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没多久,苏樾被热得醒来,他也算是睡到自然醒,除了热之外,头脑感觉很清醒。
他想到睡前,自己对少爷说的话,他心想自己肯定是疯了,这两只胳膊,为什么要朝少爷张开?就因为少爷那双看起来是红宝石的眼睛吗?
珍贵的红宝石双眼,仿佛是需要呵护的。
怎么又会有这种想法?简直不可理喻。
苏樾稍稍侧目,能看见少爷漆黑的发跟冷白的耳朵,少爷箍着他的腰,睡得很沉。
苏樾想起床,小小的挣脱了一下,但没法抽身。
又躺一会儿后,苏樾听见房门被什么人给推开了,他竖起脑袋,望过去。
与女仆窥探的双眼四目相对。
“苏樾。”女仆冲他静音一笑。
苏樾轻声道:“来给我送早餐的吗?多谢。”
女仆端着餐盘走进来,笑吟吟的,仿佛心情很好,苏樾看着她,又说:“我衣服的扣子坏掉了,又要再换一件了。”
女仆转身,很八卦很兴奋,“被少爷扯掉的是不是?”
苏樾脸微红刚要解释,听得耳旁少爷的声音:“吵。”
苏樾一僵,眼珠子都不敢转动了。
女仆用口型对他说:“那我走了,你一会儿来找我换衣服。”
苏樾轻微点头。
“吵。”少爷睁开眼。
苏樾紧紧闭上眼。
少爷看见他轻颤的睫毛,伸手扳过他的脸,亲吻他的唇,他被动承受着,半睁眼后,看见少爷阖上的眼皮,感受到少爷越来越烈的呼吸,再这么下去可不妙。
苏樾猛地推开少爷。
少爷睁眼,带着怒气,强行把苏樾扯了过来。
苏樾整个人都被包在少爷怀里,双臂竖起来,双手没地搁,他柔声道:“少爷,我要起床了,我有很多事情要忙的。”
“什么事。”
“少爷生辰宴的事,还有帮少爷找名字的事。”苏樾说得很诚恳。
“你想知道我的名字。”少爷说。
苏樾点头:“当然想知道了。”
不知道少爷会不会看出来他的心虚,苏樾紧张地垂下眼睫,竖在少爷胸前的双臂,此刻能明显感受到,少爷的心脏在跳动。
苏樾心想,原来鬼少爷也是会有鲜活心跳的么。
“去吧。”少爷说。
苏樾仿佛得到赦免,抬眼冲少爷一笑,少爷冷淡的眸光停留在他脸上。
苏樾要起身,猛然想到自己没穿衣服,就扭头对少爷说:“少爷,能不能麻烦你先闭上眼睛。”
少爷此刻平躺着,唇角小幅度一提:“为什么?”
苏樾心想算了,跟少爷说了也像没说一样,于是极为小心地搂着被子滑下床去。
他本打算趁少爷躺着的时候,爬到床尾去拿衣服,但是少爷忽然坐起身,睨了他一眼。
苏樾一个激灵,把所有被子都扯了下来,他现在被堆得像一个大雪人。
少爷皱眉看向他,他急忙匍匐前进,“等我拿到衣服了,再把被子弄上去,少爷你先等等我。”
苏樾摸到湿漉漉的衣服时,心好像僵了一下,怎么一晚过去了,这衣服还没干?是因为室内太冰冷的缘故吗?苏樾动动五指,确实是感受到了一股寒冷。
他犹豫之时,头顶落下一件黑色的衣服,带着少爷身上那股深幽的香。
是少爷的睡衣么?
苏樾的脑筋一时像生锈了,他没想懂,但透过黑蒙蒙的衣料,他看见少爷光着上半身往浴室那边走去。
浴室门刚被关上,苏樾就从被子里跳出来,把被子扔回床上后,他两下穿好了少爷的睡衣,长一截,刚好盖住他的大腿根。
最后他俯身捡起男仆裙,挡在面前快速跑出房间。
不料,走廊那头传来小少爷跟酿酒人交谈的声音,苏樾一急,转过身往相反方向跑,更巧的是,他又听见这边的走廊尽头,响起管理者嘲讽清洁工的声音。
怎么一大早,不对,一大晚的,他们都在二楼走廊里讲话?
苏樾进退不得,站在原地,把湿漉漉的男仆裙套上了身。
“哟。”走廊左边里,出现小少爷。
酿酒人跟在小少爷身边,锐利的眼刀拍在苏樾身上。
“你衣服怎么成这样了?”小少爷扬唇嘲笑。
苏樾低声说:“不小心打湿了,我现在要去找女仆,就先过去了。”
“去吧。”小少爷抱臂,看着他。
苏樾经过他们身边时,被酿酒人伸出来的脚绊倒,他一个前倾,双膝跪在地上,神情却是淡淡的,他仿佛早就已经习惯了。
酿酒人瞟他的眼神跟看一只老鼠一样。
他们不吭声,苏樾便起身准备走,忽然酿酒人揪住他的衣领:“这是什么?”
小少爷“嗯?”一声后,俯身来看,唇边依旧带着他惯有的讥讽笑容:“这不是表哥的睡衣——么。”
小少爷脸色变了。
酿酒人的脸色也是。
看见他们四个的管理者高声道:“一早上就这么热闹?在玩苏樾什么呢?”
“你怎么偷穿表哥的睡衣?”小少爷思索一秒,又说:“你衣服湿了,你就偷表哥的睡衣穿?”
酿酒人“嗤”一声后说:“真不愧是一只老鼠,还开始偷东西了。”
“苏樾偷什么了?”管理者带着他的大嗓门走了过来。
苏樾只是跪坐在地,打算等他们说完之后再起身,他其实想过解释的,但是解释能有什么用呢?这帮人也不会相信,是少爷把睡衣扔到了他头上,等一下!少爷仅仅只是把睡衣扔在了他头上而已,根本没叫他穿啊。
是他会错意了,苏樾开始后怕,寒意一阵阵像波涛,涌进他心里,激入他浑身筋脉。
他只要一抬眼,便会看见三双打量他的、带着恶意的眼睛。
管理者说:“这好办,只要他脱下来不就好了?”
他听见小少爷跟酿酒人都冷笑了一声。
苏樾略微直起身子,一手伸入后颈,抓住后衣领之后,狠狠向上拽,他这架势,像是要把整个脑袋给拽下来。
小少爷略微有些发怔,就这么看着苏樾,在男仆裙里挣扎过双臂,最后把整件表哥的黑色睡衣像拔草一样揪了出来。
苏樾把睡衣递给小少爷。
小少爷接过。
酿酒人骂他:“下贱。”
苏樾当没听见,正要起身,被谁劈了一掌,顿时头脑发晕,下盘不稳,摔跪地上。
这时管理者嘲讽的声音灌入耳朵。
“酿酒人,你搞什么啊?你还想被少爷惩罚?差不多得了,你当这儿是你的房间呐?”
酿酒人黑着脸不吭声。
“也是苏樾活该。”小少爷说了句。
苏樾使劲眨眨眼,等到眼前清晰了,他再度起身,头却被酿酒人一掌死死按着。
苏樾便又坐回去,心里想着,他们这些人都是精神不正常的鬼。
忽然的,一阵风刮过来,紧接着是拳头砸到脸上的声音,再是酿酒人闷哼倒地的声音,苏樾心想,是少爷吗?
他抬眼,看见酿酒人半撑在地,从嘴中吐了口血到地毯上。
又是一阵风刮过去。
忽然出现的清洁工掐住酿酒人的脖子,低声:“还敢吐血在地毯上?”
“清洁工你是不是疯了?”管理者偏头不理解,“知道你跟酿酒人有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为了苏樾打人呢,在一个外人面前,你打自己人丢不丢人啊?”
小少爷“呵呵”笑了两声,把睡衣丢在苏樾头顶,然后消失了。
睡衣滑落之后,苏樾抬眼,看见清洁工阴沉充满戾气的侧脸。
酿酒人被他单手掐得动弹不得,察觉苏樾正看着这边,酿酒人瞪向苏樾,苏樾连忙垂眼,拿起睡衣,往走廊那头跑。
二楼的小厨房里没有厨师跟女仆的身影,苏樾快速下楼,下楼后一转弯,推门跑进来。
厨师跟女仆同时回头。
苏樾喘着气,眼前一阵阵的昏花,刚才酿酒人那一掌,倒像是对他下了死手。
“苏樾。”女仆看见他手里拿着少爷的睡衣,双眼放光道:“你拿着少爷的睡衣呢。”
苏樾说:“我不小心把少爷的睡衣带出来了,等一下你可以帮我还回去吗?”
“你自己去还呗。”女仆笑说。
“我害怕。”苏樾低声,“除了陪床,还是不要随随便便出现在少爷面前吧。”
苏樾想到,帮庄园里的人找名字,是个拖延他不被少爷吃掉的好办法,置办生辰宴或许也算一个。
女仆疑惑歪头:“为什么呢?”
苏樾直接走到她面前,把睡衣递给她,她接过之后,苏樾才看向她,问:“我要换的衣服,在哪里呢?”
“我这就去给你拿。”女仆经过他,又折返,询问:“你后颈上怎么有个红印?是少爷留下的吗?”
苏樾握住后颈,没表态,这红印,应该是酿酒人留下的,他忽然想起来,自己的脖子上,并没有少爷的咬痕,于是他握住女仆的胳膊。
女仆站定,回头:“怎么了?”
“把睡衣给我吧,我给少爷送去。”苏樾低声说。
女仆笑得开怀:“好啊。”
苏樾在厨房呆了会儿,才上楼,因为他怕又碰上那四个疯子,不过,清洁工是怎么回事?刚才是在帮他,还是只是单纯在朝酿酒人泄愤呢?
来到房门口,苏樾刚要敲门,房门自动滑开了。
轮椅声随即响起,苏樾探头看去,少爷面向他。
苏樾走进来说:“我不小心把少爷的睡衣带出去了,现在我还回来。”
“就这。”
少爷背窗坐在轮椅上,虽能看清他穿的是西服,但是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少爷脸上的情绪,似乎是模糊一团的灰暗。
苏樾于是边走边问:“少爷,我找到了一个名字,孙砚修,少爷知道这个名字,是谁的吗?”
少爷不作声。
苏樾走到床边把折好的睡衣放下,扭头看向少爷:“或者是,能想起一点点关于这个名字的回忆吗?”
“没有回忆。”
“那好吧。”苏樾低头无奈笑笑,一时有些犹豫。
“怎么。”
苏樾安静几秒后,抬眼说:“少爷,我觉得我的脖子光秃秃的,这样在庄园里,好像很没有安全感,能不能请少爷给我留下一个咬痕?”
少爷看着他,像静默的雕像。
苏樾皱眉低头,悔恨无比。
少爷忽然轻笑,唤他过去。
苏樾抬头,边走边说:“不过能不能麻烦轻点咬?少爷的牙齿很尖,力气又很大,每次被咬,都特别的疼。”
苏樾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跟撒娇那样,真是可耻啊。
走到少爷面前后,苏樾突然感觉不对劲,少爷脸上的笑,明明是一种要吃了他的笑。
他惊得瞬间清醒,开始连连后退,不料后脑被铁钉戳着,像一杆枪,威胁他快点走近少爷。
然而他只朝少爷走了一步,少爷便跟幻影似的,出现他面前,抱过他的腰,垂头咬在他侧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