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上武晓寒的时候,是在农村一流水席上,起先没认出来。他穿着一身显眼的名牌,戴了块假表,活像个暴发户,俗不可耐。
我是怎么注意到他的呢?
他那张脸倒不俗,正合我眼缘,就是那股装逼劲儿忒难看,在乌泱泱的人群里跟他妈走秀似的,逢人就唠。
有人调侃他发大财,我看他笑弯了眼,怕是就等着这一出。果然,下一秒他就笑眯眯地说自己在城里做点生意,光说不够,还得抬起手腕看看表。
暴发户我见多了,像他这么装逼的暴发户也不是没见过,但合我眼缘的还真没碰上过,这一合眼缘,好奇心不就上来了么?
流水席是我圈里一兄弟的远亲家办的结婚宴,我这趟过来纯粹凑热闹,顺便散个心。
等兄弟过来,我问兄弟,那穿得比新郎还隆重的显眼包是你家什么亲戚?瞧着挺有来头。
兄弟说不算亲戚,只是一个村的,和新郎的奶奶稍微有点关系,显眼包的养母是新郎奶奶的继女。
这关系够绕的,等我想再问问显眼包做什么生意,兄弟又提醒我,别跟显眼包扯上关系,回头甩不掉是个麻烦,他说显眼包有病。
其实谈不上多大兴趣,我也没那么饥不择食,不能见着一个合眼缘的就脱裤子上吧?不过兄弟这么一提醒,那我还真得多问两句,他知道我什么德行。
这还没问呢,开席了。我刚坐下,显眼包倒自己送上门了,一屁股往我边上一坐,跟大孔雀似的在我余光里开屏,他是真的自来熟,上来就跟我打招呼。
我还记得他怎么跟我打招呼的。
兄弟姓方,他看着我笑,冲我伸出手,你好你好,是方哥的朋友吧?
我瞧了他一眼,点个头算是招呼了。
可能是见我没说话,他收回右手,又抬起戴着假表的左手腕,当我面摸了摸鼻子,还挺有意思,这逼都装我跟前了,不配合说不过去。
于是我问他,怎么称呼?
他很快又把手放下去,笑着说自己姓武,武当山那个武。没等他继续说下去,我打断他,原来是武老板。
他又笑眯眯地弯了眼,嗐,就做点小生意。
兄弟这时候煞风景,非得打断我俩,我听他叫了一声晓寒,觉得似曾相识。
武当山的武……晓寒……武晓寒?怎么跟我一小学同学重名了?
我再看回显眼包那张不俗的脸,实在没什么印象,想起小学里同学之间爱瞎起绰号,姓朱的给人取什么猪八戒猪大肠,那个叫武晓寒的也挺倒霉,跟武大郎一个姓,又是个小矮个,一来二去就被同学这么喊上了。
有两件事儿,我到现在都记得清楚。
武晓寒不喜欢别人喊他武大郎,有一回体育课躲厕所里偷偷哭,被我先发现了。可能人之初性本恶吧,看见他在哭,我成心问他,是不是你老婆跟西门庆跑了?
他哭着气跑了,我不知道他懂不懂,当年的我是挺懂的,没少拿这个调侃他,他大概是怕我的,别人这么喊他他偶尔反驳,我这么喊他他不敢反驳。
还有件事儿,武晓寒家里很穷,穷到连学校组织的春游都去不起,我记得班主任当时让我们献爱心,每个同学捐出一块钱,武晓寒也能跟我们一块儿去了。
我大概骨子里就不是个好东西,跟我那不是东西的爹一样,不知怎么就特想欺负他,所以我又成心欺负他说,你家这么穷,学费哪儿来的?
那次的春游,武晓寒没去。
后来他转学了。
我看着开屏的孔雀,慢慢有了点印象,我告诉他我姓什么,又叫什么,想问他对我有没有印象,他却突然站起来,撒丫子跑了。
我想我跟武晓寒是有很深的缘分,甭管我俩怎么兜怎么转,注定要相遇,要在一块儿。
回忆写到这儿的时候,我停了半个月,一直没机会往下写,主要媳妇儿跟我闹脾气了,骂我写的是一坨狗屎,还往这坨狗屎里添油加醋,非逼我删了。
我问他,我哪儿添油加醋了?不都事实么?
他死鸭子嘴硬,说自己没装逼,摸鼻子是因为我当时对他爱答不理,也不跟他握手。说着说着又跟我闹了,倒打一耙,反过来怪我装逼,态度不好,让我给他认错。
行吧,天大地大,媳妇儿最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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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