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仵作升职记 第37章 无痕

崔停清站在略显拥挤的房间毫无头绪，凶手到底是怎样凭空出现，将慕宽杀死，然后又凭空消失？

原本站在门外的学子走完了，不知是经不住风雪的寒冷，只想在温暖的地方等到消息，还是被欧阳源兮和宋玉楼的驱散。崔停清看向门外，门外崔伯长和卢苒蔚焦灼的眼神打动她的心扉，她知道，他们担心她处理不过来。

欧阳源兮见崔停清走出来，赶忙开口问道：“崔理正，可有什么发现？”

崔停清摇摇头，双鬓的碎发被风吹得凌乱，“查看过房间，没有人是通过窗户或外边进来。欧阳山长，在修建学子寝间时，屋顶上可有做什么透风或通风的东西吗？”

“这个……”欧阳源兮将目光放在宋玉楼身上，“房子修葺一事不归我管，或许宋监院知晓一二。”

被点名的宋玉楼思索一番，才回答：“书院在修建的时候便考虑过维修的事情，故而每个房子都会留出上人屋面。不过具体在哪里，我是不知晓的，唯有负责书院修建的工匠才知晓，他们完工之后下山了，每过半年会上山检查一遍书院的所有房屋。”

“大家可以看到，发生命案的这个屋子周围的雪地平整，无人踩踏过的痕迹。游廊上常常有学子路过，想要掩人耳目很难，那么凶手如何进入屋内将慕宽杀害，我还需要好好想一下。”

“阿清，你若遇到什么难事，你可与我们说，我们定会竭尽所能帮你的。”卢苒蔚抓住崔停清的手，发现崔停清的手微凉，这才恍然发现，崔停清早已将斗篷卸下。

“凶手要接近死者，不可能凭空出现，如同变戏法般。我想确认一下屋顶是否有脚印，可，除了阿姊，我们都不会武功。”崔停清蹙眉，柔弱无助，看得让人心疼。

崔伯长咳了两声，“为父替你去看个究竟。”

“阿父，你——”崔停清的话还未说完，崔伯长双脚发力跃上屋顶，惊得崔停清不知该作何反应，“阿母，阿父他会武？他会武？可平日完全瞧不出来，斯斯文文，柔柔弱弱，风吹易倒的模样，当真会武功啊！”

“傻孩子，你阿父若不会武功，阿岑的武功又是何人教的呀？”卢苒蔚看到崔停清眼底的向往，“虽然你年纪有些大了，但是想要练个一招半式，还是可以的。等你有时间，让你阿父教你，如何？”

站在屋顶的崔伯长看着一片平整的雪面，有些担忧崔停清。他纵身一跃，轻如飞鸟落树枝，稳当而又轻盈，“屋顶上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脚印。”

听闻此言，崔停清略微惊讶，旋即释怀地笑了，不由叹道：“书院内的学子，当真是聪明的。”

“崔理正，此言差矣。”欧阳源兮不愿听到这样子的话，“我们书院不仅有书生，还有书生的侍读，还有书院帮工伙计以及上山接学子的家丁家人。”言外之意便是，别什么屎盆子都往书院的学子身上扣，省得把我们书院的名气搞臭。

面对欧阳源兮的反驳，崔停清认真点了点头，“欧阳山长所言极是。”

没想到崔停清没有恼羞成怒，还轻柔地回应了自己，欧阳源兮瞬间有些不太习惯。

——

“阿清真厉害！阿清真棒！”

“阿清，我想与你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亲亲阿清，笔墨难书心中意，吾愿轻拂汝面，诉我浓郁相思情。”

宇文柏听到五色时乐鸟嘴里说出来的话，将手中的茶盏直接掷至宝鑫身上，宝鑫轻轻踮脚，避开了茶盏。宇文柏气得站起来，“你还敢躲？”

“不敢。”

“我让你找五色时乐鸟并训练好，没让你叫它说这些有的没的！”宇文柏感觉头晕目眩，从未感受过属下木讷不可教的痛苦，今日实实在在感受到了。

宝鑫自作聪明，不觉得自己有错，“郎君整日单相思，我瞧那崔家小娘子从未对你明说过心思，这不是替你着急嘛，这才帮你把满满爱意告诉五色时乐鸟，好转达给崔家小娘子。”

眼看着宇文柏要冲过来给他几个大巴掌，吓得他连忙继续说道：“此事是鲍津提议的！我不过听着觉得好，再加上他是我上峰，我不得不听。郎君，我帮你把鲍津喊进来。”

“滚！”

一声低吼吓得五色时乐鸟抖了抖羽毛，豆子大的眼睛怒盯宇文柏，仿人声的嗓音突然又说话：“阿清喜欢清风朗月温温柔柔的男子，莫凶，莫凶。”

看向五色时乐鸟的宇文柏，回想方才五色时乐鸟说的话，嘴角难以压住，悄然上扬，眉眼带些不好意思。他上前逗弄五色时乐鸟，“你还会说什么话？”

“阿清是天仙！”

“阿清是世界第一好的人儿！”

“阿清，阿清，你何时与我相约？”

“阿清，你喜欢我吗？”

“阿清喜欢我！好开心！”

五色时乐鸟来来回回说着这几句话，把宇文柏说高兴了，开始想象崔停清收到这个礼物的时候。

认真验尸的崔停清忽闻门外传来阵阵叩击声，伴随一道颀长的男子身影，打破这静谧的时刻。崔停清眼里尽是温文尔雅的宇文柏，眼眸里的宇文柏手上提着一个遮了布的笼子，他的嗓音深沉磁性：“我有一物赠与你，愿能伴你左右，添生活乐趣。”

轻声细语，让少女心湖泛起层层涟漪，双颊绯红，接过笼子的指尖不经意触碰到他温暖的掌心，一股暖流瞬间奔腾涌现全身细末。掀开遮布，五色时乐鸟在阳光下散发绝美光彩，嘴里说着的甜言蜜语让少女抬眸，少女眼眸里满是感激与爱意。

“也不知道阿清现在在干嘛？可是我先前待她还挺冷漠的，她当真会喜欢吗？”宇文柏嘟囔一句，任由幻想继续。

他心心念念的阿清正愁眉苦脸。

屋顶上面没有脚印，屋子周围没有脚印，学子们都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可凶手是怎么杀的人呢？

罢了，将验尸单写完才是最重要的。崔停清看了眼枫和，不觉摇头，字比我还丑，不可要。她看向卢苒蔚，“阿母，可否帮我个忙？”

“好。”卢苒蔚不假思索地应道。

“还请阿母帮我写一下验尸记录，”崔停清带着卢苒蔚进到屋内，“阿母坐在此处，我凡说一句话以‘记’字开头，阿母将这些内容记在纸上便可。”

卢苒蔚笑道：“倒不是个难得活。”

双方都准备好，崔停清垂眸仔细观察死者尸体。她道：“记，死者男，身长五尺五，体壮，因坠崖身体略有擦伤，左手骨折，右腿脚腕正上方三寸处有划伤，伤口约两寸，深半指，非致命伤。

记，死者颜呈紫颜面青紫肿胀，眼球微凸，双鼻有黏液，脖颈有勒痕，痕宽约两分，缠绕至耳后一寸，耳道外有黏液。颈部勒痕为致命伤。”崔停清说到这里，总觉得过于简单了。

“死者身长五尺五，体壮。我瞧着书院里的人多数偏矮瘦，拖动死者，定会有声响。各个屋子相距极近，若有声响，定会被人听去。按照书院医师所说，在死者死亡的时辰，应该就要醒过来了。”

崔停清喃喃自语的声音不小，被卢苒蔚听得一清二楚。卢苒蔚从未遇到过任何杀人案件，但她觉得崔停清说的话有几分道理，“或许，凶手是用这厚实的被子将他拖到地面，让绳子将昏迷的死者勒死。”

“是令人头大，”崔停清说道，“我们还发现，在死者的枕头下，还有一封遗言。上面写着：‘寒冬苍茫尘世，吾心若枯木逢秋，以笔墨寄遗言。寒窗苦读数载，金榜题名为梦，光耀门楣为灯。岂料世事无常，吾生来愚笨，才疏学浅，屡试不第，与鹤齐飞，唯愿万千学子，皆能寻得心中所愿，与之成就’。这些话，乍看还是挺合情合理的。”

“是否合情合理，将他的同窗带去问话便知。”卢苒蔚心底最瞧不起轻生之人。她时时记得，曾参《礼记》言：身也者，父母之遗体也。行父母之遗体，敢不敬乎？而古有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要是真的自缢而亡，轻轻松松死去，让白发人送黑发人，他怎么想？

崔思岑匆匆来到，径直走到崔停清身旁，打开慕宽的遗言纸卷，“阿清，你看看这个纸有何不同。”

卢苒蔚所在之处恰好看到纸张透出来的光，插话道：“这个纸比寻常纸薄得多，不像是平日学习的学子会用，倒像是——”

“初学写字的人临摹所用？”崔停清道。

此事，崔思岑和卢苒蔚不约而同点头。崔思岑让百禾将慕宽抄过的一本书拿过来，翻开几页，将书递给崔停清，“你猜测是对的，哪怕字迹像是慕宽的，但其实并非如此。一个人写同样的字，不会一模一样。”

崔停清的目光落在两个一模一样的字上，嘴角扬起，道：“又有新问题了，临摹这遗言之人，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