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y这几天积累的委屈终于爆发了出来,他边哭边打嗝地抱怨着一切东西,但因为压根没学过脏话,骂出来的内容反而可以称之为可爱。
“讨厌!讨厌极了啦!你们比胡萝卜都讨厌……倒霉死了啦!你们,你们两个都欺负我……呜哇哇哇哇哇——”
不过硬要说他该不该发泄,那是肯定的,一夜之间没了家,还自认为要养两个残障人士,哪个孩子不会哇的一声哭出来,他觉得自己能忍到现在已经十分不易了。
兰波自知理亏,只能安抚起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Ray,自然没功夫管和那个橙发小孩对上视线时的心颤。
Ray哭起来一开始惊天动地,但不知道是本来就不是爱哭的孩子,还是想到这里还是医院,很快就转为了小声抽泣。
只不过不停的哽咽声让兰波完全听不下去,没有别的办法,也只能从脑海中搜刮着少得可怜的安慰词句。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被兰波哄好的Ray吸着鼻子,红着眼眶,丢下一句“一瓶药一千日元,再打翻给我赔钱”还是乖乖的去给人打饭。
其他病床上的一个四十来岁的人笑了笑,主动对兰波说:
“这孩子送你们来的时候都急哭了,刚刚说的话别放心上哈。”
“嗯,他开玩笑呢。”
兰波赔笑道,虽然他觉得这个孩子不会真的把对方给卖了,也不会真的讨厌他们俩,但那种“我们家已经没钱了,我怎么活啊”的绝望感还是令人痛心。
“你们是大爆炸里活下来的?那可真不容易啊。”对床的人调整了一下姿势,颇为好奇地问,看那精气神很快就能出院了。
“啊……这个我还不太清楚。”
他醒了后就一直在思考怎么赚钱,还真没怎么找其他人了解一下其他情况,这回人送上门来,兰波也就打起精神和对方交谈了起来。
从他人的话语中挖掘信息似乎是他的本能,在兰波不着痕迹的诱导下,中年男子很快把自己知道的内容告诉了他。
前些日子,海岸线旁的区域发生了一场剧烈爆炸,地面直接被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洞,因为管道损坏也引起了不少起别的爆炸,受灾范围进一步扩大。
目前官方还没给出个具体原因,但依旧饱受战争之苦的人们也只是象征意义的抗议,谁都没指望真的给出答案,比起死去的人,还是当下的生活更重要一些。
这位住院的男子不是受灾者,而是因为进行了阑尾手术才住的院,没多久就可以出去呼吸新鲜空气了。
“那孩子跟着你们进来没多久就说要回家,就走了,那个时候我都要睡了,谁知第二天早上他就睡在那个小孩床上。”
男人唉了一声,屈起手指敲了敲床沿,发出沉闷的响声。
“谁知他父母也在那场爆炸中死了呢……天命难测,难测啊……”
把自己裹成了新型粽子的男孩探出头来,察觉到兰波的视线后又把自己重新埋了回去,一声不吭。
“是啊。”兰波收回试探的眼神,慢吞吞地接话,“……活下来的人还需要继续想办法活着。”
“难说嘞。”男人垂下眼,拿起自己床边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没再继续顺着对方的话头说下去,转而聊起横滨的风土人情。
特产是火拼、黑手党和外国人。
在兰波的耳中那就成了:军火、工作岗位和间谍。
已经确信了自己不是什么一般群众,大概率是个间谍或偷渡者的兰波干巴巴地跟着笑了几声,倒是真情实感地感叹起日子不好过。
年仅十九岁的兰波心想,哪个法国人战争期间没事跑这个远东小国来,说没猫腻他自己都不信。
而一想到这险恶的外部环境,兰波就顿时觉得他的生财之路上又多了一座阻碍的大山,但凡是长得像个外国人的面孔他都要拉入黑名单。
这个时候,他敏锐地想起了金发碧眼典型外国人配色的Ray,虽然那么小的孩子是间谍的猜测实属荒谬,但出于一种对情报的掌控欲,兰波还是决定回头问一下对方家里的事。
出于一定的目的去接近这样的一个孩子,终归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兰波接过Ray递来的餐盘,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到:
“Ray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呢?”
Ray刚刚把一个饭团塞到橙发男孩的嘴里,听见兰波的问话转过头来,那双青绿色的眼睛眨了眨,写满了茫然,像是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大概是过了五六秒,孩童才缓缓地说:
“……爸爸经常和我吵架,不让我干这干那,妈妈就很好,但是我不喜欢她和爸爸吵。”
Ray看着男孩艰难地吞咽食物,给人拿过来一瓶水,发现自己拧不开后只能低着头,屈辱地递给兰波。
成年人三两下拧开了杯盖,收获了小孩一个不甘心的眼神。
“不要问我他们的事了。”
在Ray将水瓶递给男孩的时候,兰波听见他这样颤抖地说。
明白自己已经触及了对方伤口的兰波及时闭上了嘴,Ray从他的头柜上拿走了属于自己的餐盘,坐到男孩的床上一言不发地吃起了晚饭。
察觉了对方明显的不快后,兰波有些后悔自己贸然地试探,这种话术像是他用的习以为常的一种技巧,但很明显,在孩子身上用起来并不合适,独属于孩童的敏锐也让他对兰波产生了抵触心理。
要不是突然肩负起养子赚钱的重任,他也没有太大的压力,也就不会思维敏锐地回想起套话用的技术,更不会贸然对着一个失去双亲的孩子说出这种话。
但追究其原因是当下最没用的事,那本质上是一种推卸责任。
孩子的爱是最宝贵的,那种纯粹的感情沉重又需要呵护。
他还是太心急了,这种自以为是的下意识的反应到底是从何而来?和他丢失的记忆有关吗。
兰波吃着简陋的饭菜,感觉吞咽腹中的东西已经命名为后悔,刚醒没多久的他很快就迎来了生活里的第一个挫折和错事。
好在小孩子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三两下扒完饭的Ray擦擦嘴,来到兰波面前看了看,在对方疑惑的表情下踮起脚尖,伸长了手。
兰波歪了歪头。
被这个动作刺激到的Ray涨红了脸,尖着嗓子说你把头低下来!
兰波照做了。
下一秒,他的脸就被小孩不轻不重地拧了一把。
有点疼,但不多。
看见他一瞬间的皱眉,Ray又突然害怕了起来,像触电般收回手,眼神躲闪起来,看起来是这孩子第一次揪别人的脸,还怕没掌握力度让对方受伤了。
那点力气根本算不了什么,但兰波还是自认很配合的露出吃痛的表情,没想到起了反作用,把对方吓着了。
已经意识到养孩子是门高深的学问的兰波心里不停叹着气,也不知道是该骂战争的发起者还是骂过去的自己,抢在Ray道歉前自己先说了声对不起。
小孩支支吾吾地说了些听不清的话,然后把手别在身后说了句你知道就好,然后逃一般的爬上了男孩的床,占了一半开始准备睡大觉,又抢了男孩半个被子。
兰波觉得有些好笑,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笑出声,他假装咳嗽几声,结果又把决定早点睡的Ray给引了过来。
“难受的话就说。”小孩哼哼唧唧地说,“不要等出事了再后悔。”
发现对方变扭的关心人的样子称得上一句可爱,兰波压着笑意表示自己没事,就是有点冷。
已经习惯了照顾病号,年纪轻轻就成为了优质护工的Ray把这句话听了进去,三两下就跳下了床,跑去借被子,速度快的兰波都没来得及拦他。
没有借到多余的被子,他就不知道从哪搞了个白毯子,然后丢到了男孩的床上。
在兰波的注视下,Ray把男孩的被子硬夺了下来,在对方反抗的时候恶狠狠地说:
“那有本事把吃的饭给我吐出来,或者还钱!”
男孩松了手。
Ray把被子铺开,给兰波打理好,还全程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只能说,人类幼崽有时候难懂的要死,又有时候好懂的要命,现在的Ray就是属于后者。
他默默地想,无论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至少在找到能让这孩子自力更生的方法之前,他都不能把重心完全放在探索自己过去的事情上了。
做人是需要讲究点最基本的伦理道德的,兰波自认自己身份有问题,但是作为人类的基本教养还是有的。
更何况退一万步来说,眼下的生活费全都是Ray在出,目前是他需要Ray,总不能凭着年龄欺负孩子。
算是进行了一波自我反省的兰波对着Ray笑了笑,对方露出牙酸的表情搓了搓手臂,又想到自己之前已经“报复”了回来,就理直气壮地对兰波点点头,一溜烟地再次爬上了那个小男孩的床,和人连比带划的聊起天来,或者说教对方说话。
“养小孩不容易,是吧。”之前和兰波聊过天的男人对他挤眉弄眼地说,“年轻人还是别太浮躁为好。”
兰波点头说是,这次确确实实的尝到了教训,幸好没有惹出什么大事,但足够成为一次警示。
“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可以考虑进行点翻译服务,日语说的不错啊。”
“嗯……但是没有渠道。”
“也是,不过战争年头的工作也不知道该说是好找还是不好找……”
两个成年人很快就工作问题聊了起来,被刑法熏陶的Ray听了一会儿,觉得这些求职方法一个也不如自己想的,就又下了床,几步来到兰波面前仰起头,叉着手。
挺像个骄傲的鹦鹉。
已经摸清了Ray部分性格的兰波好言好语地问,那Ray有什么好办法啊。
Ray示意兰波靠过来点,见人很自然地低下头来后又得意洋洋,双手环成喇叭状,在人耳边说:
“我们去搞庞氏骗局吧!”
金融诈骗。
中年人乐呵呵地问,小孩又出了什么绝妙的主意。兰波急忙用一只手拉住Ray,说没什么,小孩子天马行空的幻想罢了。
结果是Ray又开始生闷气。
赚钱不易,养孩子更不易,兰波愤愤地想,别让他知道引发爆炸的原因是什么,最好不要有第一责任人。
不然他非得扒了对方的皮。
真 养孩子
想到兰波失忆的时候才19岁,而且又是平时不愁吃穿地位极高的超越者,让他去和一个很需要关爱的小孩在一起相处,不能说是和谐相处吧,只能说是鸡飞狗跳。
养孩子最重要的其实是耐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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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会养孩子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