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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一直有一道声音在对他说话，先是轻轻的呼唤。
“苏樾。”
“苏樾。”
后来是嘶吼，仿佛在痛苦的深渊里喊叫苏樾的名字，苏樾半睁开眼，自己依旧躺在少爷的臂弯里，他觉得安全，于是闭上眼继续睡。
可梦里那个声音又来了，那声音对他说：“苏樾，我绝不骗你。”
又嘶吼着说：“我绝不骗苏樾！”
苏樾在梦中唤：“女仆，是你吗？”
眼一睁，苏樾站在了走廊里。
深长深长的走廊，看不到尽头，不过有月光洒进来，能看清地上的地毯跟两旁的挂画。
他立即认出来，这是那条通往女仆房间的走廊，他回头，看向女仆房门时，赫然见女仆站在那儿，等着他。
这画面很真实，场景很真实，苏樾蹲下身，摸摸地毯，手感也很真实。
怎么这个梦这么真切？但想到，真正的自己正躺在少爷身边，那么也就安心了一点。
可他觉得女仆有点不对劲，女仆穿着掐腰女仆裙，双手交握身前，两双脚乖乖巧巧并在一起，只是女仆的头，低垂着，并一声不吭。
他唤：“女仆。”
女仆的脖子，像是被人用线给提起来的，嘎吱作响，她此时遥望苏樾，全黑的眼瞳在月光下泛出诡异的光泽，她道：“苏樾，我好饿。”
苏樾立即警醒，这梦或许是个噩梦。
“苏樾，我好饿。”女仆的手背到腰后，解开蝴蝶结腰带，外裙坠落。
苏樾眼瞪大了，他看见女仆的腹部，有个血窟窿，怎么回事？
“苏樾，我好饿。”女仆一手抓入腹部，扯出白花花的肠子，放到了嘴边。
“那个不能吃！”苏樾高声说，他竟然听见走廊里，有他的回声，一阵毛骨悚然的冷意袭上后背，这梦太真实了，真到就像是现实。
“苏樾，可是我好饿。”女仆手指一松，肠子掉在地上。
苏樾跑几步，来到女仆面前，她脸上的表情很空，好像没有表情，好像完全就是个人偶，苏樾蹲下身，拾起她的裙子，打算为她穿上。
一抬眼，一张裂口鬼脸直面他，他看见女仆的脖子断了，所以这张脸几乎要垂到他头上来。
他努力克制住恐惧，颤抖的手在快要触碰到女仆的裂口时，从女仆腹部发出来一个哭泣的声音：“苏樾，快走……”
听得出来这个声音才是真正女仆的声音，苏樾搁下裙子就跑，他只有往走廊深处跑，他不知道，女仆的鬼身早已在那儿等着他。
这条走廊为什么越跑越狭窄？尽头似乎有个黑影。
是女仆的鬼身，爬墙裂口女，她占据走廊尽头，张开一张大嘴，像食人花那样，等着苏樾跑进。
苏樾不敢再跑，他哪能再跑，可他稍一侧目，便看见断了脖子的女仆人偶，在一步一步追着他，他顿时感到窒息，空气都没法吸进来了。
他该怎么办，他一跃而起，摘下一幅画框，转身走向人偶，将画框狠狠拍在人偶头顶，人偶倒下了，但腹部那鲜红的血骷髅里，又爬出来一个人偶。
苏樾看见它一颗眼珠子掉了下来，于是恐惧大喊道：“女仆！你在哪儿！”
没人应答他。
苏樾照着要站起来的人偶就是一框子，人偶倒下，新的人偶又从那被撕扯开的腹部里，伸出来一只手。
苏樾声音发颤：“我知道你绝不骗我，你现在在哪里？难道你要吃我吗？你是不是没办法控制你自己？女仆你说话啊！”
“我让你别查了！”女仆的嘶吼从头顶传来。
苏樾抬头看去，没有人影。
“我叫你别查了啊苏樾！我好痛苦苏樾，你不要查了好吗！”
“你饿了？”苏樾一连串说：“你是不是饿了？是不是有人不给你饭吃？你怎么能想吃我？如果这是在梦里，我就让你吃，你快出来！”
“这不是梦，苏樾，这一切都不是梦，这一切都是真的，苏樾，我饿了，因为我饿了。”女仆的声音骇然尖利了，如同嘶喊的鬼魅：“苏樾！就让我吃了你！就让我结束这一切！”
“我问你！究竟是谁不让你吃饭？他凭什么不让你吃饭？”
“你何必纠结这个！”
“让你产生痛苦的那个人，是谁？”苏樾照着天花板大吼。
“是你！”女仆也吼：“是你啊苏樾！”
“真的是我？”苏樾失落道：“你让我觉得寒心。”
女仆又哭泣道：“苏樾你快走吧……”
“我往哪儿去？你让我走哪儿去？你想让我死，你说是我让你产生痛苦，我想我们就算以后有缘分，也不要再见了！”
女仆终于现身在天花板，她在天花板上爬几步，就像蜘蛛一样，那纤细的四肢，青白青白的，那纤细的腰身，好像一握就能断，她那张悲伤的脸望着苏樾：“你不要看我，我好丑。”
“我送你回房间好吗。”苏樾朝她伸出手。
“不行，一碰到你我就会想吃掉你的，因为我太饿了。”
“是因为厨房里没东西吃吗？”
女仆摇头：“是因为我不乖，所以他不给我东西吃。”
“他是谁？”
女仆露出一个狞笑，朝苏樾张牙舞爪扑来：“他是你！”
苏樾完全来不及闪躲，被女仆压倒在地，他看去时，女仆张开大口，想吞掉他整个脑袋，他道：“你说过，只有我想逃跑的时候，才会吞掉我的头。”
女仆的嘴顿住了。
苏樾一把推开她：“你是个骗人鬼，现在离开我的梦里。”
“这不是梦啊，苏樾。”女仆呆呆站着，垂着头：“这一切都不是梦啊，苏樾，如果所有的一切都是梦就好了。苏樾，我幻想过，我醒来的时候，身边只有他一个人，可是这才是梦啊。“
苏樾皱眉：“那人到底是谁？”
女仆后颈一耸，抬起头露出微笑，指着走廊那头的房间说：“在那儿，他们都在那儿等我。”
“在你的房间里？”
“对啊，他们都夸我。”
“他们又是谁？夸你什么？”
“是——”女仆咧嘴大笑，“是你啊苏樾。”
完全没法沟通，苏樾在心里迅速想了一遍，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女仆生前的故事里，有一个人不让他吃饭，但是女仆或许还对这个人有依赖感，那么这个人，究竟会是谁呢？
为什么女仆会一直说是他呢？难道他现在，拥有的是别人的脸吗？
苏樾抬手摸脸，没摸出来什么不对劲的，他低头一看，却见自己身穿衬衫跟西裤，这一身都不是他的衣服，这种装扮的人在庄园里，只有两个。
那就是少爷跟小少爷。
“是小少爷？”苏樾低声问：“是他不让你吃饭？”
“是你！”女仆冲向他，尖利的五指在他脸上划出血口。
苏樾勉强撑起身：“我要去你房间看看。”
“你不准去！”女仆声嘶力竭。
“你看到的我，是谁？”苏樾沉声问：“是庄园里的谁？”
“是你！就是你！”女仆的五指狠狠戳戳他胸口，他闷哼出声，唇角涌出一口血。
“你先让开。”苏樾扒开女仆，起身，往走廊尽头，女仆的房间走去。
他要一看究竟，他要搞清楚，女仆到底把他当成了谁，那个人，为什么不让女仆吃饭，又是不是那个人，伤害了女仆。
许多个人偶跟在了身边，一只只胳膊，试图来阻止苏樾，苏樾只管拍开。
终于走到房门口，苏樾拧门推门，走入少女精致的卧室，扭头去看穿衣镜时，他眼前一黑。
他在少爷怀中醒了过来。
“做噩梦了？”少爷问。
苏樾慌乱撑起身，说：“女仆在我梦里，我现在就去找她。”
他快速下床，跑到门口拉开门，走到通往女仆房间的这条走廊上。
什么……苏樾鸡皮疙瘩起了满脑袋。
他还在梦中么？还是说，这根本不是梦？苏樾回头喊：“少爷？”
“怎么？”少爷半起身，望着他：“你不是要去找女仆么。”
“少爷，你是真实的吗？”苏樾惊慌道。
少爷眯眼看他两秒，得出结论：“你梦游？”
“不是。”苏樾跑到床边来，先是拉过少爷的手，这冰冷的触感很真实，后又握过少爷的脸，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如果这不是真的。”苏樾喃喃低语。
少爷拧眉道：“苏樾你——”
苏樾紧闭眼，吻住少爷的唇，少爷一手搭到他后腰上，将他搂入怀中。
被拢得越来越紧的时候，苏樾推开少爷：“跟我来，外面的走廊不对劲，有女仆人偶。”
少爷问：“为什么亲我？”
苏樾一时没回答，他牵过少爷的手，少爷便跟在了他身后，他频频回头，觉得少爷太真实了，可是他又明显是在梦中，他将少爷拉到走廊上，望向尽头。
垂着头的女仆人偶，依旧站在那儿。
苏樾指去：“少爷，你看见没有？这条走廊，是通往女仆房间的走廊，而女仆人偶，就站在房门口。”
苏樾说完抬头，天花板上什么都没有。
这时听少爷说：“苏樾，这不是那条走廊。”
“这就是那条走廊啊少爷。”苏樾急切看向少爷，“少爷，你不会看不见吧？”
少爷默然跟他对视几秒，道：“你被女仆的鬼身迷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