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了冻疮药果然不痒了。
时雨浓窝进被子里,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方歇把药盒放回去,也跟着她一块靠着火墙,边取暖边斟酌开口说道:“嗯,咱俩现在吧都属于是私生子,上一代的恩怨过节,落到在咱们这一代人来承受,大概就是这么情况。”
“但你生父是一位县主,我生母是上门媳妇儿……他俩是一对。”
方歇戳戳手指,表情很古怪。
时雨浓秒懂,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人干事儿?”
这家人还真不讲究啊。
方歇失笑:“我也觉得很匪夷所思,但这就是咱俩的身份关系,我给你捋一捋它是怎么回事儿啊。”
他要从记忆里把前因后果慢慢给梳理出来。
“这里是女尊世界,要求女人忠贞不渝它就很难,就像你原先呆的现世,男人婚后总免不了劈个腿,搞点婚外情啥的,这家人的上门媳妇儿呢,她就犯了同样的错误,就在成亲几年后跟一个武林高手生下方歇……”
“这个上门媳妇她本身也是江湖人出身,她以为的江湖儿女没那么执着于名分,但武林高手对她很上头,在她意料之外抱着孩子上门逼宫。”
“上门媳妇跟县主本来就两个女儿,这件事没有暴露之前他们感情还不错,而且县主享受着一整个县供奉,不用向朝廷纳税,他一人独享,所以她们一家的生活很优渥。”
方歇斟酌道:“在这个前提之下,上门媳妇儿肯定选县主啊。她以为自己浪子回头,县主这么爱她肯定就得原谅她嘛。”
“但是县主他不原谅,一气之下县主回娘家住了半年,这半年他也没闲着,就跟他小妈有了施雨侬。据说那位还是位亡国公主。”
“等等!”时雨浓一脸诧异,“这里不是女尊世界吗?还有小妈文学呢?”
“哈哈哈。”方歇笑道,“属于他们这家人比较另类,县主的爹是城主,身份地位都很高,他媳妇儿死了之后,他成了寡夫但对方是亡国公主,他们俩在政治上不能成亲,至于城主怎么容许他这位心上人跟儿子有了结晶,咱也不清楚,反正事实就是有了施雨侬。”
方歇说到这就仔细打量身边的姐们,“据说你这身体跟亡国公主长得有七八分像……”
就他观察来看,眼前小孩也就十四五岁,模样还没长开,加上头上鼓着个大包搞得脸的上半部分像是被蜜蜂给蛰了一样,已经变形了、
方歇还真瞧不出这孩子到底长什么样。
而且施雨侬极度讨厌别人看她的脸,童养夫方歇跟她相处的视角永远是看膝盖以下。
所以现在完全不知道这小孩儿到底长什么样……
“哎呀,我还是给你上点儿药吧。”方歇看她脸肿的实在厉害,又起身去拿来药箱,找到几种伤药给她涂上。
时雨浓闭着眼随他折腾。
其实不上药她也能好,身体机能稍微恢复一些,她就有办法自愈。
但眼下她身体的情况很糟糕,不知道是受伤过重,还是刚刚冻了那一下导致身体发烧了,又或者是因为饥饿,总之负面情况很多。
所以上点儿药对她有好处。
上完药太难闻,时雨浓用手扇风问:“那后来呢?”
“后来县主怀了孩子回家,两个女儿就觉得他错得很离谱,在她们眼里母亲反而是受害者。另外那个武林高手他还不死心,县主离家出走半年,他趁虚而入成了上门媳妇的外室……”
“两个女儿再加上一个被养在外面的武林高手,多方加害下,险些搞得县主一尸两命。”
“城主父亲及时赶到,救了他们,还打算把所有人都处死,也包括那两个女儿,但是县主舍不得,最终就只杀了武林高手,废了上门媳妇儿的武功,两个女儿也改成跟母亲姓,把她们全部赶出去。”
“武林高手的儿子本来也是死的,但是县主觉得死太便宜这孩子了,他要让这孩子活着受罪。所以就让他做了施雨侬的童养夫……”
“他把自己的不幸全怪罪这俩孩子身上,施雨侬还没满月,俩孩子就被送庄子上,等到小童养夫学会做饭之后,县主就把佣人都撤走了,就让小童养夫照顾施雨侬的衣食起居,一旦发现没照顾好,小童养夫就要挨打。”
“这俩孩子都是爹不疼娘不爱,都没有受到过正常的教导,施雨侬稍微长大些就有样学样,也对小童养打骂,就说是她也把自己的不幸加诸在了小童养夫身上……”
方歇叹气道,他这会儿真的很想抱抱这个一直被欺负到死的孩子,可惜人家已经没了……
“后来县主又跟他那上门媳妇儿和好了,还把一家人都接回来,一家子又恢复到从前的幸福生活。”
“但那两个女儿还是恨施雨侬,庄子里一直有护卫看着,那两姐妹没办法下手,但是傍晚的时候施雨侬突然就偷偷出门了,等童养夫找到她的时候,人就倒在桥洞下面,当时还有气儿。”
“童养夫猜应该是有人把施雨侬给约出去的,但他并没找到纸条和信件,县主很快过来,结果人家根本不信童养夫的说辞,就认定是童养夫是为父报仇。”
“其实我个人感觉,县主肯定知道真正想杀你的是他那两个女儿。但他就是迁怒方歇嘛,查都不查一下就把人绑了还打得昏死过去。”
“后来童养夫醒过来喊了很久,也没听到屋里回应,他也知道施雨侬要是没了,他肯定也活不成,所以他把脸埋进草垛就这么没的……”
方歇看了眼屋里的情形,就很奇怪:“有个事情很奇怪,施雨侬伤得那么重,县主居然连大夫都没给女儿请,还把唯一能照顾女儿的童养夫打得生死不知……我估计施雨侬就是因为伤重不治没的。”
方歇握着拳头,他这会儿已经很生气了。
俩活生生的孩子就这么被家长有意害死,哪怕他只是个局外人,看了也很生气。
他刚开始接受记忆的时候压根没细看,方歇只知道这俩孩子大概就是名义夫妻实际主仆。但仔细把信息捋清楚,方歇才知道,他们转生的这两个半大的孩子,好惨啊。
完全就是县主夫妻斗气的工具人,需要时候就让他们活着,厌烦了就让他们死……
方歇怅然。
可惜不管在副本内还是在副本外,他都帮不到这两个可怜的孩子。
时雨浓听完心里也很不爽,她倒不是同情谁,而是作为这具身体的接棒者,从醒过来的那一刻她就一直很难受着。
这笔帐等她养好伤,必须找人清算!
时雨浓疲惫道:“她们这里最近可有发生了什么大事情?”
方歇摇头:“这个我真不知道……咱俩等于就是变相被囚禁在这里,我平时可以出去,但我不识字,你虽然识字但你害怕被那两个姐姐加害,所以你不敢出去。”
时雨浓默然。
一个怕被迫害而不敢出门的人,突然出门,却没留下任何线索。
她可不擅长分析调查……但根据常理来判断,施雨侬应该是与人有约定才会出去,就目前来看,能背着童养夫约施雨侬出门的,就只有她生父,也就是那位县主。
可能就是父女会面时,约定好今天傍晚时分去桥洞下碰面。
目前时雨浓个人感觉这位县主嫌疑最大。
她问:“对了,是谁告诉你那两个姐姐想杀施雨侬?”
方歇说:“就是以前照顾这俩孩子佣人大叔说的,包括咱们出生前的那些事都是大叔在教训童养夫的时候,通过谩骂的形式让童养夫认清了这些情况。”
“方歇,你这具身体比我大几岁?”
“一岁多点儿吧。”
“那咱们现在多大?”
“你快十五,我快十七。”方歇说完表情很是古怪。
他忽然灵光一闪,脑子里出现了一种偏向八卦的猜测:“姐姐,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啊,就是会不会是有人担心这俩孩子到了青春期……怕他俩再有了孩子?”
时雨浓嫌弃道:“你不是说这女孩欺负男孩吗?怎么可能有孩子?”
“有个事儿我没跟你说……”方歇挠着手指很不好意思,“他俩,前阵子洗完澡冷嘛,就一个被窝抱着蹭过,因为没找对方法,没圆房但也差不多了,你懂吧。”
“噫!”时雨浓赶紧往旁边挪挪。
方歇一脸无辜:“不是我啊,我只是跟你交待一下实情,是她们俩有事儿……而且你也知道古代人平均寿命就三十来岁,差不多这年纪他们就成家了嘛。”
时雨浓扭开脸专心看地板:“我知道啊,但你我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咱可不兴胡思乱想。”
方歇忙摆手表示:“我肯定不会。”
而且对着她那张变形的脸,他也实在生不出半分杂念……
聊到这块算是把天给聊死了。
方歇忙找借口去炉子上看红薯肉干煮好没有。
时雨浓也去把药箱翻出来,她手脚末端都开始像耳朵那样发痒,估计是长冻疮了,得擦药。
方歇端着两海碗吃的进来,就看见她在药盒里翻找。
“找什么呢?”
“冻疮药。”
药都是一小罐一小罐,也没贴东西,刚接触肯定是分辩不出的,但方歇有记忆,他一下就从盒子里把冻疮药给找出来:“这个才是。”
时雨浓挖了一大坨,东擦西抹,最后连脚后跟都照顾到,总算是把一坨药膏给消灭掉了。
方歇在旁边假装没看到。
他也知道这姐们肯定是膈应他,这会儿还是保持距离为妙。
仔细一回想,刚刚那事儿他就不该说,结果现在搞得俩人相处起来好尴尬,而且她都一直在偷偷拉开距离,他真的很想大喊一声。
姐姐我对你真的没兴趣,请你不要这么矫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