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坞藏春 第20章 第 20 章

这般可全心同烟婷去坊市了，只是今早未派人过去知会，不知烟婷得不得空，若是不得空，恐只能她独自一人。

顺着甬道至烟婷的小院，离院子约莫十多二十丈远，便听得隐隐约约的琴声，愈走近听得愈清晰，只不过是断断续续的，纵使韵浣对这些不十分兴致，但还是有些许了解的，这番听来，似是在弹奏《夕阳箫鼓》。

之前听姜夫人说过，烟婷的院子名为弄玉，快行至院门时，透过门瞧见里面，当真如名字一般，各色摆些鲜花，布局端庄典雅，用假山游鱼点缀，此刻正值春日，花开得艳，这般衬托更是显得别饶风致。

行至院门，琴声间歇，听到姜夫人的声音从里边传出，“这般心气浮躁，不知你心里想着什么呢。”话语里一改往日的温婉，更多的是指责与质问。

而后听着烟婷默不作声，一会儿才开口道：“母亲，今日坊市……”语调渐小。

还未等她说完，姜夫人即刻打断：“你管这做甚？平日里短些你的什么不曾，要些什么，打发人出去买便是了，你这段时日只管好好学琴艺，英国公夫人最是爱听，上京谁人不知你琴艺好，届时夫人定会指你给她奏上一曲。”

往日里这么多的坊市，未曾见烟婷说过，今日是歪的哪门子想法。

烟婷手搭在琴弦上，好不容易等来坊市，以前没人同她一起，也没人觉着她喜欢，现下韵浣过门了，本以为姑嫂两个能一起出去的，好让她到外面去瞧瞧，可母亲是半点没有让她去的意思，她多想现在韵浣到院里来。

正想着，院里女使便进来行礼，姜夫人最是讨厌下人在烟婷练琴时打扰，但院里的侍女一向有分寸，这才没有怪罪，问是什么事，女使如实回道：“姜夫人，娘子，少夫人来了。”

这话是有人欢喜有人忧，烟婷换上期待的神情，又不敢让姜夫人发现，姜夫人蹙了蹙眉头。她怎么来了，遂看向烟婷，“是你同她约好的？”

烟婷立刻摇头，“我最近一次同嫂嫂见面，还是在那晚的席上，母亲若是不信，可去问茜儿。”

料想她也不敢同自己撒谎，“唤进来罢。”

侍女应声，出去不过一瞬，便带着韵浣进门，韵浣朝姜夫人福过身，唤了声母亲。

姜夫人脸上盈起笑容，“怎么今日来了，莫不是在院里觉着无趣了不成，且先坐。”指着旁边的圈椅，让韵浣坐下。

“是了，想着今日坊市，让烟婷陪我呢，只是未料想母亲也在。”韵浣直说明了来意。

姜夫人犹豫了一会儿，“她今日怕是不方便呢。”

“方便的。”烟婷心跳加快，双指紧捏琴弦，且鼓起勇气直视姜夫人，她这句话说出来，自是知道结果的，但她想着大胆一次，转向韵浣笑道：“今日的琴已然练得差不多了。”

姜夫人未想过她会这般回答，略微有些讶异，想到韵浣在，只能压住心中怒气，似笑非笑，“我原想让她多练练的，既然你这般来到院里了，总不好让你跑空了，那你二人便一同去罢。”

烟婷垂下眸子，感受到姜夫人的目光，令她有些不自在，但一想着总是成功了不是么，便站起身向姜夫人行过礼，“那我先去准备一番。”

姜夫人没有回烟婷的话，“坊市人多眼杂，带着几个人一起，总是安全些，让茜儿跟着罢。”

烟婷愕然，朝韵浣看去，韵浣瞧烟婷神色有些不自然，思了一会，姜夫人的话，提到的只有茜儿，她虽不知茜儿是谁，但必然是这个让烟婷朝她投来目光的。遂同姜夫人道：“坊市毕竟是热闹的，我们二人只带两个贴身丫鬟便好。”

烟婷即刻接着：“是啊母亲，我带着月儿便好。”言罢不等姜夫人回话，便往外走去。

姜夫人是气到了极致，先前还似笑非笑，现下已然面无表情对韵浣道：“我去替你们准备车架。”

韵浣起身谢过姜夫人，在屋内等候烟婷。

韵浣挽着烟婷的小臂，二人在府中门前，因是坊市，皆精细地打扮了一番，韵浣虽梳上妇人发髻，但总是从面容散发出闺阁娘子的气质，“谢过母亲备的车架。”

姜夫人不让自己看向烟婷，瞧见了总是气不打一出来，便同韵浣道：“一家人还道什么谢，去罢，路上小心些，早些回来。”

韵浣应声，同烟婷二人福过身，一连到马车上去。

看着慢慢行驶的马车，姜夫人收回笑容，同一旁的刘妈妈道：“这么多年都未曾顶撞过我，今日还是头一次，真真是翅膀硬了。”

“夫人莫怪罪，小娘子往日不常出去，总是有些向往的。”刘妈妈宽慰着。

“哪次上京的筵我未带她去，她还有什么奢求，我如此培养她，若是能嫁到英国公府，还愁未来吗？”姜夫人是越说越气。

“毕竟小孩子心性么，日后总会念及夫人的好。”

“找个人跟着，可别出什么岔子才好。”姜夫人搓了搓绣帕。

刘妈妈应声，正要去，又听得姜夫人道：“找个面生的。”

马车里，韵浣同烟婷并排坐着，韵浣透过窗纱看外面，开春的坊市是比往常还要热闹的，街边的树木绿意盎然，衬得人更有活力了。

只是瞧见烟婷垂着头，按理说，她应该是极开心的才是，韵浣见状，忙问她怎么了？

烟婷握住韵浣的手，静静道：“我是想着今日回去免不了一顿训的。”还未等韵浣回答，烟婷又继续道：“茜儿是母亲的人，一直放在我跟前，从懂事至今，只有别家的小娘子来找我，我才能出来，但次数是用十指便能数出来。”

韵浣唏嘘，虽说官眷规矩多些，但总不至于十几年来，逛坊市的次数十次不到。觉着略有些心疼，遂安慰道：“日后一同在候府，你若是想出来逛逛，我便陪你。”

这事若放到旁人身上，免不了一阵伤感，可烟婷到底是习惯了的，并没有过多的伤心，甚至觉着并不至于让人不痛快的，“往后日子怕是不多了，我最近是瞧着母亲的心了，她是想让我嫁到英国公府去的。秋后及笄，怕是要张罗起来了，极大可能明年就得成亲，若是英国公家的说不成，总是会许其他家。”

说及说亲，韵浣对烟婷这般心态并不意外，她知贵胄总是这般的，就连她自己都是遵从父母，但好在她是及幸运的，说的亲便是她心上人。

“这段日子里，想出来便来寻我，总是不要有太多顾虑。”韵浣笑着回道。

烟婷依就继续先前的话：“母亲一直待我十分严厉，我也知她不容易。”随后给韵浣一个笑容，“但有嫂嫂这话我已是极开心的了。”

许是因为很少同年龄相仿的人说这般体己话，烟婷说得比平日里稍多了些，这下把心里话都说出来，整个人是前所未有的舒畅，透着窗纱看到外边，眼中充满了好奇。

马车停至淑香坊前，“我记着上次你同我道想来瞧瞧的，今日不知有什么好物件，走罢。”韵浣牵着烟婷，先前一直在家中待嫁，她也好久未出来闲逛了。

一个没有血缘的人，能把她的话如此放在心上，烟婷心里是极感动的，顺势环顾淑香坊的外头，一看就吸引住了女子，是把女子的喜好全然拿捏住，难怪它生意这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