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我劝你,还是如实告知。”壮汉将匕首刃对准崔停清,轻轻地划在崔停清的脸颊上,“听闻小娘子的志向,乃是成为朝廷命官。
可是小娘子,你可知,当今圣人任命朝廷命官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那便是破相者肢残者不可成为官员。
你的模样算得上清秀,若是脸上划了几道痕迹,先不说成婚,便是成官,怕都难了。我不是个怜香惜玉之人,下手力道没有轻重,或深或浅,谁也说不准。”
崔停清绝望地闭上双眼,再次睁开眼时,眼中的害怕已不复存在。她开口道:“我自小是有一道护身符伴身,上面刻有梵文经咒,但我看不懂。”
壮汉欣喜若狂,“那它现在在何处?”
“在我十岁那年,我嫌弃它不好看,压在我的梳妆箱底。”崔停清一字一句说着,模样极为真,说得她都要信了自己这番言语。
如果我拿着护身符出现在段曹长面前,段曹长一高兴,他升官加爵不过轻飘飘一句话的事情。壮汉压下暗喜,松开抓住崔停清的手,“你所言为真?”
“自然。”崔停清活动了下脸颊,“护身符乃女年贴身私物,岂能随便给外男看?方才我不过未反应过来,毕竟好些年没有再拿出来过了。那个东西对我而言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你们要,给你们便是。”
“你带路,带我去把此物拿上。”壮汉说道。
崔停清抬眸看了眼壮汉和他身后的五个人,艰难地挣扎坐起来,有些为难道:“此物在我家中,我家离此处甚远。”
“无妨。”
让崔停清没想到的是,这个壮汉并未向段贤禀报,而是擅自将她手上的绑绳松掉,几个人跟在她身后,欲要跟着她回家。崔停清慢吞吞地走着,频频回头不安地看向另一个入口。
“那个好汉,你让我出门,不用与段贤说一声吗?”崔停清有意问道。
壮汉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我们的事情用不着你管。”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崔停清畏手畏脚地点点头,明面上装得极为无助听话。
当他们把侧门打开时,崔停清站在人群里与欲想跳墙入院的崔思岑四目相对。电光石火间,双方人马立即掏出武器。一场恶战即将开启,崔停清利索地跑到一旁躲起来,崔思岑见状放开心地扬起鞭子向对方招呼过去。
打斗声引来了段贤,眼见段贤要过来了,崔停清站在人群旁喊道:“别打了,段贤来了。”
壮汉听到段贤来了,立即停手。崔思岑生怕对方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寡不敌众,还要带着一个不会武功的人逃跑,难上加难,于是也停手了。
“快跑啊!我们快去把护身符带回来!”崔停清趁乱边跑边喊了一声,果然引起混乱。
以壮汉为首的人纷纷跟着崔停清跑起来,崔思岑和宁镇北摸不着头脑地跟在人群中。段贤远远看到他们打开院子的门,且算得上半个心腹的人与崔停清一同逃跑,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鬼?他们怎么会在一起逃跑?
“东南西北,上去拦住他们!”段贤冷声说道。眨眼间,从院子围墙中跳出来四个模样魁梧的壮汉,每人手中所拿的武器皆不同。
他们的速度极快,所落脚之处发出沉闷的声音,看过去,竟有一个个脚印凹痕。众人被他们死死堵住前去的路,无法逃离。段贤不紧不慢地出现在巷子,阴鸷地看着眼前为首逃跑的壮汉。
“你们要去何处?”段贤冷声发问。
壮汉呆若木鸡,他只是想一人招揽全部功劳,可是眼前段曹长的架势,不太对劲啊?壮汉欲开口,被崔停清直接抢了话。
“你看不见嘛?我们要逃跑啊!”崔停清双手叉腰,语气略显无奈,“恰好被你们发现而已!”
犀利的视线落在壮汉身上,壮汉浑身哆嗦,“不是的,段曹长,我们没有想过逃跑,我们是……”
“是要去拿护身符为由离开你而已!”崔停清不怕死地又插了话。
怀疑的种子结结实实地扎根在段贤的心底,他质疑的眼神扫过目瞪口呆的壮汉身上。
壮汉有嘴说不清,拉扯着崔停清的衣袖,略带哀求道:“姑奶奶,你少说两句!”说着,他硬着头皮看向段贤,“段曹长,我对你的忠心天地可鉴。我是想要和这个小娘子一同将护身符带回来而已。”
崔停清眼珠子一转,“除了这个院子,谁知道你还会不会回来啊?万一拿着护身符向你们主子汇报此事,功劳不就落在他的身上嘛。”
此话一出,气得壮汉扬手要打在崔停清身上,崔思岑把崔停清拉到身后,用臂弯挡下壮汉的手掌。崔停清双眸带着崇拜看向英姿飒爽的崔思岑,对着壮汉做了个鬼脸。
段贤听着崔停清的话,觉得有几分真,方才想打崔停清的那个巴掌,不过是怕事情败露得心急如焚而已。两道陌生的身影突然出现,段贤认出与崔停清长得相似的人是当朝寿安县主,也认出宁镇北。
原来救兵这么快就出现。
“东南西北,将那三人抓住。其他人,撤离此处。”段贤吩咐完,让身后的人推着轮椅离开。
接到命令的东南西北四个壮汉面目狰狞地摆动着手中的武器,被崔停清挑拨离间的壮汉此时一心想去找段贤将此事说清楚,往段贤离开的方向跑去。
崔思岑回首看到崔停清红肿的脸颊,心疼地问她:“很疼吧?”
“嗯!”崔停清说着,脸色大变,猛地扑向崔思岑。
一把匕首白晃晃地插进崔停清的后肩膀,疼痛让她瞬间龇牙咧嘴,“阿姊,好痛!”
宁镇北一脚将袭击崔思岑的人踢倒在地,倒在地上吐了一口血,昏迷不醒。崔思岑扶着崔停清虚弱的身子,一只手颤抖地想要给崔停清擦去脸上的冷汗,可怎么也碰不到崔停清的脸。
“阿姊,再不去帮宁将军,他就要支撑不住了。”崔停清虚弱地笑道,双眸看着宁镇北的身影愈发恍惚,但他的吃力,显然能看得出来。
“等我。”崔思岑把崔停清扶到一旁,抓起鞭子加入战争。
真的很讨厌,上次案子完结的时候,就是我昏迷的时候,这次不会又要这样子吧?崔停清在心底无奈地哀嚎着。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但一片身穿甲胄的士兵如同天兵天将突然出现,手持烛灯,照亮略显昏暗的巷子,她无声地笑了。
那道熟悉的清风朗月的身姿在人群里十分明显。
他来了。
宇文柏身穿官袍,令他英气更加凸显。他目光如炬,穿梭于刀剑交错之间,目前的他,只有一个念想,那就是找到那抹令他魂牵梦萦的身影。突然,他听到自己心脏怦怦直跳的声音,四肢突然发冷,失去的害怕感席卷而来。
他看到崔停清倚靠在墙壁坐着,冬日厚实的衣裳被鲜血染红,如同近日绽放的寒梅,令人心生怜惜。宇文柏的心仿佛被重锤锤击,发出疼痛,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和焦急侵占他的脑子。
“宇文郎中……”她的声音轻飘飘而又虚无缥缈。
崔停清此时此刻的脑子十分清醒,只是眼前的男子看得不太清晰,“你怎么那么迟,我等得好害怕。”
宇文柏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来,说话声音喑哑结巴,害怕溢于言表:“对不住,我这就带你去找郎中。”
一滴微凉的水滴落在崔停清的脸颊,她双眸迷茫,轻轻问道:“下雨了吗?”
“嗯,下雨了。”宇文柏的声音颤抖。
他向崔停清的侍女枫和打听过,崔停清向来怕疼。她的脸红肿,肩膀又有伤,换做寻常时刻,她肯定疼得哭鼻子。可是今日的她,却云淡风轻地和他说话,到底怎样的经历,会让她发生这么大的改变。
崔停清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别人都说,如果因受伤失血过多导致身体感到虚弱昏迷过去,醒来后受伤的地方多多少少有些不得劲,她不能晕过去,她要和人说说话。
“唉!下雨了那就要更好地抓住段贤他们了,顺着泥泞道路上的脚步印子找他们,他们插翅难飞……”
将崔停清抱上马车,宇文柏立即命车夫驾车去最近的医馆。马车内灯光明亮,崔停清平静地坐在马车内,身子随着马车晃动,肩膀的疼痛感随着起伏。她看见宇文柏通红的双眸,心底暗叹当官不易。
“他们有意在陛下主持祭天大典之时,利用火药炸毁祭坛,杀死陛下,祸乱上都城。”崔停清眼眸清澈,“他们或许,会将邪恶的卍纹蛊或湘纹蛊放到火药之中,通过炸毁火药将蛊虫散发出去。”
“可这样,一来蛊虫很有可能炸死,二来范围不广效率不高,当真会这样?”
“如果,他们利用祭天大典所用的孔明灯,将蛊虫与火药随孔明灯飘到上都城上方,引燃火药,将上都城变成地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