直什么味儿都有——机油、金属锈味、汗味和烟味是最明显的,她真心在意秦昇的肺部健康。
既然没有办法避免二手烟,起码减少一手尼古丁和焦油的摄入。
沁水从不强迫他戒烟,唯独心疼他工作累,这些秦昇都很了解。他立誓不能阳奉阴违,认真戒烟,而且除过定期带沁水出去旅游或下馆子之外,他没再点过外卖,也没再吃过厂里订的午饭。
毕竟他现在是被人放在心上的。
同学聚会特意选在周五晚,大家第二天大多休假,通宵宿醉也不影响状态。
秦昇下班之后坐地铁去了商场,吃喝玩乐的地方照样由当年的学委选,大家一行十二个人,选了家很有名的烤鸭店。
按照往日惯例,吃完饭肯定要唱歌,秦昇打还没上菜开始就在寻思怎么拒绝。他把定位和菜品都拍好发给沁水,问她吃了没,吃的什么。
等了十几分钟,沁水才把自己的炒饭发来,秦昇一眼就看出她在吃昨晚的剩饭。
还没来得及发表情包隔空敲打她,沁水就福至心灵地自拍了一张。
家里有地暖,她穿着薄睡衣坐在茶几前的地毯上,边看电视边吃炒饭,还不忘贴心地比个剪刀手。
秦昇左边坐着闫家宝,右边坐着学委,大家都开始动筷子侃大山了,只他抱着手机笑。闫家宝一看他那副德性就知道怎么回事,只顾干饭,可学委就像看见了什么新鲜事似的,一把抽走了他的手机。
“......”
大家都很多年没见了,难得凑这么些人,饭桌上总要有些谈资八卦。秦昇眼疾手快去夺,然而对方已经点开了沁水的照片,伸长胳膊迅速展示了一圈。
“秦昇,你可以啊!这么漂亮的姑娘,成年没?”他冲大家张罗道:“结婚了都不告诉我们?”
“谁跟你说我结婚了?”
“备注是老婆,你说没结婚?”
秦昇那些舍友最先起哄,他无奈地把手机装回口袋,觉得更对不起沁水。当年那个撮合他和闫家宝的男生发福不少,赶紧点名道:“家宝你怎么搞的,我们还想再给你俩创造点机会呢,你下手也太慢了吧!”
闫家宝无所谓耸肩:“秦哥女朋友那么漂亮,我又竞争不过,何必呢?”
学委抗议道:“怎么不带来给大家见见?金屋藏娇啊?”
班里同学也一并感概:“秦哥算咱们这些人里混得好的,当年就不缺女孩喜欢,现在又顺利结婚,也算很圆满了。”
秦昇自认背着沁水设置了昵称,别说结婚,就连求婚都还没付诸实践,就单方面使她莫名转化为已婚身份。
“还没结婚呢,人家父母亲戚还不一定看得上我。”他打岔:“你们比我结婚早多了,更幸福。”
舍友抓住他的话头,又追问道:“你条件都这么好,凭啥看不上?”
闫家宝贴心地替他回答:“人家姑娘正经211的大学生,又年轻又漂亮,还特贤惠,你们这些人压根见都没见过这种仙女,秦昇配人家才是高攀。”
她知道大家不会轻易放过秦昇的八卦,毕竟他每次聚会都低调得令人发指,既不炫富也不吹牛比,更没什么花边新闻可考。闫家宝心里清楚得很,但凡聚会结束,都会有那么两三个同学燃情苟且,管他已婚还是未婚。
这帮人就这样,扛不住生活的击打,就以吃窝边草的方式追忆青春。
班里有女同学对秦昇有意思,毕竟他是为数不多的、尚未发福或脱相、反而越来越帅的那一类。
之前次次都是闫家宝替他挡着,毕竟她头顶闪烁着名副其实的“前女友”灯牌。
学委听她这么说,顺势反问:“家宝,你见过了?”
“是啊!”她把卷饼整个塞进嘴里:“比照片上漂亮,我死心了反正。”
席间推杯换盏,目标人物都是秦昇。当年那个毕业后选择回老家结婚的舍友又说话了,他喝的脸颊通红,透着细密的血丝,指点江山一般抱怨道:“结婚没什么好的,压力太大,老婆不理解,孩子是吞金兽,累死人了!”
没人搭他的话,秦昇还在和学委喝,他又跟身边的朋友骂道:“我他妈要是跟秦哥一样自由,高低也找个大学生谈谈。”
闫家宝已经有点不爱听了,秦昇敏锐听出话外之意,怼他道:“我老婆早毕业了,少大学生大学生的,真找人家也看不上你。”
“管犊子呢!”他道:“不就寻欢作乐吗?咋啦秦昇,她家人真看不上你又怎么样?你把她一睡,等肚子大了看她家人还不求着你娶?”
“......”
毕业多年,酒品愈发差劲。在座的女同学们先安静下来,还不等闫家宝站起身破口大骂,秦昇便突然把酒杯砸到桌上,难掩愤怒地骂道:“你他妈把嘴放干净点,低俗玩笑开到老子身上来了?”
学委刚要开口缓解,就听闫家宝插嘴道:“喝多了出去吐去!又菜又爱现眼,真不知道捷茹怎么受得了你。”
舍友就算醉了也没敢惹秦昇,刚才那么一试探,意识到失言,为了缓解尴尬,转而笑着曲曲闫家宝:“当初还是我和李捷茹帮你追的秦昇,你竟然不跟我站在同一阵线!?”
闫家宝毫不留情:“多少年前的事儿了,烦不烦啊一直提。你把我好姐们儿肚子搞大娶走了,现在又嫌弃这抱怨那,就你这白痴经验还分享给秦哥呢?人家是正经恋爱,正经谈婚论嫁,赶快闭嘴吧你!”
她一张口,席间的火药味立刻淡了,闫家宝就是这么个性格,大家管她的嬉笑怒骂都不当真。学委和其他同学都揽着秦昇吃菜喝酒,给他舍友使眼色,让他敬酒赔罪。
结果酒是敬来了,秦昇却没喝。
包间里人多,气氛上来之后聊得热火朝天,三两勾肩搭背,很快就把尴尬事儿掩饰过去。大家畅快地喝到餐厅关门,又要转场去KTV。
被冷风迎面一吹,秦昇顿时有点站不稳,晃悠着抬手看表,半天才辨认出已经凌晨十二点半。有几个女同学家里还有孩子,闫家宝跟着她们插科打诨,联合脱身回家了,秦昇见状,也顺势在路边跟大家告辞,却被几个同学连搂带抱地推进夜场大门,摁进了包厢。
他没吃什么顶饱的主食,净喝了一瓶半的高度白酒,难免困意上头,没有再来一轮的兴致。
剩下几个又开了十听白啤,秦昇一口也没动,从兜里摸了半天手机,才迷迷糊糊看见沁水给他发的微信。
他眼前天旋地转,耳边鬼哭狼嚎,费尽全力才看清对方从十一点半到两点之间发了快十条,他竟然都没察觉。
秦昇撑着站起来,想去走廊上给沁水回个电话,还没挣脱学委的纠缠,就听见KTV的包厢外传来两下很轻的敲门声。
“......”
穿着粉色羽绒服外套、戴着白色毛线帽的沁水推开门,看见包厢里或站或坐的八个人,又气喘吁吁地后退了两步。
正在微醺霸麦的同学们也不嚎叫了,搂着秦昇不放的学委和舍友也放松了力道,众人的目光一齐投来,斑斓游离的彩灯正巧照亮了沁水的脸。
秦昇的酒直接醒了一半。
沁水从没见过这么多醉酒的男人,如果不是包厢里还有女性面孔,她肯定掉头就跑。
沙发上的女同学先反应过来,起身唤道:“小姑娘,你找谁啊?”
没有回应。
她起身靠近一看,恍然大悟地叹道:“哎呀!你是秦昇的女朋友吧?”
屋里太黑,沁水看不清她说什么,但看到秦昇就在这儿,她还是先走了进来,站在门前,没敢再向内靠近。
提前逃掉的闫家宝知道秦昇肯定会被灌酒,于是把KTV的地址发给了她,顺便给她报个平安。可沁水收不到他的消息,辗转反侧等了一个多小时,眼看就要到后半夜,实在放心不下。
北方腊月正是严寒,倘若他的同学们没能把烂醉的秦昇送回家,而是不管他了呢?如果他倒在马路上怎么办?
那些社会新闻在脑中循环播放,沁水越想越怕,还是按照地址打车来找。
虽然问过前台,但还是找错了几间,她来KTV的情况极少,更没有在凌晨两点半光临过,幸而顺利找到秦昇,她方才放心。
“进来坐,进来坐!”穿白色高领毛衣的女人上来搂住沁水,带她到沙发上坐。
秦昇赶紧两步上前,先把沁水抱在自己怀里。女同学嗤笑:“干嘛?我碰一下都不许?”
“不是......不是。”
他罕见心虚,抬手摸着沁水柔软的毛绒帽子,伸手把自己的外套和包拿起来,挥手跟大家告别道:“老婆来接我回家了,你们喝好玩好,我先走了啊!”
还没等到回应,他就揽着沁水离开了包厢。
秦昇一路上都沉默,沁水也没反应,径直带他打车回家。就算已经又晕又困,思绪混乱,他还不忘在出租车上偷看沁水的反应,满脑子都是“老婆”两个字。
情人眼里出西施,但秦昇觉得沁水是真西施,漂亮可爱、温柔恬静,连戴个毛线帽和毛绒手套都那么招人。
俩人回到家,沁水帮他脱掉鞋子和外套,把他安顿到沙发上,端来温热的蜂蜜水,又用热水给他擦脸、泡脚。
秦昇倒还没醉的连洗漱都做不到,不过确实难受。被沁水辅助着洗好,自己换好睡衣,去了洗手间刷牙。
沁水已经困得发懵,把他安排好之后迅速钻进被窝。她几乎闭眼就能睡着,也没听到秦昇走进卧室的声音,过了好半晌,熟悉的亲吻落在她唇上,沁水才疲倦地睁眼将他推开。
谁也不想半夜洗完澡吹完头发再穿上全套出门,但沁水没怪他,毕竟聚会总要沾酒,醉了在所难免。但这份包容并不囊括睡前的**,她不想和醉酒的人纠缠。
可秦昇明显不这么想。
“沁水。”他低沉地一遍遍念道:“我爱你。”
她略显敷衍地点头,然后捂住了秦昇的嘴。他不肯轻易放弃,又表白道:“我秦昇这辈子都没这么爱过谁,我甚至不爱我妈,但我实在太爱你了。”
沁水清晰读懂了他的唇语,正在消化这份意识不清的坦诚,秦昇的手便不容置疑地伸进她的衣服里,低头堵住了她的嘴。
上头的酒精会附加太多不稳定因素,她下意识反抗无果,秦昇空闲的那只手已经牢牢将她两只手腕摁在头顶,吻到了她的锁骨下方。
“......”
如在她周身熊熊燃烧的烈火,只有一种扑灭的办法。
啥办法?不能过审的那种办法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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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