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你快看这里!”枫和压低声音,手指指向一处角落,上面摆放一个个如桶大小的东西,“是火药什戏烟火!他们弄这么多火药什戏烟火作甚?难不成他们是做火药什戏烟火的工匠?”
“依据天邺律法,火药什戏烟火必须得到官府允许才可经营,每月必有官府审查。我们所在这里,看似破烂不堪,实则像刻意被弄成这样子。如果他们真的是工匠,何必将此物遮遮掩掩,除非用途不诚。”
崔停清边说边走到火药什戏烟火前,蹲下身子拨开上边的枯草,搬出其中一个仔细看起来。从外表看,此物无任何异常,她从衣服侧兜掏出一把锋利细小的柳叶状刀子,在火药什戏烟火侧边划开一刀。
看过火药什戏烟火内部,崔停清将破坏的这只火药放到最里边,冷声道:“在我们眼前的并非火药什戏烟火,乃军事所用火药。”
枫和双眼放光,“小娘子如何辨别出来?”
“火药什戏烟火所制作的工艺相对复杂,除了需要制作火药外,工匠还需要将火药与各种燃烧发出彩色的添加剂混合均匀,并制成特定的柱子形状。同时,为了确保烟火在预定的时间和方式燃烧,工匠还需要设计引火线、安装点火装置等。
虽然这些火药都有较长的引火线和点火装置,但是内部相差较大。通常烟火内部物质较多,火药只有硫、硝、碳等原料,混合的比例,与军事火药几乎一致。他们私藏这些火药,有何用途?”崔停清解释完,盯着眼前的火药陷入沉思。
思索的时候,崔停清左手食指指甲摩挲大拇指指腹,不知从哪处缝隙来的寒风,不停地吹着她凌乱的墨发。她叹息一声,“枫和,不管他们要用火药做什么,但在上都城内私自制造火药,将百姓安危不放在眼里,便是大罪,我们要找机会将这些火药全部弄成哑炮。”
“他们不是擅长下蛊嘛?为何会弄火药呢?”枫和嘟囔着,双眸迷茫,学着崔停清的姿势,“我都要乱成一团麻了,为何小娘子还这么淡定。”
暗道、闹市、火药、阿炎罗和段贤等化成一个个碎片,在崔停清眼前晃动闪烁,破绽如同夜空中一闪而过的流星,俏皮又令人讨厌,美丽而又短暂,让崔停清想要紧紧抓住,却又捕捉不到丝毫踪迹。
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要是寿安县主在就好了,把那些人统统抓住!”枫和的声音由远及近。
崔停清露出一抹笑,一巴掌拍到枫和的后背,压抑心底地开心道:“枫和,你真可爱!”
莫名其妙被夸奖的枫和摸不着头脑,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回复崔停清:“遇到危难就想县主,确实是我不该,可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无法逃跑,只好祈祷。”
“莫慌,不出半个时辰,他们就要来找我们,让我们腾地方了。”崔停清随地大小坐,轻松自在,没有任何焦虑。
枫和挨在崔停清身侧,好奇地问道:“小娘子如何得知,他们一定回来找我们呀?那些坏人抓人索要赎金,会前来威胁,剁下一根手指头或者脚指头丢给家属……”
她越说,越把自己吓得脸色发白,“原来,小娘子是想到这一层,才会这样子啊。剁手剁脚肯定很疼吧?没事,他们要是来了,我替小娘子挡在前边!小娘子是朝廷命官,不得有任何残疾,小娘子还特别怕疼……”
崔停清忍俊不禁,点了点她的额头,问她:“你在絮絮叨叨什么呢?陛下的祭天大典必然要放火药什戏烟火,太官署用的火药什戏烟火向来都是固定合作的工匠,他们想要取而代之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们能伙同有贼心的官员,去把祭祀用的火药什戏烟火替换掉。如此一来,上都城乃至整个天邺,因帝王突然死亡而陷入混乱,其他藩国或有野心之人就会控制天邺朝廷。”
“小娘子的意思是,一开始阿炎罗就是个障眼法?他们想要让大理寺和刑部往蛊毒方向去想,往祸害百姓扰乱上都城的方向去想。而他们,有更可恶的想法,那就是让整个天邺陷入战争之中,让天邺陷入战争最快的办法,那就是挑拨藩属国的关系以及有贼心的朝臣,并且趁乱杀了女帝?”
越说,枫和的气息越虚,到底是怎样一伙人,才能下这么大的棋,操纵这么多的人?
“枫和真厉害,能猜出来。”崔停清说话嗓音轻柔,带着无形的力量给枫和底气。
枫和挠挠头,腼腆一笑:“娘子教得好。”
“只是门外有人守着我们,你方才说话声音有些大,或许他们已经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他们的事情了。”
枫和倒吸一口气,双手捂住嘴巴,歉意十足,“我不是有意的。”
“无妨,你只是猜对了一部分。”崔停清宽慰她,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才能听到,“就让他们以为我们只知道一半吧。”
两人对视一番,崔停清站起来走到门口,捡起一根木棍,敲在门上,“救命啊!有没有人!救命!”
见状,枫和上前,踹了两脚门,故意说道:“小娘子,别白费力气了,我们没有办法逃出去。”
演完戏后,崔停清和枫和坐在门前等着来人。
门外的人听到里面没有动静,抬头看了眼天色,匆匆走出院子,穿过石门,去见段贤。段贤见到蓬头垢面的来者,脸色冷了下来,“她们如何了?”
守门之人乱糟糟的头发下的眼睛明亮,对着段贤一阵比划,段贤看不懂他比划的意思,脾气瞬间上来,呵斥道:“说话!”
那人生气地比划:我是哑巴,我怎么说话!
段贤身边的侍从小声说道:“他是哑巴,不会说话。”
“这么重要的位置,找了个哑巴来做?”段贤怒火“腾”地一下起来,“你们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赶紧把人换了!”
骂完,他让侍从推着轮椅到关押崔停清与枫和的地方。
门被人打开,段贤的双眸映入两个瑟缩在一起无助的身影。枫和看到来人,立即挡在崔停清面前。这时,段贤冷笑一声,“还真是主仆情深呐!”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抓我们?”崔停清开口问道。
“问我们是什么人?崔司直,你莫不是入戏太深了?”段贤似笑非笑道,“崔司直亲自来盯着我们,是不是想看到我们被一网打尽啊?可惜崔司直尚年轻,兵法看得太少,略微斗不过我。”
崔停清不装了,双手环胸,抬起下巴看着段贤,“如果不是你们随意在上都城使用蛊毒,祸害百姓,扰乱安宁,我等怎么会抓你们呢?说吧,你们有何居心!”
段贤笑道:“居心呐?那就是喜欢看着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朝臣急得团团转,像热锅上的蚂蚁,我才开心呀。”
“变态!”枫和暗暗骂道,声音不小,被段贤听到。
“原来是你出卖了我们的行踪呀,小东西。”段贤上下打量枫和,眼神里的杀意汹涌澎湃。
枫和吓得跳起来,站在段贤面前,居高临下说道:“你别胡言乱语!我与你们又不是一伙的,你说什么出卖?”
“你说我们不是一伙的,你的主子会信吗?”段贤眉尾一挑,“说好的给予你百两白银,你替我们传情报,若非如此,我们怎知你们在楼上盯着我们呢?可惜,你太相信别人的话了,百两白银我能做多少事,何必浪费你这个叛主的人身上。”
被泼了一身脏水的枫和咬牙切齿地瞪着段贤,欲想上前锤死他,却被他身后的侍从一掌击落在崔停清面前。崔停清白着脸扶她坐起来,关心问她:“枫和,你怎么样了?”
“小娘子,此人心机深沉,说话歹毒,你莫要相信他的胡言乱语,枫和绝非叛主之人。”枫和疼得双眼挤出眼泪,咳嗽两声口腔中没有血腥味,感受得出来,段贤身后的侍从现在并不会伤害他们。
段贤故意道:“你说你不叛主,你有什么证据呢?”
“你!你!你,给我闭嘴!”枫和生平第一次这么讨厌一个人,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段贤,段曹长,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她叛主呢?”崔停清发问。
段贤惊愕,“呀!你还知道我的名字啊?果然是有备而来。有备而来又如何?不还是被我们抓到了。在这里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我倒想看看你,大名鼎鼎的断案神探,有什么办法逃出我的手掌心。”
“你以为你是如来佛,大掌数百里?”崔停清嗤笑一声。
“就是,就是!”枫和附和道。
“崔司直,这里可不是你发现的那个院子哦。在这里,你只能静静地听着外边变成地狱,鬼哭狼嚎。”段贤笑了,笑得有些癫狂,“将她们绑起来!当着她们的面,把这些火药搬离。”
最可怕的事情之一,那便是人的无尽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