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信使说完,琪瑶就扶着马车门,冲上了车。
语声激烈地要求,“快开车,超过前面的那辆黑色轿车,超过他。”
信使怔了怔,其实他是想问琪瑶是要坐马车,还是要坐前面的汽车,汽车里的奥伦殿下一直在等她。没想到小姑娘一脸悲愤模样,听都不听,就上了马车。
这……
信使恍然一刹,眼底闪过兴味,遂朝前方欠了欠身,就关上了车门。这一次,应该不需要他再陪同出宫了。
马车在车夫的重鞭之下,长嘶一声,扬蹄跑了起来,这起步速度异常的快狠猛。
正坐在汽车里的奥伦,本来看着后视镜时,见小雌性明明那么着急跑来,却直接上了马车,还有些怔然,这一下马车嗒嗒嗒地以极快速度擦身而过,似被惊醒。
他转头看过去,便看到坐在车里的小雌性,小脸涨红,抿唇怒目,灼灼火光似要从大眼睛里喷出来,狠狠刮过他,迅速移开眼神,痛楚,不屑,愤怒,伤心,似乎有许多情绪都来不及分辨,便冲走了。
疑惑一闪而过,但随之而来更多的还是挫败,愤懑,也想过是否又被宫里的人挑唆了什么,之前吃饭时明明还站他一边,这会儿突然又变卦了?!
女人的善变他算是领教够了!
奥伦一脚踏下油追了上去,直到出宫门,也依然跟在马车之后,并没有超过去,虽然他要超过去也只是一个加油的动作。
马车里。
刚才那愤愤的一瞪示威后,琪瑶忍不住又哭了。
她一边自厌,一边用力抹去泪。哭什么哭,他又看不到。再说了,他现在没有再强求她,还给了她来去的自由,这不是天大好事儿,她自由了,她该高兴!
马车驶到一个路口时,不得不停下,询问,“安小姐,现在是回盖若尔夫人住处,还是回奥伦殿下的亲王宫?”
琪瑶回过神,看了看前方大路,一时没看到熟悉的黑色轿车身影,更觉得心酸得不得了,一时也没了主意。一边负气地想要一去不回头,一边又恐惧……
正在这时,马车夫似乎灵光一闪,提醒了一句,“安小姐,奥伦殿下还在后面。”
后面?!
他没走?
她惊讶回头,果然看到了熟悉古典轿车,车里的人影在泪眼里有些模糊,能肯定是那个男人。
她纠结了一下,就有路过的汽车从他们身旁开过,白金色、配茶金色敞蓬,拉斐尔朝两人打着响哨,不紧不慢开过去。
不知为什么,或许是拉斐尔脸上看好戏的神色太刺眼,琪瑶突然就不想再这么窝囊背动,她打开了车门,下了车,转头看向汽车方向。
“你走吧,不用送我了。”
车夫很紧张,以为安琪瑶要上奥伦皇子的车,没想到,小姑娘只是多看了汽车两眼,又扭过头,迈开大步,走向了那条缓缓上坡路,那是通往亲王宫方向的上山路。
此时正值午后,春阳灿烂,野花漫道。
穿着这一季最受欢迎的白蕾丝蓬蓬裙的小雌性,走在绿野漫漫的大道上,宛如一朵飘浮在绿茵上的可爱小云朵。路上偶遇三五踏春队,也颇受瞩目。偶时还有骑马畅游的子弟路过,看到小白花般俏丽的姑娘独自一人走在大道上,难免起兴,上前搭讪猎艳一番。
但每每这时,黑色轿车突然加速,一个刺耳的喇叭声响起,惊得马嘶人跳,纷纷走避。
渐渐的,日头热烈。
琪瑶跑出来时,帽子落在了宫里,很快汗水打湿了一张小脸。
她走了一个小时了,黑色轿车里的人都没有上来问她一句要不要搭个便车什么的,还由着她一直走,这是存心看她笑话,让她吃苦头,等着她低头啊!
可恶!
这个男人越来越可恶了!
他除了宣布对她的主权所有,其他啥事都不管了。
可恶!
始乱终弃的渣男最可恶!
琪瑶一抹额角,眼睛似乎被汗水渍到,疼得泪水一下涌了出来。
她气呼呼朝汽车瞪了一眼,汽车依然是一动不动地停在原地。
奥伦此时坐在车中,抚着青筋暴跳的额头,脑海里还回荡着刚才一个纨绔子弟,骑着白马跟小雌性搭讪时,听到的对话。
纨绔,“可爱的小姐,迷路了吗?需要为您效劳吗?”
琪瑶,“我没有迷路。如果你确定能跑过后面那辆轿车,那我就骑你的马,跟你回家!”
纨绔或许在为那句大胆的“跟你回家”琢磨小雌性话里的真假,奥伦已经按响喇叭示警,一脚油门轰了上去,吓得那人的劣等马当场扬蹄飞逃,跑了不过百米,就把那蠢货从马上扔了下去。
他颌下紧绷舌尖用力抵住下齿,方向盘上摁出指痕。
要不是顾及她要自由,不要受束缚,要尊严,不要调教,要这个不要那样的种种该死的要求,他早就把她拎回宫,关进那间她所谓的“小黑屋”。
——我不是你的宠物。
——我是我的,我觉得我是我的,我就是我的。
——与你无关!
他能如何?他终是如父兄所嘲讽那般过于懦弱,舍不得她哭她痛她不开心,每次拉扯之后后悔的还是他,彻夜难眠,亲自开了锁见着她安然入睡才能平静的是他。远隔千里,三天一封信要知道她所有情况的是他。戍边从未觉漫长难熬,也因她出现变得急不可待想早日回归,还让人拍了那么多照片给她,她却只写了一封满是数字的汇报给他……
嘲笑她之前,他已经在心里嘲笑鄙视了自己千万次。坐困愁城,就成了他现在可笑的境地。
沙沙沙——
突然脚步声响起,来到车前。
砰,那是小雌性的精致小皮靴踢在车门上的声音。
奥伦放下抚额的手,倾身将副驾位上的车窗摇了下来,心下想到果然该安装一个电动的,甚至直接自动开门更好。
车门刚好掩去了双方的面目,只能看到对方的身体,听到声音。
“奥伦,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跟了这么久,都不叫人家上车!!!
“我休假。”他也是要尊严,要脸面的。
“那你今天怎么不找你的狐朋狗友去打牌,喝酒,听歌,骑马?”
他要开口时,她又继续,“你进宫里,就是为了向我示威吗?”
“示威?”奥伦声音冷下,“你认为我是去向你示威的?安琪瑶,你的脑子呢?”
一提这茬儿,琪瑶绷不住了,又踢了车门一脚。
奥伦只觉得,真该安个电动的,她就踢不着了。
琪瑶感觉自己快要歇斯底里了,“奥伦。菲尔茨,你是不是太过份了!我都已经向你道歉了,你怎么还这么傲慢?”
“就算你皇子殿下,所有人都要向你低头,也不能这么过份,这么自负啊!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只是……只是……”
害怕。
她猛吸了口气,抽进的都是山间的凉气,声音哑下去。
“没有人想要在自己喜欢的人眼里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子,蠢货,笨蛋,没脑子,你懂不懂?”
“我不喜欢这个世界,可是我喜欢你啊!”
若不是喜欢,依恋,有那么多次逃跑机会,就算他是什么大陆最强掠食者,她要真想逃早就逃了啊!
自由从不为强权委屈,只会为爱而犹豫。
山间风懒懒穿过车窗,似乎连所有激烈冲击都化成阳光微尘,漫山绿茵翻滚,花朵摇曳,高大树冠在风浪中弯折垂首。
车里人终于冲下车,追上蹒跚行走的人儿,将那朵看起来又倔又傲气的小花抱进怀里。
她泪流满面,看着他,“阿伦,我收回那句话,我不想你真的注孤生。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
我想跟你好好在一起,这样的承诺似乎注定要被我们的种族所隔离。
在皇家私藏图书馆里她了解到龙族秘辛,在生死面前所有的纠结都不值一提。她没想到自己说出的那句话,是真实的诅咒。她后悔了!
他一直都知道吧!
奥伦拭过那一脸的泪珠,亲亲湿红眼角,“琪瑶,我是个男人,没那么脆弱。”
“那怪我咯?”
“不怪你,是我……对不起。”
这好像是这个骄傲男人第一次跟她说抱歉。
他将人儿一揽,龙翼辅张,震翅而起。
“我们回家。”
她看着他表情沉静,将头偎进他怀里,双手紧紧攀附。他的大掌轻掩住她的头,挡去风光,化出一片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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阔别数日,琪瑶终于回到亲王宫里。
爱丽莎欣慰拍了拍她的小手,罗德依然板着脸站在一旁,眼神却很温柔。
常照顾她起居的女侍男仆们大多都松口气的样子,另一波向来不待见她的也在踌躇观望,试着想要与她搭话。
她的帖身女侍们似乎最兴奋,拉着她小声说有重要的东西要给她看。
琪瑶回头看着正和罗德交谈的奥伦,奥伦回眸给了她一个随她去的眼神。这个小小的眼神交流,就仿佛在整个宫里投下一颗决定性的炸弹,一下让之前还在犹豫的人急不可待起来。
琪瑶被大胆的小女侍拉着脱离了人群,脚步少有的快速,这速度早前一直是她的专利,还总被他们说走得太快,有失淑女风范什么的,现在她们激动的样子让琪瑶很疑惑。
“发生什么事了?”
“小姐,你跟我们来就知道啦!你一定会很惊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