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看不出来孙告香到底是睡着还是醒着,她跑回厨房面对空空如也的灶台半天不动弹。
她面前的锅碗都是干净的,用过的擀面杖和案板也都放在原来的位置没有动过。
巫梦躲在须映寒身后露出脑袋说:“这个人好像在梦游诶,她真的不记得自己干过什么了吗?”
须映寒捂住她的嘴:“别说话,我们再观察观察。”
事实证明,她确实不记得了,不过这既是好事也是坏事。
因为他们看到,孙告香拿着盆又进去了,出来时盆里再一次地装了一定量的面粉。
他们也不躲躲藏藏了,直接走进厨房,站在阴暗角落里看着她走来走去。
“不是吧?”蒋肆天怀疑道,“可是肉馅都没了啊?”
没错,孙告香又开始包饺子了,她依旧从揉面这一步开始做起,大家都好奇这次她该拿什么来做馅。
她动作麻利地很,饺子皮很快就擀出来了,这次的量瞧着比上次的要少一些。
孙告香往冰箱那儿走了,所有人屏住了呼吸,冰箱门打开,她伸手在里面摸索了一阵,端出两只白碗来。
众人围上去看,上面盖了一层保鲜膜,里面竟是昨晚上的剩菜。
——包菜炒肉和西红柿炒鸡蛋。
她把两个菜全部倒在一起,拿起筷子搅了搅,拌匀之后还放到鼻子下面嗅了嗅味道。
两荤两素是一顿正餐的标配,但很少能在饺子里头看到这样的配置。
第二锅饺子下去了,孙告香这次接了碗水,拿着铜勺就站在锅边守着,虽然两只眼睛也没睁全。
厨房再度热了起来,逼得他们全部跑到了院子里,只有孙告香像个没事人一样,感觉她脸上的汗随时都有滴到锅里的可能。
这会儿已经快天亮了,过不了几分钟圈里的鸡都该打鸣了。
“此地不宜久留。”宋玉君说。
天亮了就容易被人发现了,他们正打算悄无声息地离开,许逢清却叫住他们:“等等,你们听,孙告香是不是在说什么?”
“老家伙,我再也不去你耳朵边唠叨了,你说你都死了,就别来缠着我了,也请你别去缠我那两个孙女,这锅饺子就当给你赔不是。你知不知道,你死了这两天我儿媳打电话来说两个孩子高烧不退,求你了,我在这儿给你磕头,从前是我不对,让你不痛快了,孩子还小,放过她们……”
说罢,孙告香竟真的跪地磕了三个响头。
“你说你从前也是个大善人,心眼也别太小了,等我孙女大了,我一定让她们年年都去你坟上给你烧纸,让你在底下不愁吃穿……”
难怪会夜里梦游起来煮饺子,怕不是被缠上了……
虽然最后还是句句不离孙女,但至少态度要比以前诚恳的多。
孙告香从地上爬起来后把饺子捞进碗里,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回房了,她关上房门的那一刻,院里墙头出了好几声猫叫……
须映寒和蒋肆天赶在天亮之前回了谢大娘家里,匆匆忙忙地换了装束,又偷偷摸摸地去院子里打了桶井水把脸洗干净。
其余四人从外面回来时,谢大娘正从另一个方向散步回来,他们在大门外撞上了。
“娃娃们,你们怎么是从外面回来的?”
许逢清伸了个懒腰笑道:“我们也去散步了,大娘。”
谢大娘继续问:“还有两个娃娃呢,怎么没和你们一起?”
宋玉君说:“他们啊,我们走的时候还睡着呢,根本叫不醒。”
他们跟在谢大娘身后进了院子,乍一看没有什么不对,但是却紧张到不行,直到屋里传来打呼噜的声音,他们顿时松了口气。
谢大娘:“太阳晒屁股了,把那两个娃娃喊起来吧,大娘给你们做早饭去。”
须映寒打开自己的房门,一缕阳光照了进来,旁边那扇门里的人还在打呼噜,于是她懒懒地靠在门上敲了两下。
“行了,老蒋别装了,赶紧出来吧。”
……
呼噜还在继续。
她绕到另一边的窗户那里,发现大家原来都在……围观蒋肆天睡觉。
里面那位趴在床上睡得别提有多香了,空调吹着,被子盖着,呼噜打着。
“原来他是真困啊。”
“我本来还说他这死动静跟真的一样。”
话又说回来,他们全都一晚上没睡,每个人的心里无一不在想着,等吃完了早饭,得找个机会好好补补觉。
谢大娘忙活完就出去了,独留他们六个人在家里,谢老母不出来闹腾,这小日子可过的舒服死了。
须映寒像死神一样,拿笔在纸上的“谢麻子”和“孙告香”这两个名字上面打了两个叉。
看着后面一长串的人名,她又开始头疼了。
“居然还有这么多,这帮人吃饱了撑得没事惹她干嘛?”
犯难的时候,许逢清正好从外面打探消息回来了,他把纸拿过来说:“据我所知,这名单上面好些人早就已经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许逢清无奈:“或许病死的?老死的?这些都不重要。”
说着,他拿起笔在那些人的名字上面同样打了叉。
须映寒看着剩下的名字:“真便宜他们了,居然就这么死了。”
许逢清问:“所以,我们还要继续扮鬼吓唬他们吗?从昨天晚上看,这个方法确实有效果,但是太废人了。”
须映寒点点头,看看倒头大睡的蒋肆天就知道这法子到底是有多废人了,这家伙一吃完饭就开始昏迷不醒。
或许,不用他们自己出马。
村子里的人向来最擅长散播谣言了,对于闹鬼传闻更是不会轻易放过。
而这个能够助他们一臂之力的人,就是昨晚被他们吓走半条命的谢麻子。
谢麻子早晨惊醒时浑身湿透了,汗布满他的每一寸皮肤,他擦了把汗,准备让自己忘记那场噩梦,余光瞟到了桌上的那张纸条。
上面熟悉的四个字让他瞳孔一缩,梦里那个女人的声音若有若无地回荡在他耳边。
——还我瓜来。
他着急地从地上爬起,一不小心头磕到了桌角,纵使疼得他龇牙咧嘴,也没能让他停下他紧张的动作。
郭正红正在猪圈里喂猪,听到有人在疯狂地敲自己家的门,她慌忙丢了手里的家伙拾起一根铁耙就往回走。
谢勤正要去开门,见妻子抱着铁耙从后门回来了,放下洗到一半的衣服,一脸疑惑道:“谁啊?”
“是我!谢麻子!快开门!”
门被拍得哐哐响,谢勤不知他在家躺的好好的突然跑来做什么,回头安抚了一下妻子,还是过去开了门。
谢麻子气喘吁吁地在院子里打转,谢勤把妻子拉到身后,问他:“谢麻子,你找什么?”
他转头看到了什么,眼前一亮,谢勤见他跑到墙根下面拿起倒地的竹扫帚,竟然扫起了地上的灰尘和垃圾。
谢勤夫妻俩都傻眼了,他们看了眼对方,感到不对劲,有些害怕地走过去道:“你……你中邪了?”
谢麻子连忙摇头,他一边扫地一边解释:“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中邪,我也没病,我就是突然觉得自己以前太不是东西了,总来偷你家的西瓜,以后咱就是一家人,我来帮你们干活。”
谢麻子说完,谢勤惊得愣在原地,要说这不是中邪了谁会信呢,他小声地对妻子说道:“完了,这家伙疯了,给他送医院去吧?”
谢麻子听到后拿着扫帚朝二人靠近:“我真没疯!只是过去犯的错多了,你们总得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后面一个小时里,谢麻子不停地忙活,谢勤看到他扫完地又去把没洗完的衣服洗了,又去后面帮他们喂猪,这才稍微信了几分。
猪还没喂完,留在家里的郭正红又焦急地跑来寻他,说孙告香端了一大锅饺子过来了。
回去看到那一锅饺子,谢勤更懵了,怎么一觉睡醒,这些跟母亲不对付的人都来献殷勤。
谢勤喃喃道:“妈,是你吗?”
谢麻子回去后逢人便说谢老母给他托梦了,又添油加醋编了些鬼神之说,起初村民是不信的,直到见了孙告香,那些人开始害怕了。
后面两天又有人拎着鸡鸭鹅上门来,谢勤只一味的拒绝,可他们每次都搬出同样的话术,一个劲地忏悔自己过去的作为。
谢勤更加确信自己猜对了。
听说这事儿以后,须映寒去了趟谢勤家,屋檐下挂满了肉货,谢麻子正坐在树下同郭正红一起扒玉米,神色异常专注。
谢勤挠头道:“说来也怪,那些人向来看不惯我妈,这几天倒是疯了似的往我家跑,还有谢龙冈,他昨天居然去给我爸上坟了,跪在那儿哭得比我这个亲儿子还狠。”
“这些东西够你们吃好一阵儿了吧?”须映寒说。
谢勤听到这儿笑了:“是啊,东西既然送来了,那我可要多炖点肉给我老婆好好补补,那次可把她吓破胆了。”
须映寒没说话,只是看了眼手上的检测仪。
「脑核污染度:10%」
对比最开始的数据,甚至还下降了5%,须映寒露出满意的笑容,她不经意间看到了不远处站在田野里的身影。
“叔叔阿姨的福报或许来得比较迟,但终有一天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