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循迹 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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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之后，舒遥一直没机会见到陈璟。

他们就像是两块异性相斥的磁铁，每当坐标稍微离近一点点时，便会被推向更远的地方。

大前天好不容易两人都回到滨城，结果她上午刚落地，下午陈璟便坐着国际航班去国外拍广告了。

舒遥甚至怀疑过他是不是看见那条周泽诚发给她的短信后，故意在躲着自己。

可看过陈璟工作室在月初发布的行程图后，又只能感叹一句：还是没缘分啊。

甚至在大家投入工作之后，就连聊天也少了许多，记录显示，他们上次对话还是在大前天——

舒遥：【你回滨城了？】

陈璟过了半个小时才回复道：【嗯，昨晚飞回来的，不过今天下午就要去欧洲，拍广告。】

舒遥晃了晃神：【哦哦，那祝你一路顺风，我的航班要起飞了，落地再聊。】

陈璟：【好，再见，起降平安。】

舒遥落地后，没有再给他发消息，一切好像又回到了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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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随着一股冷空气南下，滨城的初雪如约而至。

这天舒遥起得很早，她披着毛毯，站在大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还有漫天如棉絮般的雪花，神色有几分恍惚。

她小时候跟外公外婆生活在老家，那是一座南方县城，冬天也很冷，但却没有雪，所以，那里的孩子，在扬沙子的时候会喊下雪了，扬纸条的时候会喊下雪了，就连她外公去世时，长辈们撒的白色冥纸在她眼里也像是雪花缓缓地在空中打转，正如世间的万千生命一样，绚烂只是片刻，最终都要入土为安。

临近中午，舒遥独自开车来到一个居民小区，然后，循着记忆找到了3号楼、1单元的902。

按响门铃。

“来了来了！”打开门后，舒安国看见她，一脸欣喜，连忙将她手里提的东西接了过去：“哎哟，你看看你，家里什么都不缺，你是费这个麻烦，带这么多东西干吗？”

舒遥脸上没什么情绪，只是说：“一些补品，对身体有好处。”

舒安国连声应下：“外面很冷吧？快进来暖和暖和，饭菜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等会儿就开饭。”说完，他又扯着嗓子喊了声：“舒乐！你姐来了，还不赶紧出来！”

舒遥没跟着往屋里走。

舒安国还是将东西放到餐桌上，才发现身后没人。

于是，他又重新倒回去，朝玄关探头：“进来啊，怎么不进来？”

舒遥有些窘迫，低头看了眼鞋柜，捋了捋发丝，轻声说：“爸，你给我找双拖鞋吧。”

她许久没来，停下车后，为了找这栋楼在积雪里走了一段路，鞋底有些脏。

舒安国下意识想说不用换鞋，直接进来就行，可下一秒看见她身后的那一连串鞋印又临时改了主意。

“你之前穿的那双没在鞋柜里吗？”他走过，弯腰在鞋柜里翻找了一番，动作眼见得越来越烦躁：“你瞧瞧你妈妈和妹妹，一人就长了两只脚，非要买这么多鞋，又不是蜈蚣。”

与此同时，舒遥的妈妈张湘芸炒完最后一个菜，从厨房走出来，听见动静后，来到玄关，正好听见舒安国说的那句话：“找什么呢？好好的鞋柜都给我翻乱了，平时不知道帮我收拾，光知道添乱。”语气有些不悦。

“你来得正好，遥遥的拖鞋呢？你给找出来。”舒安国有点儿烦躁，站直身子后，就顺手去摸烟盒。

“拖鞋？”张湘芸愣了愣，很快恢复平常：“喔，入冬的时候，我收拾鞋柜把一些不穿的鞋都给扔了，如果鞋柜里没找到，那应该就是一块给扔了。”

说完，她从鞋柜最底层翻出了一双酒店的一次性拖鞋扔到舒遥的脚下：“你先穿这个吧。”

舒遥静了许久，最后轻轻地说了句：“好。”

今天是张湘芸的生日，饭菜丰盛，还有舒遥特意订的蛋糕，但饭桌上的气氛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尤其是舒安国在给自己倒第二杯白酒的时候，张湘芸直接挂了脸色，就连放水杯的动静都大了许多。

舒遥看见后，及时说了句：“别喝了，酒喝多了对身体没什么好处。”

舒安国看她，嘿嘿一笑：“今天开心，再喝最后一杯。”

舒乐听后，撇了撇嘴：“你是喝开心了，今天的寿星可生了一肚子闷气。”

“她那是被你气的。”舒安国说：“每个月花那么多钱给你请家教，数学还能考个不及格，我要是你，这顿饭我都不好意思出来吃。”

“......”舒乐的脾气也不小，听后干脆撂了筷子：“不吃就不吃，说的和谁稀罕你这顿饭似的。”

她踢开旁边的凳子，转身回了自己的卧室。

又是一阵沉默。

舒遥咬了咬下唇，没有吭声。

有那么瞬间，她感觉胸膛上就像是压了一块巨石，越来越喘不过气。

眼前的一桌饭菜也变得食之无味。

她简单吃了几口，准备离桌。

张湘芸却在她站起来的前一秒突然开口：“你最近工作怎么样？忙吗？”

舒遥不带情绪地说：“还行。”

“我看网上一直没有你进组的消息，是保密项目？”

“没有，我最近没拍戏。”舒遥看了看张湘芸：“暂时不着急。”

“你和我说句实话，究竟是不着急——”张湘芸放下筷子，抬头冷淡地扫了舒遥一眼：“还是已经没人找你拍戏了？”

舒遥听她这样问，就知道她又在营销号那里看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新闻。

“一直都有本子递到工作室，但是没有我喜欢的。”舒遥顺了顺呼吸：“这方面的事情一两句话解释不清楚，我们还是聊点别的吧。”停顿两秒，她主动岔开话题：“对了，我带来的那些补品——”

张湘芸沉默一瞬：“舒遥，你年纪不小了，也该为自己的未来打算打算了，演戏是赚钱多，但总归不够稳定。”

舒遥被突然打断，硬扯出来的微笑再也维持不住：“我有稳定的工作，专业的团队，知心的朋友，健康的身体，还有足以养活自己的收入，一切都在正轨上，我不知道还有哪一方面让你不满意。”

舒遥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节奏平稳，语气舒缓，眼睛也是眨也不眨的看着张湘芸，神情没有丝毫的怯意。

“你知道我想说的是什么。”张湘芸皱起眉头，面色有些不太自然：“还有你和那个姓周的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你们真的在谈恋爱，就带回来，让我和你爸爸见一见，可以的话就尽快定下来。”她瘪了瘪嘴：“可要是没关系，那你就在网上澄清一下，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网上的言论，反正对女孩子的声誉不好。”

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确。

舒遥沉默半晌。

而张湘芸就耐心地坐在对面盯着她看，大有今天不从她嘴里听到自己想听的内容，就誓不罢休的意味。

舒遥静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攥在手心里的餐巾纸，直到手心出汗，她才将纸巾团成球扔进脚下的垃圾桶。

等再抬头时，终于开口：“首先我现在单身，其次你要是觉得我年纪不小，应该结婚成家了，那就请你在所有的事情上都一视同仁，把我当作是一个大人看待，别总是用管教的态度来指挥我做事情。”

舒遥顿了一下，定了定心神，认真继续道：“算了，还是换个话题吧，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不想和你吵架。”

听到这句话，张湘芸面无表情地说：“我是你的妈妈，对你负有责任。”

舒遥咧嘴笑了一下。

张湘芸一霎拧起眉，眼中已含有怒气：“你笑什么？”

她垂着眸，放在桌下的双手紧握成了拳，等放开的时候，手心留下了指甲的掐痕。

她沉默一瞬，缓缓道：“妈，既然你在我小时候没有保护过我，那么，还请你现在也不要以保护我的名义来干涉我的个人生活，我不需要，甚至还觉得有些恶心。”

那个眼神，平静却也决然。

而这句话的震撼力不低于巨石扔进平潭。

张湘芸瞬间就像是泄了气的气球，没了刚才那股咄咄逼人的劲儿。

过了一会儿，她起身，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舒安国仰头，将杯子里的酒一口饮尽，随后留下一声不知意味的叹息，跟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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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遥在饭桌前干坐了几分钟，然后，敲响了舒乐房间的门。

她进去时，舒乐正盘腿坐在床上，戴着耳机，听着摇滚乐，伴随强烈的节奏摇晃着身体。

看见她进来后，也只是点了下头。

舒遥没说话，静静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看着窗外发呆。

过了十几分钟，舒乐摘下耳机，突然开口说了句：“我谈恋爱了。”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突然了，舒遥一个不小心，被口水呛到，干咳几声：“什...什么？”

舒乐直视着她：“我谈恋爱了，初恋，我很开心，想和别人分享一下，我没什么朋友，父母不想说，所以只能和你讲。”她往后一躺，双手垫在脑后：“你就当我在说胡话好了，我不在乎你的想法，所以，你也别用成年人那套过来人的语气对我训教。”

舒遥犹豫了几秒，最后蹦出了两个字：“恭喜。”

舒乐很意外，顿了一下，侧过身子看向她：“那你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子吗？”

“好，如果你愿意和我分享的话。”

舒乐朝她招了招手。

舒遥走到床边，坐下。

舒乐迅速盘腿坐起，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划动几下，随后递到她面前。

舒遥抬头望去。

很意外，那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学生，穿着校服，戴着眼镜，长相普通，算是丢在人群中就会被淹没的类型。

她原本以为妹妹会喜欢那种很个性的男生，甚至做好了会看见一个染着七彩鸡毛掸子头的酷男。

“他是你的同学？”舒遥问。

“嗯，他学习很好，个子很高，在我们学校很受欢迎。”

“挺好的，你喜欢就好。”

“我很喜欢他。”舒乐看着手机屏幕中的照片笑得灿烂：“当然，他也很喜欢我。”

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是那样的坦荡且热烈，眼中似有微光闪烁。

属于青春的勇敢，在此刻具像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