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秋栀没想到自己会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季子衍对于她的示好没有任何反应,只淡声问他的房间在哪里。
呸!
叶秋栀的恐惧消散了不少,此刻的季子衍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瞎子,对于还未发生的事,她仍旧有挽回的机会,所以她并不欠他什么。
他这副爱答不理的大少爷模样摆给谁看呢?以为她愿意伺候他?
叶秋栀想到季子衍看不见,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只盼他能早些认祖归宗,说不定她还能因此得到一笔好处呢。
“阿衍,姐姐这砖房小,睡觉的屋只有一间,所以,你的房间就是我的房间。”
她倒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阐述一个事实,谁让季文峰把所有家当都给了叶玲春,连房子都没修。
新婚那晚下了瓢泼大雨,两人一夜没睡拿着锅碗瓢盆到处接水,第二天好不容易雨停了,季文峰出门淌上烂泥掉进了水塘,就这样一命呜呼。
可怜她一个黄花大闺女新婚就成了寡妇,还摊上这么个拖油瓶。
叶秋栀的思绪又被悲伤笼罩,季子衍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那句话太过暧昧,他厌恶地皱起了眉,声音也更加冷淡了:
“那麻烦秋姐替我在堂里搭个板,我睡那就行。”
若他是个几岁的娃娃倒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可他已经十九岁了,又和寡妇一起,总得避嫌。
叶秋栀一愣,没想到他这般知趣,刚想点头说好,又立刻闭上了嘴。
不对,她可不能忘了自己的任务。
“那怎么行,你眼睛不好,外头物事多,要是碰到了就麻烦了。”
说着,叶秋栀就拉住了他的袖子,季子衍微怔,下意识地想挣脱,却不敌她手脚快,直接把他带到了房里。
“房间不大,你面前就是床,以后你住这,姐姐住外面,天快黑了,我去给你做晚饭啊。”
说完,叶秋栀也不给他反驳的机会,径直离开了房间。
四周安静下来,季子衍站在床边没有动,似乎还没来得及消化叶秋栀说的话。
他看不到她的样子,听声音应该比他大不了几岁,听着她自称姐姐佯装老成的腔调,只觉得异常讽刺。
原以为,她会仗着身份对他颐指气使,没想到,对方让出了仅有的一间卧房。
这么多年的遭遇让季子衍无法相信任何一个人,所以,他只当这是叶秋栀试探的手段,生不出半点感激之心,他缓缓坐到床边上,闭了眼不再多想。
“米都不够吃了……”
看着快要见底的米缸,叶秋栀不由暗骂那些来悼念的混子。
白事钱不出,光来蹭饭吃,现在又多了一张嘴,这让她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难不成真要她去挣钱养家?
叶秋栀一边骂一边把中午的剩菜倒在窝里,抓了两小把米扔进去,然后就盖上了锅盖。
季家的厨房很简陋,只一个灶头,旁边连着浴锅,对面一个碗橱和水池就什么也没了,当真是家徒四壁。
叶家虽然也不富裕,但至少是个二层小楼,现在她嫁到季家,真就像被流放到了难民窟。
手头还有三千块钱,季子衍来了很多东西都要添置,钱肯定是不够用的,那该怎么办?
叶秋栀想了半天没有下文,她不爱念书,又没有文凭,去镇上根本找不到正经工作,这些年只在姐姐开的面馆里打下手,难道又要干回老本行?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眼下获得季子衍的好感保命才是正事。
她打开碗橱,里面零零碎碎摆了几个碗,有的还缺了口,她找了一个相对好一些的碗,打算一会给季子衍用。
“这下,我总没有虐待他了吧。”
叶秋栀喃喃自语着,又去添了一回柴,很快就听到了锅里翻滚的米汤声,香味也渐渐飘了出来。
“阿衍,吃饭了。”
叶秋栀端着两碗咸菜粥放到厅堂里的木桌上,想到他看不见,又走到房里喊说:
“等久了吧,这天越来越冷了,我们就喝点热乎的粥吧。”
屋里没有开灯,她也懒得开,反正季子衍看不见,还能省点电费,不过他就直直地坐在那,又看不清脸,怪吓人的。
叶秋栀见他不吭声,犹豫了一会还是走了进去。
“阿衍?”
她借着月光来到床边,季子衍还是坐在那儿没有动,她想伸手拉他,谁知刚碰到手臂人就倒了下去。
叶秋栀吓了一跳,赶紧跑到门边打开灯转头看去,季子衍满脸潮红,双眸紧闭,嘴唇也红得吓人。
这是发高烧了?
来时不是好好的嘛。
叶秋栀心下疑惑,慢吞吞地走过去,伸手在他额头一探,果然烫得不行。
她眼珠转了转,最近的医院在镇上,现在天黑了,她家又是在后村,根本就找不到车,就算有车愿意载,来回路费她也不舍得。
没来由的,一个恶毒的想法在叶秋栀的脑海里闪过,要是他就这样死了岂不是更好?
那她凄惨的结局也就不攻自破了。
想着想着,她竟笑出了声,随后回过神,看着倒在床上的季子衍做了一个决定。
叶秋栀给他脱了鞋袜,将他挪到枕头上,又到柜里找了一条被子给他盖好,然后装模作样的拿了条冷毛巾敷在那滚烫的额头上。
做完这一切,她勾起了嘴角:
季子衍,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你要能熬的过去,我照样好好对你,要是熬不过去,我也给你收尸,你到地下见到我那死鬼老公,正好做个伴儿。
“咣!”
伴随着关门声,卧房里的灯被熄灭,黑沉沉的死寂重新笼罩下来。
床上的少年对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银白色的月光落到他轮廓清隽的脸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时不时痛苦地蹙着眉,可见他有多痛苦。
季子衍的确痛苦,因为他正在做一个梦,梦里的他太过善良,以至于被一个看不清脸的女人羞辱虐待,而后那个女人还恬不知耻地说要嫁给他。
他怒不可遏地看着梦里发生的场景,对女人的厌恶达到了峰顶,若不是家中出事,他也不会沦落至此。
好在,梦里的结局是好的,他恢复了北城太子爷的身份,那个女人也被他关了起来。
蓦地,耳边传来鸡鸣声,季子衍猛得睁开眼睛,大约是天亮了,隐隐绰绰的光线照进眼睛里,他眨了眨眼,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处。
一个寡妇家,和梦里的场景何其相似。
他抬手摸上额头,上面盖着一块半干的毛巾,身上也压着一条满是霉味的被子,他厌恶地将被子掀开,这时,就听外面有人说道:
“王医生,人就在屋里,对,发高烧,你快给看看吧,我守了一夜,就怕他烧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