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信徒还被蒙在鼓里吗 第8章 插曲

江郁青醒来时天还是蒙蒙亮，意识处在困顿朦胧之中，但当昨晚的记忆浮现时那股粘腻恶心的感觉随之翻涌上来，他就立刻清醒了。

翻身下床，神明刻入灵魂的呢喃自灵魂上浮至大脑，江郁青摇了摇有些痛的脑袋喃喃自语：“我的天赋吗？神明大人，这样邪恶的力量。。。”

话语说到一半便停在嘴边，江郁青自嘲地一笑：“我这样的人，灵魂又怎么会是纯洁的呢？”

想到记忆中自怀抱缝隙间垂下的一缕圣洁金发，隐藏在阴影中的脸更显忧郁，直到窗外的光芒照射入屋内，江郁青才如梦初醒般想起今天还要回到学院这件事来。

缓步下楼，客厅中空无一人，摆放整洁的家具与平坦干净的地毯让昨晚发生的一切变得像江郁青的一场梦，但他的记忆却告诉他昨晚确实发生了些什么，江郁青并未在意这些琐事，转身便走向了厨房，精神力损耗所带来的饥饿感压迫着他的身体，现在的他急需营养的补充。

江郁青在厨房的制冷保鲜箱中找到了几瓶泛着紫色的营养液，在白色灯光的映射下紫色的液体映射出梦幻般的彩虹光晕，这显然是价值不菲的高档营养液，江郁青拧开瓶盖一口气将营养液尽数吞食，身体内的细胞饥渴地吸收着庞大的营养，精神力也随之得到滋润。

接连喝下三瓶营养液后难以抑制的饥饿感终于得到了缓解，江郁青皱着眉感受着体内的变化，自昨夜的事件后他的身体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自己对于身体的‘掌控力’似乎更上一层楼，这种平日难以察觉到的变化在真正发生的时刻却如此的直观，以至于江郁青疑惑自己的灵魂是否发生了什么奇怪的转变。

“莱尔先生？”

江郁青猛地转过身来，伊芙-布莱特正用平静的目光看着自己，那目光中所蕴涵的情感平淡而直白，虚伪与恨意全都消失不见，此时的伊芙和江郁青记忆中那个伪善的女人全然不同，像是一个陌生人。

不过更让江郁青在意的是自己再见到伊芙那张脸的时候内心的平静，莱尔记忆所带来的庞大感情的影响正在逐渐消退，他不再困守于那记忆所带来的执念之中，他就是江郁青，并非是莱尔-布莱特。

“莱尔先生，您要出门了吗？”

伊芙冷淡的声音打断了江郁青的思绪，他抬起头审视起眼前的女人。

“你是谁？”

“我是伊芙-布莱特，是桑本-布莱特的妻子，罗斯-布莱特的母亲。”

“不。。。你的性格似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承蒙神国的辉光，我等已然涤去了灵魂的罪孽。”

伊芙一字一句地说着话，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机器人，江郁青沉默地盯视着眼前的人，似乎神明大人抹去了伊芙灵魂中的恶意，这种情况用‘净化’来形容会比较合适吗？但看着伊芙呆板的面容他却又觉得并非这么简单。

只不过神明大人的裁决信徒当然会毫无疑问地追随，江郁青越过身前的伊芙朝着客厅走去，伊芙沉默跟随在他身后。

桑本与罗斯也已然下了楼，当三人在站在一起的时候江郁青才注意到三人朴素的衣着，很明显他们的衣着偏好上也改变了，显然他们也被‘净化’了，至少现在的他们脸上不会露出记忆中那种厌恶的表情，不过无论几人表情如何江郁青都不会在意就是了。

“莱尔先生，您的赔偿款我已经转给您了，请您接收。”

面无表情的脸和机械化的声音配合着桑本肥胖的外表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江郁青打开手环，转账消息显示在虚拟屏幕上，那是一笔不小的金额，足够一个普通平民家庭延续三代人的生活。

沉默着使用手环呼叫了星轨车，江郁青凝视着这栋陪伴了莱尔二十多年的房子，这里并不是他的家，心中陌生的悲伤情绪一闪而过，江郁青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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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雅煮了一锅菜叶汤，孩子们一直喝营养液最近一直哭闹着要喝些有味道的，对此她也很为难，家里一直都很拮据，虽然丈夫一直在辛勤工作但要养活三个孩子光凭一个人可不够，如果拿到布莱特家的佣金那也能补贴家用，只是。。。虽然丈夫和孩子都没有责怪她，但莱雅心中的愧疚一直挥之不去。

还有莱尔，想到那个孩子莱雅的心中不由升起几分同情，那个苦命的孩子呆在那个家里想必生活也不会很好，好在莱尔告诉过她只要大学一毕业他就会搬出那个家，这算是诸多不幸消息中最好的那个了。

沸腾的菜汤表面冒起了一个又一个泡泡，莱雅忙将灶火关小了许多，现在也只有平民区的人会用这种落后的方式来做饭，不过莱雅总觉得这样做出来的饭比起那些高科技要美味得多，尤其是当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一起享用‘美食’的时候。

“霍得，杰克，珍妮！吃饭了！”

几分钟后从楼上陆陆续续跑下来三个半大孩子，老旧的木楼梯被踩得吱呀作响，他们一个个挤嚷着跑到灶台前看那锅煮好的菜叶汤，汤的味道算不上香，但几个孩子却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莱雅拿着木勺的手。

“好了，你们几个去把餐桌腾一腾位置，珍妮，你去叫爸爸起床。”

得了命令的几个孩子立时分散开来，霍得和杰克手脚麻利地把被各种杂物堆满的餐桌清理出一片能放下碗筷的空间，珍妮则小跑着上了楼，莱雅用不大的木碗将菜叶汤一碗碗盛好放在台面上，不一会儿汤姆就抱着珍妮下了楼。

“莱雅，今天做了什么？”

汤姆通常会一觉睡到下午，采石场的夜班虽然报酬丰厚一些却更累人，好在一个月能有五天的休整时间，不然一个月不停地干活是会把人的身体给累垮的。

“孩子们嚷着要喝点带味道的，我就去市集上丽卓奶奶那边买了些菜叶做汤喝。”

霍得将碗一个个端到木桌前，杰克与珍妮乖巧地挤在一张凳子上眼巴巴望着身前的菜汤，一家人没有坐齐之前他们还不能动筷，汤姆坐在两个孩子对面，霍得和莱雅则坐在他们身旁，一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挂着笑。

“好了，感谢妈妈给我们做的饭菜，埃翡在上，希望我们的生活幸福安康，好了，可以吃饭了。”

汤姆带着一家惯常做了餐前祷告，孩子们欢呼一声迫不及待地开始享用起来难得的一餐，气氛一时温馨而平静。

“咚咚咚。”

敲门声突兀响起，众人疑惑看向屋门随后又互相看了看，谁会在这时候拜访？莱雅起身去开门，是邻居家来还上个月借的一罐调料还是文恩大叔又来借剪刀？莱雅怀着忐忑的心情打开了门。

“莱尔？！”

莱雅惊呼一声，门外站着的正是许久不见的莱尔，和记忆中比起来他瘦了许多，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见到莱雅他扯出了一个有些勉强的笑，似乎是有些拘谨。

“莱雅，好久不见。”

江郁青站在门前冲着莱雅问好，衣着干净而朴素的女人身后围过来三个半大孩子，他们睁着三双大大的眼睛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江郁青，被这么多人盯着让他颇有些不适应，他快速眨了眨眼试图用笑容掩盖有些慌乱的内心。

“哦，埃翡在上，莱尔快进来坐，霍得，去搬张椅子。”

“不了莱雅，我今天是来结清你的工钱的，等一会儿我就要回学院了。”

莱雅愣了愣：“可是伊芙夫人。。。”

“不用在意别人的话，这是你应得的报酬。。。”

江郁青这边话还没说完就被莱雅一把抱住，突如其来的拥抱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怔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身体僵硬地像一块木头。

“莱尔，你真是个善良的孩子，埃翡在上，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江郁青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自然挣脱了莱雅的怀抱，面对这样直白的善意他显得有些无所适从，不过好在他很擅长掩盖自己的情绪，微垂的睫毛掩盖住一瞬间的慌乱，脸上自然挂上了属于莱尔的笑容。

“谢谢你的关心莱雅，我很好，这两天因为一些事我回到了家里面才知道了你的事情，你最近怎么样？”

“一切都好一切都好，日子和以前没什么两样，还没和你介绍，这是我的丈夫汤姆，这几个是我的孩子，霍得、杰克和珍妮，孩子们，这是莱尔少爷。”

几个孩子面对陌生人都有些羞怯，最小的珍妮更是躲在了汤姆的身后只露出了半个脑袋，最大的霍得发挥了作为长子的担当，他前进一步对着江郁青礼貌问好：“莱尔少爷，您好。”

江郁青回以礼貌的笑：“叫我莱尔就好了，对了莱雅，你的手环在哪里？”

“在这里！”

杰克从门旁的木柜上拿下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块粗布包着的手环，平民区里的人很少用到手环，再加上换一个手环对于没钱呼叫星轨车的平民来说过于麻烦，因此为了防止意外损坏，大多数人会选择把手环放在家里面。

“莱尔，等一下，你哪来那么多钱呢？你自己还要攒钱，如果你把钱都给了我。。。”

莱雅深知桑本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因此她也知道莱尔绝无可能从伊芙手中拿回半分她的佣金，莱尔如果把自己的钱都给了她那以后搬出那个家的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看出了莱雅内心的顾虑，江郁青开口道：“不用担心莱雅，我找到了一份报酬丰厚的工作，现在有足够的钱养活自己，埃翡在上，付出劳动就理应获得报酬，这是法典上的话不是吗？”

莱雅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她的声音因感动而有些颤抖：“埃翡在上，愿好运眷顾你我亲爱的莱尔，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以后你的生活一定也会更加好的。”

手环发出滴滴的声音，杰克打开了显示屏，几个孩子凑了过去一齐发出一声惊呼，他们从没见过那么多的钱，莱雅也看到了显示屏上的转账数字，她吃惊地望着江郁青，那笔转账的金额几乎是她佣金的五倍！

江郁青先一步开了口：“把那当作是我给孩子们的见面礼吧，我已经离开了那个家，今后恐怕也不会再回来了，这也是为了感谢你对我一直以来的照顾，希望你今后的生活顺遂平安。”

莱尔内心深处已经将莱雅当作亲人，江郁青不想让这份诚挚的感情落空，一笔不算丰厚的钱既不会给莱雅家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又能够很好地改善这家人的生活，适当的善意对于一个拮据的家庭来说恰到好处。

孩子们抱着莱雅发出欢呼，对于这笔钱的数额他们并没有十分直观的概念，只知道爸爸汤姆或许不用再那么劳累地工作，妈妈莱雅不用再成日发愁一家的生计，或许他们能够有钱去买一件新衣服，能够每天都喝菜叶汤。

莱雅双眼饱含热泪几乎要站不稳，汤姆及时扶住了她，这个自方才一直沉默寡言的男人代莱雅答谢：“谢谢您，您是个善良的人。”

善良的人？江郁青只是沉默地笑了笑并未多说什么，他只是一个曾经深陷黑暗泥沼，如今用尽全力去握住那道璀璨光芒的信徒罢了。

提前预定好的星轨车很快就要到了，江郁青和莱雅一家做了告别，一家人在门前望着莱尔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在柔和的晨光中久久驻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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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郁青站在了平民区的一间空房旁，自刚才起他就感知到了身体的一些微妙变化，这种感觉在今天早上的时候他已经体验过了一回，灵魂与身体的契合度又高了几分，结合莱尔情感对于自身的影响逐渐减弱这一事实，江郁青稍一思索就有了大致的猜测，只不过这一猜测还需要进一步的验证。

皇家学院。。。脑海中那些人的身影一闪而过，江郁青的眼眸垂下，睫毛垂下的阴影为他的气质添上了几分阴郁，光芒下的青年白得像一道脆弱的浮光。

“站住！你给我站住！”

几声杂乱的叫喊声打断了江郁青的思绪，他抬头看去却看到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快速朝他这边跑来，少年显然也注意到了江郁青，他双眼一亮几步就到了江郁青眼前。

“小哥帮帮忙。”

在江郁青疑惑的目光中少年一个轻盈的跳跃便进入了江郁青身后的空房之中，随后便没了声音，江郁青惊奇地发现自己几乎感知不到那个少年了，几个保镖打扮的黑西装男子也在这时出现在江郁青前方道路的拐角处。

黑衣保镖们扫视一圈没有发现目标，他们互相看了看后便立时四散开来朝着不同方向继续搜查，其中一个明显是领头人的黑衣人朝着江郁青跑来。

“这位先生，请问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人跑过去？大概有十几岁的样子，男性外表。”

江郁青一看就不是平民区出来的人，黑衣人问话时刻意压低了声音。

江郁青思考了一下开口道：“是有一个。”

黑衣人的声音带上了急切：“请问他朝着哪个方向去了？”

江郁青指了指他身后：“那个方向。”

黑衣人道了声谢后按住耳边的圆形通讯设备低语了几句，随后便朝着江郁青身后的道路搜查，不多时又有几个黑衣人陆续经过，江郁青沉默注视着黑衣人，始终不曾言语。

等视野中再也没有出现黑衣人后江郁青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多谢了。”

江郁青转过身，那个少年正用狡黠的目光看着自己，干瘦的身体搭配着稚气未脱的脸颇有一种顽劣孩童的既视感，少年清了清嗓子低声道：“刚才多谢小哥了。”

江郁青面上一片平淡：“他们自己会错了意，和我没关系。”

少年一双暖灰色双眼眯起，像一只狡诈的猫咪：“我懂我懂，不管怎样还是多谢了，那有缘再见。”

少年朝着一个方向飞速离去，身影很快便消失眼前，江郁青收回视线默不作声地离开，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并不值得细究，他也没有什么刨根问底的好奇心，比起这些，预定的星轨车快要超时这件事显然更加重要。

空荡街口的一间空屋阴影内，雷克斯注视着那个苍白青年缓步离开，看起来那个人并没有回头出卖自己，雷克斯活动了些有些疲累的筋骨又摸了摸腰间的空间储物包，东西都还在，想必那个伯爵家里面一定乱成了一锅粥了吧，追了他这么久还是让他给逃跑了，伯爵家的安保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打了个哈欠雷克斯又伸了个懒腰，一夜都没睡觉的他急需睡眠，想要在鱼龙混杂的平民区里找到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可要比大海捞针还要难，那些黑衣人就慢慢找他吧，雷克斯活动了下手腕身姿轻盈地朝着反方向飞速离去。

下次去哪一个贵族家里面呢？不如找个公爵？雷克斯好心情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