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季 第47章 ⑧

乔绵在校内算个名人，金融系系花，追求者不少，偏偏都大三了，一场恋爱都没谈过。有的人说她眼光高，有的人等着看谁能才采下她这朵高岭之花，但谁也没想到，清纯女神最后还是拜倒在了金钱攻势之下。

不管其他人怎么讨论，都不影响乔绵的日常生活，她每天按部就班地上课、兼职，药抒然不在，她不用等着他不知何时会发来的吃饭邀约，生活节奏规律了很多，就算有好事者跑来问她的感情状况，她也只会无视，只是没想到，周铮竟然也会好奇这些。

“你认识药抒然吗？”

有一天，在主持社团活动时，周铮突然在台下这么问她。

乔绵一呆，手里捧着的道具掉下去，还好被周铮接住了，那是社长为了排练《哈姆雷特》斥巨资购买的王冠，实心的，很沉，这要是砸下去，非得把脚趾砸肿不可。

“谢……谢谢……”

乔绵慌张地道谢，手心没出息地被汗水濡湿了，即使已经针对此事，解释过很多次，但还是第一次这么紧张。

“我……我跟他没关系的，他不是我男朋友……”

话说完，脸也红了，觉得自己解释的太多了，人家根本没问这些，心思昭然若揭。

果然，周铮听完她的答案，愣了下，第二遍确认：“那你，认识他对吗？”

乔绵小幅度地点头，半晌，画足添蛇地补充：“只是认识。”

周铮笑了笑：“我知道了。”

这个笑很温柔，带着他过去的影子，乔绵一瞬间好像坐上时光机，回到了高中的时候。

她和周铮曾经是同班同学，不过只同班了一年，高三上学期，因为乔绵学习努力，一次考试发挥超常，进了重点班。

不过，在重点班的生活，比她想象得还要痛苦。

班级学习氛围浓厚，大家一个赛一个地勤奋，下课时间也伏案做题，除了去上厕所无人走动，这些尚且可以忍受，毕竟都高三生了，早已习惯挑灯夜读的生活。令她难以适应的是，她跟不上这里的授课进度，其他科目还好，数学是她的短板。

自上学以来，乔绵的数学成绩就一直不好，有时连及格都难，偏偏重点班的数学老师很喜欢点人上去做题，乔绵一来，成了他的新宠，题不会做，握着粉笔在黑板前呆呆站着，背后是同学们的炯炯目光，非得把她逼到快哭出来，才肯放人下去，每次上课都是公开处刑。

第一次月考，数学毫不意外地拉了后腿，乔绵的总分成绩岌岌可危，在被踢出重点班的边缘徘徊。

班主任觉得这样下去不行，钦点了周铮来给她补习。

还没来多久，班上的人脸还未认全，但乔绵却是认识周铮的，年级第一，数学成绩尤其好，几乎次次接近满分。教数学的老头对着乔绵是阎罗，对这位得意弟子却是春风满面，比弥勒佛还慈祥。每当乔绵呆站在黑板前做不出题，就是这位周铮接过她手中的粉笔，洋洋洒洒写满一大块黑板，然后接受数学老师的全方位夸赞，因此，乔绵想不记得他都难。

周铮给她补习数学，乔绵做好了被骂的准备，毕竟以前也不是没人试图教过她，都失败了。

据说有些人就是天生左脑不发达，数理与逻辑推理能力欠缺，换在乔绵身上，大概就是左脑还没发育完全吧。

可与想象完全不一样的是，周铮在给人补习这一点上相当有耐心，从不骂她，一道题反复讲上十几遍，还是不懂，就连乔绵都觉得自己太折磨人了，他却丝毫没半点不耐烦，只是喝了几口水，缓解干燥的嗓子，继续换个方法给她讲题。

他这样尽职尽责，乔绵十分过意不去，教人的还没崩溃，她自己就先崩溃了，有次扔了笔，既愧疚又自责，揪着头发，眼泪一个劲往下掉，泅湿了桌面上的试卷。

“对不起啊，真的对不起，我怎么能这么笨呢？要不你别教我了吧，一定是老天爷没给我学好数学的脑子……”

话没说完，对面的周铮扑哧笑了。

乔绵一下愣住了。

周铮怕她误会，赶紧解释：“我不是笑你，只是想起了……嗯，邻居家的小姑娘，以前我给她补习，她也说过这句话，还会像你一样揪头发。”

乔绵会愣住，并不是像周铮担心的那样，以为他在嘲笑她。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周铮笑。

周铮性格好，在班级里人缘不错，经常看见他和伙伴勾肩搭背地玩闹，但那时的笑跟现在这个不同，他此刻的模样，多了些宠溺的味道。

后来想想，也许就是因为这个笑，乔绵才喜欢上他的。

在漫长的青春期里，乔绵一直是被人喜欢的那一个，很少对某个人产生心动的感觉，因为出众的外貌，常让她遭受异性的骚扰，扯内衣肩带、烧头发、撕课本、抢书包……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表达喜欢的方式就是欺负，引起对方注意，这让乔绵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都厌恶男生，抗拒他们的接近。

可周铮，是一个例外。

他外表整洁，爱干净，鞋子从来都是白的，随身带着纸巾。他也不会幼稚地去欺负女孩子，跟人交往有分寸，知进退，说话永远温和，身上也不像同龄男生一样，带着运动之后的臭汗。

喜欢上他，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周铮有女朋友，就是那个“邻居家的小姑娘”，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是青梅竹马，直到高一那年，因为搬家，女生转学去了外地，但两人的感情很稳定，保持远程联系，每年寒暑假见两次，爱意不因距离而逐渐消减，反而因岁月更迭而历久弥深。

这是乔绵后来才知道的事，第一次暗恋就失败，可她并不伤心，毕业那天，还能微笑着祝福，祝周铮和他女友永远幸福。

大一开学，学校派志愿者来接新生，喷着冷气的大巴车上，她再一次和周铮碰见。

她和他报了一样的志愿，这当然是还暗恋他时立下的宏伟目标，后来放弃喜欢他了，目标也没变，依然填了这座大学，却没想到这么巧。

坐下后，他主动向她打招呼，乔绵点头应了，一个暑假没见，两人生疏不少，好在有共同话题，一起谈论着同班同学考上了什么大学，报了什么专业，也不算冷场，直到车程后半段，乔绵的话逐渐变少，面孔苍白，靠在车窗上不出声。

闭眼时，胳膊被人轻轻碰了碰，冰凉的触感，乔绵睁眼，一只黄澄澄的橘子递到她眼下。

“听说橘子皮能缓解晕车，你要试试么？”

周铮捧着找人要来的橘子，因为怕吵醒车中其他睡觉的人，声音放得很轻。

那个橘子，后来没有剥，发挥它治疗晕车的效用，反而被乔绵握了一路，下车时，外皮已经变得有些温热。

或许，并不是没有遗憾的。

年少时第一个喜欢的人，可这份喜欢却说不出口，只能深埋于心底，就像这个她握在手心的橘子，不会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