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溪和岛屿 第20章 毕业

关于出国留学的话题，在顾屿珩公寓那晚并没有得到一个双方都满意的结论，闻溪负气离开，她固执地认为顾屿珩把这段感情排在了人生选择中的末端，在那之前，有更重要的事业要兼顾。

她理解不了对方为什么能轻轻松松说出“异国恋”这三个字，毕竟在她的认知和听到的案例里，别说异国了，异地的情侣，分手概率极高。

去杭城实习这一个月里，她最不习惯的就是见不到顾屿珩，这个潜意识从脑袋里弹出来的时候，闻溪自己都吓到了。

她不喜欢这种依赖的感觉，可她偏偏又很想要依赖。

宿舍的人默认闻溪和顾屿珩吵架了，毕竟从前形影不离的人，开学这几天却没有出现。

往常去食堂吃饭都不用叫上闻溪，问多一句就会得到“顾屿珩待会来找我”这样如同秀恩爱的回答。

可接连一周，闻溪都和她们一块吃饭。铭澜与娅娅面面相觑，餐桌底下的脚踢来踢去地暗示对方，最后还是周琳先开口问——

“你最近怎么不和顾屿珩吃饭了？”

闻溪愣了愣，咬着筷子含糊道：“他搬出去实习了，比较忙。”

“实习也得回来上课啊，这都一周了我们也没看见他，你俩吵架了？”

闻溪搅着餐盘里没吃几口的饭，眼底情绪明显不高涨：“算是吧，有争议。”

“我去！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你跟顾屿珩吵架。”铭澜惊讶地放下筷子，迫不及待地问，“为什么啊，我以为你们俩不会吵架的。”

闻溪垂下眼睫：“我想出国读研，他不想。”

“难怪你突然问我雅思，顾屿珩那个专业，好像确实比较适合在本校读研。”

周琳也是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不敢妄下评议。

“可是如果我选择出国，就是异国恋了。”

都说毕业季是分手季，闻溪才刚踏入大四就陷入这种焦虑中，这几天她一直在研究雅思，试图通过学习来分散注意力。

事实证明，主要矛盾没解决，做什么事都容易分心，只要一停下来就会想起顾屿珩。

铭澜：“异国恋……你打算申请几年制的？”

闻溪：“一年。”

铭澜：“那不是眨眼就过？而且现在都有视频，应该没什么的。”

“对啊，我也觉得时间其实很快，你看我们现在都大四了，感觉不久前还在累死累活地军训。”

周琳给出自己的建议，“你其实可以去了解一下他的专业以及未来规划，还是得从实际考虑的。至于感情，你们有这么多年的基础，怎么会是一年异国就能影响的。”

闻溪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特别是周琳提到顾屿珩专业这点，确实国外的环境未必对他的研究有所帮助。

“你们都觉得异国恋无所谓吗？可现实中有很多异地恋分手的例子，那种超过三年的大把。”

“你这不是在钻牛角尖吗？”娅娅觉得闻溪犟错地方了：“那都是别人，感情这件事是没什么参考性的，你们当事人最有发言权。异国会对你们感情造成很大影响吗？他是会因为你走了脚踏两条船，还是你会因为出国看上别人就分手？”

“当然不是！”

闻溪光速否定这种可能，最起码她不会。

娅娅：“那不就对了，别人分手那是感情经不起考验，如果你们因为异国读个研就产生矛盾分开，那这感情太脆弱，不要也罢。”

铭澜撞了撞娅娅的手肘，道理虽然是这个道理，但不至于说得这么直白。

好在闻溪没有介意：“嗯，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

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谢谢你们，我这几天没少因为这件事犯愁，又不好意思说。”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姐妹们都是你坚强的后盾！”娅娅拍了拍胸脯，“顾屿珩要是欺负你，我直接打上门好吧。”

闻溪扑哧笑出声。

饭前心事重重，饭后有说有笑，走回寝室楼下时，眼尖的铭澜最先看见顾屿珩，忙拉住闻溪：“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你家顾屿珩来找你了。”

顺着铭澜指的地方望去，熟悉的身影收入眼中，顾屿珩穿着件黑色的T恤，白色裤子，双手抄兜站在公告栏旁边。宽阔的肩膀，颀长的身形于人群中很是突出。

与先前实习时穿的西装革履不同，回到校园里的他又重新拥有少年气。

恍惚间，闻溪甚至有种回到高中的感觉，夕阳衬托下的操场，少年刚结束一场球局，站在台阶处同队友聊天。

她站在球场外见到的，也是这样挺括又松弛的背影。

似乎是感应到了，顾屿珩适时转过身来，目光对上的那一刻，闻溪觉得自己的情绪又变得很糟糕。

一股酸涩涌上心头，酸得她指尖都有些麻了，若不是娅娅推着，脚步甚至都没有往前迈。

与此同时，顾屿珩已经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先是和舍友们点头算打招呼，然后看向闻溪，如往常一样牵住她的手，往自己身旁带。

舍友们一个个都极有眼力见，立马松开挽着闻溪的手，找借口先回宿舍，将空间留给俩人。

“我这两天有个研究数据在跟，通宵了所以没赶得及回来找你。”

顾屿珩低下头跟闻溪说话，说到通宵的时候还刻意加了重音，有种撒娇求心疼的感觉。

果不其然，闻溪立马抬眼看他，有黑眼圈，搭在眉前的碎发也稍显凌乱。

“这么忙？”

“嗯，不过已经完成了，明天就搬回宿舍。”顾屿珩抱住闻溪，俯低了身，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神色舒缓，“对不起，我只是想先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再来找你。”

闻溪垂下眼睫，下意识汲取属于顾屿珩的气息。

“不是故意要冷战，这绝对不是冷战。”

他反复强调，紧紧拥着闻溪。

宿舍楼下人来人往，他们却旁若无人，闻溪抬起手回抱顾屿珩，心里早也软得一塌糊涂：“我也不好，不该冲你发脾气，没站在你的角度考虑问题。”

顾屿珩侧过脸，下巴蹭了蹭她的耳廓：“去我那聊聊？”

-

第二次踏入顾屿珩租的公寓，房间门口已经放了两个收拾好的纸箱子，随时等着明天就搬走。

师兄从楼上下来，背着个包，准备出门。

“嘿，还以为你晚上不回来了。”师兄看着两人牵着的手，笑笑：“女朋友？来帮忙搬家？”

闻溪莞尔：“师兄好。”

“弟妹好，你们聊，我要回公司加班，晚上就不回来了。”师兄拍拍顾屿珩的肩膀，吹了声口哨，“着急补个程序，明天来不及送你了，有空就来吃火锅。”

顾屿珩：“好。”

门关上，只剩下顾屿珩和闻溪，之前没来得及参观，今天再看，很多东西其实都已经收起来了。

“我这个阶段的实习已经告一段落，公司这边希望我课业稳定后能兼顾后续的研究。”

顾屿珩主动说起自己的实习情况，老板很看好他，甚至愿意提供offer，这对于一个刚上大四的学生来说无疑是很诱人的招揽。

“现在许诺offer是不是太早了些，一年时间你又会成长不少。到时候以你的能力，过往获奖情况和成绩绩点，都能申请大厂了吧？”

顾屿珩这份实习是师兄介绍的，公司刚起步不久，员工也不多，所以即便是实习生也要加入到智能系统的研究中去。

闻溪觉得这种情况有点买股，如若这公司以后能做大做强，那么顾屿珩在起步阶段就留下来，往后怎么说也是老员工能拿分红。

可一旦这公司做不下去倒台了，作为履历上第一份工，多少有些差强人意。应届毕业生还是很看重毕业后的第一份offer，起码闻溪是这么觉得。

“主要我还是希望能在密码算法上深造，所以暂时不考虑接offer。网络科学与安全空间研究院在国内还是排前的，去国外的话，还是有点敏感。”

顾屿珩怕闻溪听不懂，又举了些很浅显的例子。

晚风吹拂着纱帘，与墙壁碰撞一下下漾出波浪纹，秒针滴答滴答走了一圈又一圈，闻溪靠在顾屿珩怀里，似懂非懂地听着他实习的项目内容。

从前一刷到和顾屿珩专业相关的新闻讯息，她都会多留意几眼，长此积累下来，最多就是懂些专业术语，核心点并不清楚。

顾屿珩今晚就是把这些核心一个个拆出来，用浅显的例子说明给闻溪听。

“说起来，你要真的是英国读研，等你毕业了，我都还没毕业。”

修长的指尖把玩着闻溪的头发，绕着圈又松开，顾屿珩的嗓音有股让人心绪平静下来的魔力。

“一年很快就过去了，到时候我去参加你的毕业典礼。”

闻溪转过头看他，撞上那双深棕眸子，情不自禁被吸引，双手搭在他肩上，手指紧扣。

“你说的。”

顾屿珩低下头吻过去：“嗯。”

-

风声送来了夏日蝉鸣，北城罕见地下了一个月的雨，一件又一件事情在稳步推进，毕业季的到来让每个人漫长潮湿的心境里长出一株藤蔓。

它扎根于校园环境，不舍的情感是养料，一边又贪恋着校外的暖阳，想要生长出去。

鸷鸟掠过山脉，学子走出河床，朴素的信念蕴含着强大的生命力量。数千人顺利毕业选择离开校园，也有不少人选择像顾屿珩、闻溪一样继续深耕。

毕业典礼那天，闻溪的父母都来到学校，闻与生和徐朝阳协议离婚了，通知闻溪那天，她正好拿到LSE的offer，像极了一出诙谐话剧。

好在她已经渐渐接受了这个事情，并且提前预判。

都是成年人，做什么选择是自由，有能力承担就行，闻溪在群里看到消息也只是简单回了两个字“祝好”，千言万语莫过这两字概括全了。

或许正是闻溪的这份冷静让做父母的二位更觉得歉疚，说什么也要推掉手头上的工作赶来北城，不想缺席她人生重要的毕业典礼。

顾屿珩家只来了爸爸和阿善，说是孟颖身体不舒服，前两天摔伤了。交往三年多，两家人终于见上面。

闻与生做主订了一家餐厅，两家人一块吃个饭。

顾屿珩和闻溪谈恋爱这事，满一周年的时候就跟家里说了，孟颖本来也喜欢闻溪，但也很担心，觉得两家情况差距太大，怕自家儿子吃亏。

为此没少在顾屿珩耳边旁敲侧击，提醒他与闻家之间要保持一定距离，正因为闻溪家境好，他更要出色些，才不至于被压一头。

这些话，顾屿珩从来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交往三年，孟颖还问过顾屿珩，需不需要约个时间，让她和顾明去趟闻家拜访一下。结果都被顾屿珩拒了，理由就是闻溪家情况比较特殊，不太方便。

什么特殊情况，今儿见到，顾明也猜得七七八八。

一顿饭吃得客客气气，结束后闻与生又安排车把顾明和阿善送回酒店，徐朝阳和闻溪住一起，回去的路上问起顾屿珩的情况，得知他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被录取，欣赏地点了点头。

“这孩子沉稳又聪明，是个好苗子，我们家小溪眼光真好。”

闻溪轻笑：“这话您要是当着他的面说，准能让他嘴角翘一天不下来。”

徐朝阳：“接下来什么打算，去英国之前，去我那住？”

闻溪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我想跟顾屿珩一起，毕竟九月我就去英国了。”

仔细算，只剩不到两个月的相处时间。

徐朝阳沉吟片刻，同意：“也好，但八月底你还是要先回趟家。”

闻溪：“当然。”

徐朝阳瞥了眼前排的司机，控制放下中间挡板，用着仅有两人听得清的声音问闻溪：“你们那个了吗？做措施没？”

闻溪愣住，没想到妈妈会这么直白地问这个问题，耳根一烫，不好意思回答。

徐朝阳她抬手圈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我只是想提醒你，记得做措施，保护好自己。”

闻溪：“……知道了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