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子和他的大冤种 第54章 关于季北宣

林南霑去往宗族墓园，在季北宣的墓碑下，烧掉了他和他在英国的合影。一同烧掉的还有当年为争取季若离抚养权而做的生物遗传鉴定书，鉴定书从瑞士寄出到达槟城的时候，他已经搞丢了若离。季若离和季北宣的母亲-季徐氏没有生物遗传关系。林南霑到现在都不知道埋在季北宣墓下的男人到底是谁。林南霑只知道，在自己最为热烈的岁月，他如此爱过他。

开往埃及开罗港的远洋邮轮已经渡过亚丁湾，进入红海海域。天海碧蓝之间，是望不到边界的黄色大陆，很平坦没有起伏的山峦，就像咖啡上的拉花浮沫。红海东岸是阿拉伯沙漠，西岸是撒哈拉沙漠，狭长的海域是亚非两洲的海上分界线。

皮埃尔.西弗利斯站在船舱观景台上，低头看着往来船只，多是货轮极少有像他乘坐的东方公主号这样的巨型邮轮。已经是七十年代末期快进入八十年代了，飞机成为跨州旅程的首选交通工具。但皮埃尔还是喜欢乘船，不单单是因为他十八岁时就进入家族旗下的船坞工作、中年后接管西家海运的原因。一架架巡航战机从西岸飞往东岸，消失在沙漠尽头，低空飞行发出的轰鸣震痛耳膜，船舱玻璃在音波之下抖得簌簌作响。

皮埃尔难受地捂着耳朵张开嘴巴，以缓解由耳廓深入颅内的不适。经历过佛罗伦萨大轰炸的他害怕战机、尤其是低空飞行的战机，战机下降代表要投掷炸弹。皮埃尔还记得那次从防空警报响起人们涌进地下掩体到投下第一枚炸弹，耗时八个小时。在这八个小时内，超过五百人身体贴着身体，像沙丁鱼罐头一样挤在狭窄、幽暗、密闭的地下掩体里。

地下掩体修建仓促，并非全部水泥封面，有些地方裸露着土石。爆炸震荡之后，石块松动滚落间带出些许动物的残肢。空气里除了屎尿汗水味儿还混杂了来自泥土的腐烂味儿，几百个人静默至麻木，如同活埋等死。

这样的经历让皮埃尔觉得飞机舱就是如防空洞般的密闭铁匣子，要让他在里面呆上十几个小时还不如让他去死。

他回到座位给自己叫了杯威士忌，坐下后侍者端上酒就退了下去。他喝了口酒，自语了句：“他还真的死了。”

皮埃尔在槟城看到了他的墓、看到了他的遗物，能过确认了他的确已经死了。在他的遗物里除了张相片以外什么都没有。哦，不管那个箱包里到底装过什么，只要林家没拿出来威胁他就可以了。林家在美国股市蒸发掉了九百万美元，还要以执行价回购J基金手上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整整五千万美元。这些都没让林家用季北宣收集的罪证威胁他，皮埃尔知道这件事算过去了，悬在他头上二十多年的利刃终于消失了。他不再担心会祸及家人而远离意大利，这一次他会从开罗直接坐船去拉斯佩齐亚港在北上回家而不是去海法。

五十年代，殖民地相继独立，英**情处因经费原因缩减殖民地谍报人员，这些人员里面就有隶属于远东局的季北宣。其实马来半岛因丰富的锡矿资源和橡胶资源在四九年至五一年间还是让英殖民局狠赚了一笔，但季北宣那二分之一的华人血统让他只能被边缘化。就像他即便以优异成绩毕业于英**校也进入不了皇家陆军，哪怕是炮灰也只能当最危险的那种。他在日占时期空降马来半岛，在最短的时间里以他的华人血统、祖籍福建以及熟练的闽语表达取得了马来游击队的信任，在茂密丛林间充当英军情处的联络官。二战结束，英国卷土重来占据了整个马来半岛以及沙捞越、爪哇岛部分地区。曾经的法属、荷属南洋殖民相继独立。逐渐觉醒的南洋人推起了一**的独立运动，其中以日占时组建、战后游散在半岛丛林的各路游击队最让殖民当局感到头痛。英殖民地局与英军情处的主要工作转向被殖民者内部，企图分化掉因抗战而构建的同盟。

季北宣的新任务是监视马来华商，没能晋升让他沮丧，好在和林南霑的恋情让他身心舒畅，如同在度假。

季北宣在陪同林南霑去到伦敦时就从殖民地局与本部那里提前知道了自己将要被调回英国本土的消息。在他的眼里帝国利益高于一切，谍报工作不能停滞，没有经费他可以自筹经费，总之，不能放弃马来半岛。

季北宣没有选择回到本土英国领那点可怜的遣散费，或者在军情处办公室里面对枯燥的档案文件等待退休。他脱离军情处去往意大利单干，他要利用西家与林家的原料药交易这条线间接监视林家，以及其背后的马来半岛。皮埃尔在马来就认识他，他也不否认自己和林南霑的过往，为了诱惑萨拉，他跳进了冰冷的大海。他授意马来驻意大利使馆注销了季北宣的国籍资料，让他成为受害者被萨拉营救，继而有机会施展他的魅力俘获她的芳心。

从他用林南霑给他的婚戒去向萨拉求爱这点就能看出，他将林南霑和萨拉这两个新欢旧爱一视同仁。

季北宣动用英**情处的关系，从英国本土偷运来了条制剂分离合成生产线。皮埃尔在他的建议下，改造维拉斯号货船下层舱，装进了这条生产线。他们用耗损为理由吞掉了部分原料药，在海上完成毒品的生产与分装，这些毒品混装在原料药里上岸。账目做的非常漂亮，意大利海关稽查多次也没有发现问题。

维拉斯号货轮从意大利南端港口卸货，再北上送入船坞保养，到达西家经营的码头后将毒品装入红酒木桶穿过边境线送往欧洲各国。每次送货，季北宣都会在该地区开演唱会，洗白毒资。

一条从南洋渡过亚丁湾穿过红海进入地中海，由意大利扩散至欧洲各国的毒品交易网徐徐展开。皮埃尔以为季北宣只是想赚钱，的确，没几年，西家就赚回了因战争造成的金钱损失。

直到，林家要转型生产抗癌药而不再向金三角购进罂粟时，季北宣知道林家想要彻底摆脱从殖民地时期形成的控制，这代表该换下林家。他将西家生产销售违禁药的消息卖给国际麻醉品管制局特工，用他艺术家身份向联络特工控诉西家把高雅的歌剧变成肮脏的洗钱工具。顺便提一句，这个特工是他的迷弟，在季北宣惨死槟城之后，这位特工深受刺激隐居避世。这位联络特工的消失，让中情局、麻醉品管制局与西家在槟城惨案之后没能在短时间内弄清季北宣的意图。

国际麻醉品管制局为了保护季北宣的安全，将诱捕地定在槟城。为此，季北宣写了封求救信让那位特工交给林南霑，林南霑收到信之后，当即在槟城动工以最短的速度修建出一个歌剧院。

另一方面，査赞.马塔其频繁接触林南秋，两方顺利达成合作，査赞.马塔其投资华茂支持林南秋的TP研发，而林南秋则将最后一批阿片原料药的代理权交给马家。马塔其用这个代理权通过中间人联系上了皮埃尔。皮埃尔把货船开到巴生港，货品装箱。等开到安达曼海域，拆开包装取出原料药加工时，才知道马塔其家给他的都是双狮粉。

海警追击，火力与常规海警配置相比明显高出几个档次，皮埃尔知道自己被季北宣耍了，还好他提前授意让保罗找机会杀掉他。为了保命，皮埃尔下令将毒品全部卸入大海。

美国中情局欧洲站特工没有想到，他们追踪欧洲站丢失的机密文件在亚丁湾就断了线索。他们对原有情报经手人与相关利益方分析，得出结论，这个华裔技术员与核技术武器部署资料会在马六甲海峡完成最后交接，最终送至香港。

美国中情局远东站成员配合欧洲站执行拦截行动，他们集结人手在马来半岛与南洋群岛各个码头布控，准备守株待兔。

经过月余的对船舶往来分析，他们将目光落在与华茂药业交易的货船上，因为运送华茂药业的货船出港能够特许免检。

他们跟踪林家每一个成员，发现与华茂有销售往来的客户中，林老爷子只见过皮埃尔。异常的重视，让中情局关注到维拉斯号货轮，虽然维拉斯号的目的地在意大利，可途经多国港口，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想剑走偏锋，迂回翻转？！

更让美中情局感到皮埃尔嫌疑最大的还有，他们在调查他时发现另有几股势力关注着维拉斯号货轮。这几股没让中情局在短时间里查清的势力分别是国际刑警、国际麻醉品管制局、英**情处和金三角毒贩。国际刑警查洗钱，国际麻醉品管制局查毒品，英**情处盯着林家势败，金三角毒贩盯着通往欧洲的新渠道，大家都在执行各自的秘密任务。以至于中情局在短时间内判断不出他们盯得到底是违禁药品还是核武器部署情报。甚至他们以为欧洲站丢失重要情报以及技术人员的消息已经外泄，保不齐这中间有浑水摸鱼想截胡的。

于是美国中情局快刀斩乱麻，在皮埃尔加速逃避马来海警追击的时候，遭受了多枚潜艇鱼雷袭击。

维拉斯号货轮遭受潜艇打击，代表水深惹不起，马来海警怕挨黑打不敢逗留，无视维拉斯号的求救信号火速返航。维拉斯号货轮在短短十五分钟内沉没，只有皮埃尔和几个心腹乘坐救生艇逃跑，其余水手尽数失踪。皮埃尔不知道沉船背后的真相，他误以为那几枚鱼雷代表了国际麻醉品管制局禁毒的决心与魄力。这个误会让皮埃尔对于国际麻醉品管制局的恐惧深入骨髓，这种恐惧让他从一九六零年开始就不再碰毒。

中情局事后和国际刑警、国际麻醉品管制局两方对账才弄清事件真相。

国际麻醉品特工为抓西家制售违禁品的证据，已经安插人员进入维拉斯号货轮，国际刑警要抓西家洗黑钱也在槟城布控，马塔其家以为搭上了西家这条通往欧洲的销售渠道而在做发财美梦，英军情处的人以为能借查获西家贩毒而把林家牵扯下水，继而打击林家、替换林家。

只有中情局知道，他们几方都被耍了，那个华裔技术人员和情报一定是在那场全员关注的鱼雷击沉货船的事件时跑了。甚至到最后他们都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林家在转移情报及技术员！

一九六零年六月，伦敦威斯敏斯特桥南边一幢20层楼建筑的秘密审讯室内，萨拉.伊芙琳.西弗利斯被绑在电椅上。她无数次解释跟着丈夫去槟城只是为了防止其与老情人旧情复燃，换来的却是一次比一次更残酷地拷问。到最后审讯人员确定她可能连季北宣是间谍这件事都不清楚，但他们还是拷打她，只为泄愤。直到她额骨缺失，失血而死，英**情处总算能把季北宣的死与行动失败的错算在西弗利斯家头上，抓不到皮埃尔，拿萨拉替罪也可以。直到三年以后，英军情处接连自爆乌龙，皮埃尔趁机打通关系找到萨拉的尸骸，也才知道季北宣的间谍身份。

原来季北宣是这款艺术家，他眼中的月亮是他心中的事业。

这都是二十年前的旧事了，林老爷子不太想回忆当时的细节，无数个类似的、惊心动魄的瞬间组成了他过去的岁月，太多了，回忆废脑，难得糊涂才能清净。

晚年，林老爷子喜欢在槟城林家祠堂戏台下摆上座椅，泡着功夫茶，听着收音机里放出的闽剧。祠堂戏台好多年没有戏班子上去表演了，看台上下空无一物，只能听见收音机里曲调回响。服务林家的几个安保守在门外，确保无人打扰他的清静。林老爷子将声音调到最大，咿咿呀呀的唱腔就连祠堂外街道上的行人都能听见，大家都习惯于此。

在戏剧节目推至**的时候，林老爷子从兜里掏出另一个更小的收音机，插上耳机，从海绵塞里传来字正腔圆的华语女主播声，在一段万年不变的开场白之后进入主题：“现在播报本月时政摘要：中华人民共和国与美利坚合众国建立外交关系、全国XX常委会发表《告台湾同胞书》、国防部长发表声明停止炮击金门、XXX副总理应美国副总统卡特之邀对美国进行国事访问、XX中央、XX院决定在广东蛇口建立全国第一个对外开放工业区——蛇口工业区、穆罕默德·礼萨·巴列维逃离伊朗……”

嗯，这是林老爷子的晚年生活，喝工夫茶，听闽剧...听闽剧？对，听闽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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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关于季北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