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快步绕过层层的回廊,走到了卓流歌身边,却见到一位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人——公主殿下。
老夫人连同来的官家女眷们都聚集在正院,行礼问安,又由卓夫人悉心招待,卓鸿则是跟在她身边。
被排挤到一边的卓流歌又有些心里不平衡。
但是见到从宴会中心变成边缘的卓鸿,他心里稍微畅快了一些。
贺南书不喜欢别人都聚集在自己身边,只一个眼神,嬷嬷就站了出来,道:“今日是卓家公子的生辰,殿下不欲喧宾夺主,诸位且先回去吧。”
诸位官眷们依次离开了,老夫人带着卓流歌,同样准备离开,他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只模模糊糊地见了殿下一面。
走出了几步,有一名陌生的贵妇人放缓了脚步,见到老夫人后主动喊了一声:“许久不见姨母了。”
“你家中事多,难得见你出来。”老夫人同样笑道,让身后的卓流歌问安,“这位是崔国公府夫人。”
崔国公府?仿佛是……纪融景的婆家?
卓流歌行了礼。
崔夫人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没多说什么。
老夫人接过话头,皱眉道:“比起上次,又清瘦了些,你家世子不是已经娶了冢妇,有些事大可放手让你儿媳去做。”
“……她毕竟年龄小,许多事还没上手。”崔夫人在家说一不二,哪里舍得将手中的权力放给儿媳?最多给她一些不涉及核心的事,此时找了个理由糊弄过去。
不过提及大儿媳,难免想到那个不是很受她喜欢的二儿媳,崔夫人皱了皱眉。
希望小儿子能娶一个让她满意的媳妇……
“年前崔和从北疆回来,真是吓了人一大跳,还好伤治好了。”老夫人看出崔夫人的不情愿,换了个话题,“现下可大安了?”
“前几日已经养好伤去上衙了,陛下恩德,让他留在燕京。”提起小儿子,崔夫人的脸色总算好了些,“不瞒姨母说,今年润儿终于成亲了,以后有媳妇管着他,我这心总算放下了一半。”
说完,她不再提起崔润,反而说起崔和:“以后要愁的,只有我那小儿子的婚事……”
其实崔夫人心中已经有了几个人选,想找个机会相看,只是崔府没落,外出交际渐渐少了,所以今日找上了卓老夫人。
卓家简在帝心,若是借着他们的名头邀约,定能顺利许多。
她们或许有什么私密话要说,将卓流歌远远丢在身后。
——
贺南书耐着性子和卓夫人寒暄,还见到了卓鸿,对他笑了笑,左看右看没见到想见的人,问:“纪公子呢?他还没来吗?”
卓鸿见到公主殿下的紧张逐渐消散了,看了眼卓夫人,见对方微不可查地点头后,才回道:“他今天给我来信,说会迟一些,现在还没到呢。”
“我知道,今天是给我看脉去了。”贺南书有点不高兴,“但是他明明先走了,怎么比我还迟来。”
她先前都不认识卓鸿,来这里完全是看在纪融景的面子上,现在得知对方不在,就有点不高兴。
嬷嬷连忙哄了两句:“许是纪公子路上耽搁了。”
别人见到皇家车架都要避让,而纪公子的车架只能说普通,在高官林立的城北,行驶速度慢一些是正常的。
“好吧。”贺南书拉长了声音。
说话间,外间的小丫鬟快走几步过来,敲了敲门扉:“殿下、夫人、小姐,祝小姐的车架已经来了。”
卓鸿正想说什么,却被贺南书打断了,她兴致颇浓:“快让她过来。”
——
午宴很长,纪融景以为自己会赶不上,没想到来的时候还未结束。
只是她中午用过膳了,也就没有参加前面的宴会,而是直接去正院,准备将刚淘来的东西送给卓鸿。
卓府花园很大,主支在江南,于是花园带了一些江南风情,三步一景五步一廊,即使是秋日,花园里也争奇斗艳,处处亮色。
方奇紧紧跟在纪融景身后,走了几步,忽然撞到纪融景身上,立刻停下步伐。
“仿佛越来越偏了。”纪融景说。
他是第一次来卓府,本不认得路,但宴会附近伺候的下人一定很多,来来往往极为热闹,这个小厮带他去的地方却越来越偏,只能见到寥寥几个下人。
听到他的话,小厮身体一抖,呐呐道:“就、就是在这边……”
傻子都能看出对方有问题。
方奇立刻站出来,道:“我可不曾听说卓家喜欢把宴会开在犄角旮旯!说,你到底想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纪公子第一次来,不了解这些是正常的。”小厮还在嘴硬。
纪融景懒得继续和他纠缠,今天本来就来迟了,没时间在这磨蹭,而且想也知道是卓流歌搞的鬼。
见他要走,小厮有些急了,连忙拽住纪融景的衣袖:“你、你不能走。”
“松手!”方奇眼疾手快地握住对方的手腕,眼神凶厉,“你胆子好大,我倒要问问你们主人家……”
双方纠缠间,身后传来一阵重重的脚步声,不像是大家族内训练有序的下人,而是外来人。
纪融景回头一看,却见一名形容陌生、衣着朴素的仆妇,气势汹汹地向自己逼近。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此人形貌有些怪异……
只见人面容苍白,额头盗汗,眼瞳涣散,在见到纪融景后,她强打起精神,重重地踏步过来,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眼见方奇要挡在他身前,纪融景厉声喝道:“躲开!”
在不清楚眼前人得了什么病之前,能远离就远离得好。
小厮想到卓流歌的嘱托,正想推纪融景一把,却见对方眼疾手快地拽住他的手,道:“要是不想闹出什么疫病,赶紧将她关起来,随我禀告卓夫人。”
疫病?
小厮大为惊骇,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纪融景,但那婆子的神色确实不对劲,他不敢闹强,急急忙忙嗯了一声,然后喝止了那婆子的行动。
仆妇慢半拍地停下,只觉得头脑沉重,眼前发黑,喉咙中发出嗬嗬的声响,俨然像是变了一个人。
这下傻子都能看出不对劲了。
小厮都快急哭了,卓流歌动用不了外院的仆妇,只好随便从外面找了个人来,没想到一挑就挑了个有病的。
要是卓府内部被染上了病,他焉能有命在?
那小厮扑通一声跪下,哆哆嗦嗦地求饶:“纪公子,我、我胆大包天,请公子恕罪。”
说完,他伸出手,果断地给自己来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