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和大流氓 第5章 你笑着挺好看的

气氛很微妙，空气里仿佛弥漫着丝丝火热，还有无言的尴尬。

何柳抱着腿缩在沙发角落，精致的脸蛋也藏在大腿后面，单单露出一双漂亮的眸子。

林空时不时瞥他一眼，帅气的脸上透着股莫名的郁闷。

他也不是故意的，何柳这反应整得他就像个流氓，怎么说他也没无赖到这个地步吧……

轻咳了咳，他对着何柳“喂”了声。

警惕的目光顿时忽闪着慌乱，单薄的身板拼命往沙发角挤了挤，只留出了半个侧脸。

“……”林空干巴巴地抿了抿嘴，冲到嗓子眼的一句“我操”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努力组织措辞，他沉吟半晌，颇为心平气和道：“我这人看着痞坏，实际很有原则，就刚刚那件事，真的是一个误会……”

“虽然吧……这事确实怪我，但我还没禽兽到强你的程度……我那时候就想给你拿件浴袍，真没别的心思……”

说到这，脑海里唰的一下弹出了何柳的腿。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他继续解释，“我多数时候都一个人住，洗澡从来不锁门，也没有敲门的习惯……”

得不到回应，他沉默了几秒。抬眼看着快缩成球的何柳，他有些烦躁地搓了搓脸，“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想对你用强！我就是忘了穿拖鞋，踩到泡沫脚滑了才会往你那扑的……”

一般情况他是赤脚进浴室，会在打开浴霸前换上浴室的拖鞋，养成习惯后没反应过来，还像之前那样光着脚进去，结果没走两步就……

但是，令他较为惊愕的是何柳的挣扎。那种发了疯似的反抗，特别是在自己撞上去，还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腰的时候。他完全能够清楚看到那个状态下的何柳眼睛里的恐惧，以及深深的绝望。

说来也奇怪，他与何柳也没见过几面，结果自己就跟吃错药一样，说个话做个事不但会考虑了，还他大爷的破天荒地开始顾及起别人的感受。想他林空什么时候这么善良过，就算是从良也没他这么迅速的！

心下腹诽，他一边骂自己傻/逼，一边又认命地琢磨着该如何说的话。

“我……你……”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下去，他干脆转移了话题，“你渴吗？要喝水不？”

何柳没理他，他也不意外。起身去了厨房，拉开冰箱，在各种款式的酒水中挑了一瓶度数最低的果酒。

返回客厅，他走到何柳跟前，“家里没烧水，冰箱里只剩下酒了……”

将手里的磨砂瓶递过去，他还想着要不要再说上几句，那蜷缩在沙发角的少年突然伸出了手。

和之前的不同，这次触碰到指腹的指尖带着丝丝拘谨和胆颤。

林空不作声，自觉摊开手掌。

“我……想回家……”何柳低着脑袋慢慢写着。

林空眉头一挑，有些无奈地叹了叹气，“你是怕我才这样说的吧？”

何柳轻轻晃了晃脑袋，指尖勾勒着笔画，“妈妈爸爸……会担心的……”

“那就让他们担心。”林空说得很随意，仿佛在评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你自己都上赶着跳湖了，还想着他们干什么？”

“我不想……成为累赘……”指尖划出最后一撇，何柳默默缩回了手。

林空有些头疼地啧了声，“一味的付出不是件好事，你不能总这样要求自己。你得清楚一点，你是人，是人就会有崩溃的时候。”

何柳不说话，瘦削的下巴缓缓藏进两膝间。

看到他这个模样，林空微微叹气，“行吧，我送你回去。”

…………

贫民窟的夜空并不美，废气排放过多，皎月星辰都被遮了个严严实实。

何柳就静静站在家门口，怀里抱着一个漂亮的袋子，里面装着湿衣服。

“不请我进去坐坐？”林空看了眼脱了皮的铁门。

何柳低着头，抱着袋子的手捏得紧紧的，粉润的指甲都泛出了白色。

林空看在眼里，他也不气，就觉得有些烦躁。不自觉从兜里掏出一个烟盒，他打开盒盖，目光无意瞥到对方苍白的唇，想了想他又把烟盒放了回去。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何柳不敢抬头，林空也不说话。两人无言，气氛渐渐陷入沉寂，仿佛周遭的空气也跟着入睡了。

屋里传来了响动，“咔嚓”一声，灯亮了。昏黄的光晕从门缝里挤了出来，一个黑影一瘸一拐走过窗户。紧接着就是一顿噼里哐啷，像是在砸东西。

何柳缩了缩肩膀，身体微颤。

林空不禁皱起眉，想说点什么，一只手却轻轻抓住了他的衣角，而他，也顺势握了过去。

掌心触碰到了一片冰凉。

何柳的手很冷，指尖还在不停发颤。

他在害怕……林空很肯定地想。

接着，屋里传出的难听怒骂证实了他的猜想。

“他妈的！这就是你养的好儿子！老子迟早打断他的腿！！”

“小柳很乖的……他这么晚都还没回家，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能出什么事？！你以为是你那短命的前夫呐？我看他就是想要钱，现在指不定在哪个贱人的床上！”

“不会的！小柳不会做这种事的，他很乖……你不能这么说……”

“呸！他就一贱蹄子，他可是连老子都敢勾引！妈的！他现在肯定在哪个人的床上，让我想想……他奶奶的！肯定是狗赖皮，他给的钱最多！肯定在他那！老子现在就去把他抓回来，老子要敲断他的腿！”

“孩子他爸！你别急！小柳是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要不……要不这样，我上他家去问一问，你就待在家里……好不好……”

“啐！都是群不要脸的臭婊/子！”

骂咧咧的男人又狠狠砸了几样东西，屋里的动静才逐渐消停。

铁门被打开了，身形瘦削的女人抹着泪跑进了右边的小巷。

此时的何柳和林空正躲在木板后面，刚才的那段争吵也尽数飘进了他们的耳朵。

林空目光有些复杂，他不知道男人说的话是真是假，但他下意识觉得何柳做不出这样的事，他可是见过何柳寻死时的决绝。而能为了钱做出这种事的人，又怎么会舍得跳湖自杀？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

想到这，他轻手拍了拍何柳的背，“你……”

冰凉的手指抵在他的唇上，堵住了他想说的话。

何柳勉强笑了笑，红红的眼睛泛着水光。

“你快回家吧……”他在林空手背上写下几个字。

“拜托，你现在……”林空很不放心，毕竟屋里的那个男人貌似有暴力倾向。

“不会有事的……”何柳写完字摇了摇头，又伸手轻轻推推对方。

林空看得出来何柳不愿意让他管这事，甚至想赶他走。他也不好再继续说下去，只得换了个话题，“你明天要来学校吧？”

何柳沉默了。

“给个准话吧，你不说清楚，我不走了。”

听到对方这样说，何柳有些急了，嘴里发出了轻微的“啊啊”声。

这次林空没有心软，态度依旧很强硬，“明天来不来学校？”

何柳犹豫了会儿，便又不说话了。

林空有些不耐烦地啧了声，狠狠吸了口气，他刻意维持的好形象差点崩裂。

“你不想读书了？”烦躁地撩了撩头发，林空就差骂娘了。他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换平时，他想怒就怒，想骂就骂，哪用得着像现在这样说个话还得想好措辞。他觉得自己肯定有病！

何柳似乎也感受到了来自林空的怒火，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慢慢垂下了脑袋。

林空就见不得何柳这个样子，心里头简直莫名直冒火。他抬手掐住了何柳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帅气的脸上也显出凶狠，看着像是要去干架。

被强制对上了一双几欲喷火的眼睛。何柳经常能看见这样的目光，以至于此时见到了，他便下意识抬起手挡在了胸前。

“啪——”

林空愣住了，何柳也愣住了。

林空愣住是因为他看懂了何柳的意图，何柳是在降低伤害保护自己。

而何柳愣住的原因则是因为他在抬手的时候，不小心打到了林空。看着对方发红的手背，他愣了一瞬，然后慌张地张了张嘴。

“啊啊！啊…啊啊……”

简短的音节艰难地蹦了出来，他急急拉过林空的手，颤抖地在对方掌心写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嗯，我知道。”林空的声音放得很轻。看着写满歉意的眼，他情不自禁握住了何柳的手。

下一秒，他看到了意料之中的反应。

何柳的肩猛地缩紧，漂亮的桃花眼也跟着染上了慌乱。卷翘的睫毛不住轻颤，他使了点劲儿，挣扎着想抽出手。

林空不给任何机会，手上抓得牢牢的。他直直盯着何柳，幽幽目光很放肆地在娇艳的面上打转。

看了许久，等再次对上噙了泪的眼时，他突然烦躁起来。不知缘由，就像有什么东西狠狠锤在了心上。

“你要是答应明天来学校，我就放手。”他不容商榷地说。

何柳咬了咬唇，不肯出声。

“不答应是吧？那好啊，我就在这等着了，大不了到时候我上你屋睡觉去。”

仿佛听到了可怕的话，何柳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他不停摇头，慌忙地在对方手背上写着什么。

林空可不管这些，直接紧紧抓住了划着笔画的手，“我话放这了，你不去学校我就不走了。”

“啊、啊！”断断续续的音节艰难地从喉间溢出，何柳紧抿着唇，欲泣的模样仿佛说着“你怎么能这么霸道”。

被气极了，珠子般大的泪开始一滴一滴往下落。

他原本不想哭的，可是泪水太不听话了，不受控制地往外冒。

这突然的反应给林空搞无措了。他连忙松手，想着帮忙擦擦泪，结果被躲了过去。

何柳此时也在置气，扭开头根本不去看他，那倔强的样子就像一只高傲的小野猫。

尴尬地摸了摸脑袋，林空放柔了声音，“不回答就不回答嘛，你别哭呀……”

何柳张了张嘴，细碎的哽咽恰时飘了出来。他脸上一愣，然后委屈地咬住了下唇，不再发出一丁点声音。

林空看得眉心直突突，他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手忙脚乱”。但他也很清楚眼下要做什么——得哄人……

但是！

他林空长这么大还没哄过谁，这他妈真的很搞啊！

抓了抓头发，他认命地叹了口气。

抬手轻轻捏住瘦削的下巴，抹去对方脸颊的泪，他试图用玩笑的语气说：“看着温温柔柔的，脾气还不小呢。”

何柳看他一眼，泪水冒得更凶了。

明明是这人一直欺负他，怎么还成他脾气大了？

林空见状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改口说：“是我太强势了，你不高兴很正常。但是吧，你别哭呀，你一哭我就浑身不舒坦……”

他顿了顿，像是有啥话不好意思说出来，嘴皮子硬是努动了好几下才憋出一句话，“何柳，我不想你哭，你笑着挺好看的……”

蒙了水雾的桃花眼颤了颤，何柳抬手捂住了脸，微弱的抽泣声随着滚烫的泪水从指缝飘出。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心口热热的，可同时又痛得嘴里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