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有客房,三楼也有客房,那么多,宋潇潇根本不清楚闻镜去了哪间。
总不能一间一间去查吧。
“潇潇,怎么就吃这么点?”
为了提前应对,她今天比平常起得要早得多,整个餐桌上只有爷爷和她两个人。
“不太饿。”她时刻盯着门边,以便于第一时间看到闻镜进来。
“闻镜起来了吗?”
一口蛋黄差点噎住,她忙喝了一口牛奶,模棱两可地“嗯”了一声。
文嫂又煎了培根端上来,她对老爷子道:“闻镜很辛苦啊,我看他一早就出去上班了。”
“晚上给他炖点汤补补。”宋爷爷吩咐完,又感慨:“我年轻时都没他那么拼。”
文嫂应道:“哎,年轻人拼点好,我多炖点,潇潇也喝点,最近都瘦了。”
“哪里瘦了,明明就是胖了。”
“我看也是胖了。”恰逢这时宋元湛进门,他刚晨跑完,随意坐在桌角,接过文嫂递来擦手的毛巾,笑着说:“下次早起来半个小时,跟我一块出去动动。”
天,今天她觉得已经起得够早了,可这个点,大哥都跑完步回来了,还要再早,她可做不到。
用完早饭,宋潇潇回到房间换衣服。突然发现,闻镜的衣服怎么少了一排?昨晚他只是带了睡衣出去,什么时候将其他衣服也拿走了?
他是打定主意要分开了?明明这样的相处模式宋潇潇她求之不得,可这会看着满满当当的衣柜突然空了半边,一时之间竟有些怅然。
还有些提心吊胆,那么多衣服平白无故出现在别的房间,分居的事被发现,她要怎么和爷爷解释。
想想就头疼…
*
“潇潇,这么晚还不下班啊?”
“杜老师,你刚下课啊?”宋潇潇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多了,她伸了个懒腰:“扫个尾马上就走。”
“你也不要太晚了,早点回家。”杜老师把窗台上的花都收进来,问道:“看起来又要下雨,你带伞了吗?”
“嗯,有的。”
“好,我先生来接我了,我就先走了啊,明天见。”
“拜拜。”宋潇潇目光重新回到文章上,上回经过胡广霖教授的指导,思路通畅了很多,只是论点需要材料的支撑,她还有很多资料需要整理补充,学校的内网查询起来会相对方便很多。
这不,一不小心就待到了现在。
唐叔前两天阑尾炎动了个小手术,家里给他放了长假修养,因而这两天她都是自己开车来上班。楼里没有地下停车场,车子只能停在教学楼后面的教职工专用停车位。
距离旧大楼要步行五分钟。
香樟树被风刮的簌簌作响,树叶落了一地,眼见着地面落下几滴潮湿,宋潇潇连忙将伞撑了起来。
风雨交加,这把大伞此刻撑起来格外吃力,有几次宋潇潇差点以为风要连着她一块卷走,她用脑袋顶着伞顶,用尽全身力气迎着风往停车场走。
饶是如此,下半身也被雨浇了个半湿,上回下这么大雨的时候,听说男生宿舍那边被淹了,她带的大一学生大多都住在那个区,第二天上课时还跟她抱怨过,说得好不可怜。
现在雨这么大,谁知道今晚的下水系统会不会又瘫痪,他们要是不早些回宿舍,万一等会得淌水岂不是更惨。
思来想去,宋潇潇停下脚步,拿出手机给那两个班的辅导员发微信,让学生们早点回宿舍休息,防患于未然嘛。
辅导员方老师已经在群里和学生们提了,她放下心来,接着往停车场走,刚要拐弯,一个不属于她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
修缮工程还没规划好,旧楼里的声控灯依旧时好时坏,校保安队加强了巡查,刚才下楼时还碰到他们打着手电筒经过,别提多安心了,因而,上回疑似被人跟踪的事,很快被她抛到了脑后。
她扛着伞回过头,刚刚走过的路隐藏在转角当中,黑黢黢看不清是否有人。
包里有一只小型电击棒,她默默攥在手心,比起害怕,她更多的是烦躁。
这叫什么事?今天敲键盘敲的手都痛,眼睛都快要看瞎了,她得回家休息,明天任务繁重得要命,一整天的课,晚上还要回去开直播。
谁有空陪你在这拍法制片。
宋潇潇就站在原地不动,路口前后两边都有摄像头,红光显示着正在运行当中,又不是他们摄像头稀少的旧楼,她倒是看看谁敢在摄像头底下犯罪?
脚步声似乎消失了,她也疑惑,是不是自己疑心病太重,或许只是有人经过。
她一步一回头地往后挪,接着拔腿就往停车场跑,管她身后有没有人跟来。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小腿彻底淋湿,裤子湿哒哒地黏在腿上,格外难受,她坐在车里开着暖风,一步也不想再动。
*
半路,文嫂打电话来问她怎么还没到家。
宋潇潇强撑着精神,“马上就到了,爷爷休息了吗?”
“老爷子不看到你回来不好放心啊,潇潇,工作不能带回家来做吗?”文嫂原先以为大学老师是个清闲的工作,谁曾想潇潇经常忙得脚不沾地。
“好,我会的。”吸取教训,每每都这样也挺吓人的,下回她尽量在午间休息将需要的资料下载好带回家,不让爷爷担心。
一进门,文嫂立刻迎了上来,她连忙从玄关里找出一双棉拖鞋,急道:“怎么开着车还淋成这样?快把鞋子脱了。”
宋潇潇弯腰:“嗯,我自己来。”
换好鞋子,脚上那种黏腻的不适感终于消失,她满足地喟叹,“好暖好暖,文嫂,我先上去洗澡。”
“哎,你快去。”这雨下起来没完没了:“明天我给你装双雨鞋带学校放着。”
“好,谢谢文嫂,对了,闻镜回来了吗?”
“回来了,”文嫂欲言又止:“你们是不是拌嘴了?我看闻镜怎么搬去隔壁睡了。”
“没有拌嘴,我…我先去洗澡。”原来只是在隔壁,隔壁的客房靠近拐角,特别小,里面也只有一张单人床,连衣柜都没有。
说是客房,其实平常来客根本不会住,那是她小时候放芭比娃娃的玩具房,爷爷亲自布局,那张小床是为了让她玩累了可以睡一会儿。
长大以后,那些玩具都被束之高阁,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墙的展示柜,装着的是她从小到大获得的奖牌奖章,说起来挺羞耻的,但爷爷爱看。
她再也不会在里面睡觉,可文嫂念旧,照常收拾,只说就当做是她的一个私人空间。
可这个私人空间,被闻镜给占了,她要去找回所有权。
洗好澡已经很晚了,宋潇潇披了件外套,去隔壁敲门。
分居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今天是文嫂,她还能糊弄应付,明天爷爷问,她怎么回答。
叩叩——
敲的她手都要麻了,还是没人开门。备用钥匙在连伯那里,宋潇潇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找钥匙,不开门就不开门,她还不想进去呢。
途经楼梯,她想下去跟文嫂说说,先别把闻镜搬出去的事告诉爷爷,能拖几天是几天,她好想想对策,不期而遇,心心念念的人正站在楼梯下正在和文嫂说话。
她偷偷往后退了两步,躲在墙后。
可距离太远,她听不清他们的谈话,脚步声渐近,闻镜已经结束和文嫂的聊天上了楼。
一步两步,逐渐靠近,宋潇潇梳理了下垂在两侧的长发,抚平外套上的褶皱,静静地等待着他过来。
他走到了转角,宋潇潇向前迈出一步,挥着手,笑得真诚又明朗:“嗨!”
闻镜淡淡瞟了她一眼,没有任何停留地向房间走去。
那一眼,就像是在看陌生人,宋潇潇被伤到了,她先前的确是自作多情了,不管闻镜是不是另外的百分之五十,但肯定不喜欢她,至少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不然怎么会变得这样冷漠,比他高中时还要冷漠。
他们还有一块长大的情分在呢。
比起爷爷的斥责,被他落一下面子不值一提,宋潇潇迟疑了一下,决定换个套路,她跟上闻镜,大吐苦水:“我今天好像又碰到变态跟踪我了,他一直跟在我后面跟了好久,我裤子鞋子都跑湿了,差点被他抓到,吓死我了。”
到了房门口,闻镜停了下来,今晚的情形他比她更为清楚,但他仍克制着,冷冷道:“跟我有关系吗?”
宋潇潇一愣,挠了挠头:“好像是没关系。那我先回去了。”
落荒而逃,这是宋潇潇给自己灰溜溜离开的准确形容。
看来闻镜是要彻底跟她断开了,她无话可说,本来就是被爷爷强行凑在一块的,他这样的态度无可厚非。
闻镜没有责任陪她演戏给爷爷看。
回到房间,宋潇潇犹不死心,她翻出微信,逐字斟酌着,最后又将一大段服软的话删除,发道:“我们好好谈一谈?”
没有回复,连“对方正在输入中”也没有,值得庆幸的是,没有拉黑。
窗外雨仍下个不停,打在芭蕉叶上扰人的紧,对,宋潇潇在床上翻来翻去,最后下了定论,失眠一定是因为太吵了。
才不是因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