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婷是头一次来,进了门还停住了,只有官眷开筵才能见得这么多娘子,可不同的是,眼前的娘子们打扮各色,看起来是精心的,但却不张扬,且筵中一般是有贵夫人们陪同的,哪里像这般只有娘子们聚集在一齐,再环顾,发现有几名郎君在一众娘子中十分显眼,许是陪着心上的娘子来的罢。
“真是好生热闹。”烟婷不得不感叹一句。
“坊市即是如此,且现在开春,有些常年在上京外的人也赶着回来呢。你缺些什么没有,瞧瞧有哪样是你看得上的。”韵浣带着烟婷在人群中穿梭。
若说缺的,还真不少,姜夫人给她送来的脂粉不及这里的千分之一,可若说不缺,她确是实实在在的一整套梳妆的物件都有,总是来闲逛的,哪有带着什么目的,烟婷只好摇摇头,“未曾缺什么,不过如此新奇,瞧瞧也好。”
二人毫无目的走着,只想找个空隙处,听闻一郎君的声音愈来愈近。
“娘子瞧,新进的螺子黛,这可是好物件!螺黛蹙,凤眸凝,价值连城,这在禁中可是赏赐的物件,现下小店只有三斛,不知哪位娘子需要?”
韵浣记得这个声音,虽只听过两次,但这般口吻,便知是那个深秋拿折扇的郎君。遂牵着烟婷顺着声音而去。
见得那位郎君身旁围着不少娘子,娘子们面面相觑,低声谈论起来,“螺子黛好虽好,可实在是贵了些。”“是啊,纵使我家里有些家底,十金够买多少上好的绸缎布匹,就是上等的眉黛也够买上许多,还是有些不值得。”
烟婷眼里瞧见那位郎君,着素白圆领袍,一条大白戏童纹金带系在腰间,墨黑色的发高高束起,清澈明亮的朗目,当真是神采飞扬,又见他双唇一开一阖,介绍着手中的螺子黛,手中那斛螺子黛同先前韵浣送她的海泥盒不相上下,皆是制作华丽精美,这么一瞧,真是别样新奇,她平日在府中,哪里见得这般的。
目光又转回那位郎君身上,就连郎君都同她见过的不一般,不似筵上的贵公子和纨绔们,要不是端着规矩,要不便是毫无规矩可言,亦不像那等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生,她只从他身上见到了肆意洒脱,是她所向往的。
待反正过来,听到已经有两位娘子示意买下,那郎君道:“只剩最后一斛,错过了可就没有了。”
话且刚停,耳边传来韵浣的声音,“这儿!这儿要一斛!”转过头去,看到韵浣起着兴致,烟婷将韵浣的手握得更紧些。
季京墨顺着声音望去,他记得这位小娘子,这等面容,纵使几个月不见,依旧是很难让人忘怀的,不过现下梳的发髻已示意是妇人了,看来在这几个月里,遇的事是不少。
看虽看,生意还是要做的,季京墨左手端着螺子黛,右手紧握折扇负在身后,朝韵浣走去,一等娘子们皆给他让了道。
“娘子确定要这最后一斛?”季京墨笑道,面含春风。
韵浣轻点头,“且先帮我包起来,我再随意瞧瞧。”
季京墨道好咧,将螺子黛递给身旁的伙计,又朝韵浣含笑道:“娘子可要在下介绍一番?”
韵浣摆摆手,“不必了,我们二人瞧瞧便好。”
季京墨这才注意到韵浣身旁的烟婷,直直盯着人家小娘子瞧总是不礼貌的,只瞧了一眼,看到眉目端庄,一看便是贵家娘子,耐不住身旁的一等小娘子寻他介绍,他只能依旧笑着回道:“那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找我。”随后同一旁的娘子们介绍去了。
韵浣拉烟婷到胭脂架子前,烟婷端的是贵家娘子的知书达礼气质,不能挑着过于艳丽的颜色,且她不如韵浣般肤白,这般更要精挑细选,总是要选一个衬得上的不是么。
烟婷拿起其中一盒,形状同房里那些并没有差别,想来姜夫人也是在此购入的,不过眼前的琳琅满目,更是叫人心悦。
二人一样一样细细挑选,一应买下许多,蓉香和月儿险些拿不动,只好叫淑香坊里的伙计送至车架处。
觉着出来一趟,不到兰亭若去吃些小食是不满足的,好似少了些什么,又拉着烟婷到兰亭若去,听闻上新了定胜糕,让人上了一碟,外加烟婷喜爱的栗子糕,外加两份百合银耳羹,毕竟是小食,用多了反而腻着。
栗子糕一如既往的软糯,最是合烟婷的口味,正如她先前说的,吃了叫人心里舒畅。定胜糕听闻是江南的点心,点心正如江南那般带着精致的,上印着定胜二字,在春日里对这一年有个好寓意,听闻官家吃了都夸赞。
百合银耳羹则由红枣,百合,银耳制成,银耳粘稠,胶质拉丝,火候和甜度皆刚好,不知还放了些什么,总是觉着比府里做的还好吃。
从兰亭若出来,又逛了街面两旁的小摊,小摊的东西比铺子里的还要新奇,又耽搁了许多时间,回到府中已然是下半晌,估摸着厨房里的菜都做好了。
今日收获满满,从马车下来,蓉香同月儿皆提着不少东西,烟婷也是过了瘾,是极开心的。
行至分开的甬道,韵浣将那斛螺子黛递给烟婷,烟婷轻开丹唇,觉得有些惊喜,她是瞧见就觉得当真很喜欢。
“我瞧着若是不买,可让别人卖去了,这等好东西,可不能让给别人,我屋里还有些别的,这斛且送你。”韵浣笑道。
烟婷有些犹豫,“可这实在是贵重了些。”
韵浣将烟婷另一只手搭在那斛螺子黛上,“我们二人何故要计较这些,总是一家人。”
烟婷这下觉着家中经商也不同官眷口中那般不好,十金的螺子黛,若是让她买,她还会犹豫,可韵浣是毫不犹豫得买下。
这下推脱不了韵浣的盛情,只好收下,她的丹青也是闻名的,且还让禁中娘娘夸赞过,想着过两日送过去给韵浣,也当是自己的心意。
经由早上那一闹,再加上齐嬷嬷在院中坐镇,厨房里那些老妈子是不敢造次了,规规矩矩地做了菜。
韵浣行回院中,盥手后坐在案几前,挑出了几样东西,命翠云把它们送至茹芝手上,本想等沈景琛回来一道用饭,等了一刻钟,觉得有些坐不住,将倚在墙上的兵器一一擦过。
按理是该散值了,怎的还未回到,在两腮间吹着气,默默看向院门,瞧见房嬷嬷进门,“夫人,哥儿说晚间要同一起当值的人出去用饭,让您先自己用着。”
韵浣蹙眉,“出去用?”她觉着沈景琛不是喜欢应酬的人,先前大婚,也没有在前院多迎客。
“是啊,夫人放心罢,哥儿是做什么说什么的,想来不会有什么。”房嬷嬷是年纪大了,也见得多世间的冷暖,多的是那等移情的人,但她只景哥儿绝没有这个心,只怕韵浣多想。
听着房嬷嬷这般说,蓉香只韵浣是饿了,便也附和道:“是啊娘子,且先吃罢。”
若是等,不知要等到何时,虽说她心悦小武夫,但总不能影响她用饭,遂点头,在食几前坐定,且先用了再说罢。
好在用完饭,再加上盥洗的时间,也到了晚间,这时院内掌起了灯,韵浣坐在妆台前,任凭蓉香给她将发梳直,且刚梳完,沈景琛便回了。
先前吩咐的下人在掌灯后不要多走动,屋内四下安静。蓉香唤了声姑爷,这般屋内已经把所有事情做完,韵浣让她先下去。
蓉香将门带上,韵浣站起身闻到丝丝酒气,上至沈景琛跟前,正想扶着他,突然想到一般郎君喝酒了,先要喝杯水,她毕竟是第一次伺候这般夫君,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刚转身想到百灵台上倒水,沈景琛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拉至怀中,韵浣不敢动弹,两臂呆滞地垂在腿旁,换作往常,应是她主动拥抱的。
屋内就这样安静了好一会,韵浣的发丝贴着沈景琛的下颌,耳边能感受到沈景琛炙热的呼吸,“我……我去给你倒杯水。”
韵浣打破屋内的宁静,沈景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立刻放开韵浣,独自走到床边坐下,一手扶额揉着太阳穴,今夜好像是喝了许多,他流量不差,也觉得有些发昏了。
看着韵浣半蹲在他跟前,清澈明亮的双眸,已然没有刚才的愕然,一席素净中衣,且还开着窗,风轻轻吹过,中衣贴在她身上,少女的曲线若隐若现。
两人这般对视着,吃过酒的沈景琛脸上透着些绯红,眸子里的神色也不如往日那般冰冷,这时他身上的酒气竟让韵浣觉得好感,一时凑得近些,相隔不过一寸,细细地闻着。
她真的是太喜欢小武夫了,闭着眼沉溺于他身上原来淡淡的香气同酒气混在一起的气味,睁开眼时,目光定在沈景琛的唇上,唇色红润,勾人无比……韵浣不知体内被什么驱使,径直吻了上去。
二人的鼻息交接在一起,沈景琛不自觉咽下口水,瞬间觉着血液沸腾,韵浣瞪大眼睛,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想立刻退开,沈景琛拉住她拿水杯的手,水杯从手中摔落至地上,响起一声清脆,另一手将她的头按住,回应得更加热烈,因着沈景琛这般动作,韵浣没站稳倒倒在沈景琛身上。
沈景琛拉着顺势往后倒去,转身将她压住,幔帐独自滑落,烛火明暗相间,只见得幔帐里朦胧的身影。
蓉香听到清脆的声音,生怕里面怎么了,好在齐嬷嬷止住了她,才没让她出声。
问了齐嬷嬷为何,齐嬷嬷道:“这不是你该问的。”她才浅浅低下头红着脸。
蓉香: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红红脸)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第 2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