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循迹 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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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车后，舒遥拢了拢身上的大衣，等张小宝从车子那边绕过来之后，才一同抬步往里面走去。

张小宝虚挽着她的手臂，拉近彼此距离，小声提醒道：“等会儿进去了，你的脑袋灵活一点，多笑一笑，尽量给李绍导演留下一个好印象，就算这次试镜不成功，那也保不准会有下一次，反正能在他这种有口碑的名导面前刷个熟脸，我们这次就不算白来，知道吗？”张小宝边说边帮她扯了扯大衣上褶皱，又像是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相信自己的实力，你可以的。”

舒遥在娱乐圈待了这么长时间，自然懂得这些道理。

只是她性子本身比较慢热，不擅长人情世故，就连结交朋友，也得是遇到特别合拍的人才行。

但考虑到试镜，舒遥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她们乘坐电梯来到三楼，刚探出头，还没来得及看清这层楼的布局，便被走廊尽头传来的一道声音吼住：“舒遥姐！”

扭头望去，只见一个年轻男人正在用力摆手：“这边！”

那股子兴奋劲，恐怕她再晚两秒钟回头，他就要原地直接蹦起来了。

张小宝率先反应过来：“哟，碰见熟人了。”

舒遥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眼神略带惊讶：“冯嘉奕？”

对方看上去大约二十三、四岁，身材高挑削瘦，乌黑茂密的头发下面是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眸，脸上的笑容俊美又干净，发出的动静，更是引得路过的人频频侧目。

而冯嘉奕见到她俩就像是见到了亲人一般，两眼泪汪汪，快走几步，迎上来，就要往舒遥面前凑：“我刚才听见李导的助理在走廊说了句舒老师，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没想到真是你啊，舒遥姐。”

“诶诶诶，干嘛呢？”说时迟那时快，“御前侍卫”张小宝眼疾手快地挡住，低声提醒道：“大庭广众之下，你注意点，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呢。”等他后撤一步，拉开距离后，这才将手臂收回，故意打趣道：“我家舒遥可是凭本事吃饭，暂时可没炒CP的打算，还请你自重。”

冯嘉奕吃了瘪，眼神无辜：“舒遥姐，你看她。”

舒遥只是笑，没来得及说话。

“臭小子，少来这套。”张小宝笑着转移话题：“对了，你不是去国外拍动作电影了吗？怎么在这儿啊？”

冯嘉奕跟着连呸几声：“什么叫去国外拍动作电影啊？”他停顿了两秒，翻了个白眼，“这要是让旁人听见了，还不得误会点什么？我好歹也是咱们内娱演艺界一颗闪亮的新星，也是很看重名声的好吧？”

“哎哟哟。”张小宝来劲了，贱嗖嗖地说：“你明明是心思不纯才会想歪了。”

“是是是，就你心思最纯洁。”冯嘉奕悠哉地嚼着口香糖，笑得灿烂自然：“你心思纯洁的一秒就能听懂这话是什么意思。”

两人一来一往，像是原地演起了宫斗戏，谁也不肯退让。

舒遥见冯嘉奕一脸幼稚得意的小表情，被成功逗笑：“行了行了，你们俩上辈子怕不是一组相斥的磁铁吧？怎么每次见面都和见了冤家似的。”

不过，原本在海外拍戏的冯嘉奕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确让她有些好奇，便重复问道，“你还没说呢，你怎么会在这里啊？上部戏拍完了？”

“拍完了，上周刚杀青。”冯嘉奕立即恢复正经。

“那你回来不说一声？”舒遥假意埋冤，“我看你最近连朋友圈都不发了，还以为是在非洲那边，手机信号不好呢。”

冯嘉奕看了眼四周，见旁边有些人时不时在用余光打量，便转身将她们领进旁边的一间休息室，抽出两张椅子，自己则倚靠着桌沿，舔了舔后槽牙，语气有些无奈地说：“别提了，我回来之后，在家整整睡了三天才缓过来，以后就算给我再多钱，我也不接动作题材的电影了，体验一次就可以了。”说完，立即掩唇打了个哈欠。

舒遥对他拍的那部电影有所耳闻，顶级大制作的动作片，剧情还是由真实事件改编，虽然，冯嘉奕演的是男二，但只要角色立住了，演技方面没有明显的漏洞，以后绝对能成为他的代表作，说不定还能助他拿个奖项，在他这个年龄能拍到这样的电影绝对是一件幸事。

舒遥发现冯嘉奕嘴上抱怨，但握在掌心里的手机却用的是那部电影的杀青照片当屏保，便知道这小子只是一时过个嘴瘾，等过了这段时间，要是还有这样的机会递到他面前，他怕是比任何人都要积极。

想到这里，舒遥勾了勾唇角，转移话题：“那你今天来这边是有工作？”

“喔，是李绍导演喊我过来的。”冯嘉奕没隐瞒，却也没有细说。

但只是这么一句话，舒遥就已经明白一切。

她扬了扬眉毛，看破不说破。

下一秒，走廊里突然传来呼喊声：“舒老师——”

“诶！”张小宝立即探出头替舒遥应了声，“我们在这边，要开始了吗？”

对方是李绍导演团队的助理，之前和张小宝见过一次，印象很不错。

女人笑脸盈盈道：“没有没有，你们先在那边休息一会儿。”她顿了一下，随后指了指走廊尽头的会议室，眨眨眼睛，小声说：“里面正有一位演员老师在试戏呢，等那边结束了，我再来喊你们。”

张小宝一愣，“哦哦”了两声：“好，麻烦您了。”

目送女人离开后，她重新将休息室的门关上，疑惑道：“会议室里有人正在试戏？谁啊？”

舒遥和冯嘉奕对视一眼，脸上都写满了茫然。

随后张小宝的目光也轻飘飘的移到冯嘉奕身上，暗藏一丝探究意味。

冯嘉奕立马开口解释：“诶嘿，你们别都直勾勾看着我，像是看叛徒似的，怪瘆人的。”他将会议桌上的纸杯扔进垃圾桶里，语气有些随意，说：“我也就比你们早到个十分钟、八分钟的，来了之后，李导的助理就把我安排在这间休息室等着，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张小宝也只是随口那么一问，倒也不是特别好奇，很快便岔开了话题。

二十分钟后，休息室的门被敲响。

屋内的三人同时侧头望去，刚好看见李绍导演的助理探进头，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道：“各位老师，收拾一下，我们现在过去吧？”

张小宝说行：“他们一起过去吗？”

对方点头：“是的。”

“哦哦，好。”张小宝帮舒遥拿东西的时候，也自然承担起了冯嘉奕助理的职责，从他手里接过一件厚重羽绒服。

冯嘉奕低声道了声谢。

张小宝回应了句轻哼。

来到会议室门口。

李导助理敲了敲门：“李导，舒遥和冯嘉奕到了。”

下一秒，门被拉开。

门梁上悬挂的铃铛发出叮铃铃的轻响。

一个女人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中，她穿着一身灰色运动服套装，面色有些苍白，没有化妆，看上去有些憔悴。

舒遥迟疑了几秒钟，才认出她是谁，随即稍稍抬了下眉峰，但很快又恢复了平常。

宋亦凝朝他们瞥了眼，看清来人后，没丝毫反应，快步离去。

宋亦凝会出现在这里倒也不奇怪，毕竟李绍导演的新电影是当下圈内热度最高的饼，各家都抢着想上前啃一口，即便像她们这种有奖项傍身的女演员也只能等着排队试戏。

就在这时，张小宝和冯嘉奕同时侧过头，朝她挤眼睛。

舒遥回应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走进会议室，她和屋内的众人打了声招呼，便找了个空座坐了下来，丝毫没有要抢风头的意思。

而李绍导演就和传说中一样，待人有些冷淡，在他们一行人进来后，也只是微微颔首，就当作是回应，接着便低下头，继续翻看着手里的文件夹。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了空调出风还有细微的翻动纸张声音。

“舒遥——”李绍导演轻声念着她的名字，抬头问：“这个名字是你的艺名还是本名？”

舒遥的手搭在座椅扶手上，稍稍用力，刚想站起来回答问题。

“哎！”下一秒，便被李绍导演抬手制止：“不用搞得特别严肃，你就当是朋友之间闲聊，放轻松一点。”

舒遥点头，稍稍往前挪动了一下椅子，才开口说：“是本名，外公给我取的。”

“名字挺好听的。”

“谢谢。”

李绍导演放下手里的文件夹，双手环抱的同时向后靠去，直奔主题：“你的视频和资料我都已经看过了。”他顿了顿，语气毫不留情，“老实说，我本来是没打算给你试戏机会的，因为，你的各项条件与我心目中的女主角相差太多太多了，戏里的玲子是个贫困家庭出身的姑娘，自卑、敏感、贫穷、瘦弱、长相普通是她身上的标签，而你——”李绍导演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了两圈：“光是外貌就不符合。”停顿几秒，很快他又说，“不过...我这个人喜欢有挑战性，而且，你的演技的确也还不错，所以，才给你一次机会。”

他神色一片清明，语气也谈不上善意，“等会儿你从这扇门走出去的时候——”他拿起面前的文件夹摇了摇，“你的个人资料究竟是被放入待选库里，还是直接被我扔进垃圾桶里，就看你的表现了，所以，我想看到你的全力以赴，而不是白白浪费在座所有人的时间，懂吗？”

他在说话的时候，面无表情，瞳仁黑漆漆的，人又长得身高马大，坐在舒遥对面，压迫感直接拉满。

就连在一旁旁观的冯嘉奕和张小宝也不由蹙了下眉心。

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紧张。

屋内所有人的目光在此刻都聚焦在舒遥的身上，有人好奇、有人八卦、还有人想看她出丑...

但随着滴答滴答的秒针向前挪动了十几步，舒遥迟迟没有做出反应，只是安安静静地回看着李绍导演。

就在大家以为她个小姑娘是被吓住的时候，她突然整个人向后倚去，胳膊松松搭在扶手上，但眼神中却多了几分倔强，缓缓道来：“03年，我17岁——”

众人闻言，脸上都短暂浮出了一抹疑惑。

甚至还有人低下头，开始翻看着舒遥的个人资料。

只有张小宝和李绍导演在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她是在表演剧本中的自述桥段。

李绍导演似乎对她这种新颖的试戏方式产生了一丝兴趣，脸上的神情不再紧绷，甚至还用眼神示意助理打开录像。

此时，舒遥已经完全沉浸在剧情中，直接将对面的李绍导演当作剧情中的警察，缓缓徐来：“当时家里为了能盖两间新砖房让我哥结婚、娶媳妇，便让媒人去邻村给我找婆婆家。”她的脸色沉了沉，像是受到了某种冒犯，“半个月的时间里，我相看了五、六个人吧，不过，我家里人都不是很满意，便一直拖着没点头，直到后来，媒人介绍了一个36岁的鳏夫，他来我家看了我一眼，便拉着我父母去隔壁聊了几分钟，等再出来，这件婚事就被定下了。”

说到这里，她微微低了头，等再抬起时眼圈里布满了红血丝，但嘴角却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等那个男人走后，我哭过也闹过，可是都没用，就因为他给的彩礼钱实在太多了，不仅能盖两间新砖房，还能再买一辆摩托车，最后没办法，我便趁着一个雨夜，大家都睡着了，带着两件破衣服和一个发硬的馒头从家里偷跑了出来......”

舒遥在叙述这段台词的时候，情绪起伏并不大，但随着她眼角的泪珠成串落下，让众人心底升起一股抽离的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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