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知肯定是不会为难自己,不管风疏是不是带有目的,既然他愿意说,那路知就多问,问到风疏不能说为止。
出于对风疏可能是纯编故事的考虑,路知并不想直接表现出对风疏的好奇。
毕竟身世可以托姜述再查,但风疏进宫的目的是怎么都查不出来的。
路知决定说两句好话显得自己不是很刻意:“怪不得你生得这样好看。”
属于是完全不表达意见的纯废话文学了。
风疏明显没有料到路知在听完他这段自述后会是这种平淡甚至不为所动的反应,但还是客气道:“陆公子真是谬赞了,风疏哪里比得过陆公子。”
“咱俩有什么可比的,要真比起来,我可不如你。”路知边与风疏商业互吹边试探风疏口风:“我刚刚在桂树下看见你的第一眼,就差点被你迷住了。你不仅生得好看,气质也出尘。现在一了解,更觉得你人又有涵养,抚琴唱曲这种都精通,天下还有什么事是你不擅长的吗?”
“陆公子真是。”风疏果不其然被路知说得不好意思起来:“风疏不擅长的事情有很多。”
“哦?真的吗?”路知继续夸风疏,意图拉近二人关系:“我不信,除非你告诉我什么是你不会的。”
“风疏也只会抚琴唱曲罢了。”风疏摇摇头:“更别提比起陆公子,风疏不过班门弄斧。”
班门弄斧?这个词听起来像是风疏向自己偷师一样。
路知微不可见地撇了撇眉:“怎么就算班门弄斧了?”
风疏的表情似乎透着一股子理所当然的肯定:“据风疏所知,陆公子可是弹得一手好古琴。”
会弹古琴的是反派路知!路知心中警铃大作,他到了这个世界后,可就再也没碰过那把叫“贪欢”的古琴了。
“你在说笑吧?”他装作惊讶地反驳:“我根本不会弹古琴。”
“怎么会?陆公子不是……”风疏的表情闪过一瞬的迷茫与紧张,然后又被强压成了平静:“看来我还不太了解陆公子。”
风疏的表现太奇怪了,风疏说的话也太奇怪了。
路知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他将反派路知的特长套在自己身上,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他是不是认出自己了?
可自己脸上还围着面纱!如果就凭一双眼睛就能认出他来,那得是多熟悉自己的人?
不,不合理,这不合理!
路知从未见过风疏,凭风疏的气度,路知确定,他们两个就连路上擦肩而过的一面之缘都没有。
……那其他人呢?
路衡对风疏这件事大发雷霆,说明路衡从前并不认识风疏。
姜述说这人像是凭空出现的,说明姜述从前也不认识风疏。
他们两个是和现在的自己接触最多的人,应该也算是和反派路知接触比较多的人,他们两个都不认识风疏。
路知心底有一个不太好的猜想。
难道这个风疏认识的是反派路知?他是反派路知留下的暗棋?
可路衡之前就和路知说了早就把反派路知留下的所有暗桩都处理干净了,怎么可能还会留下这么显眼的一个人?
而且这个人还在这种时候以这种形式出现,出现的消息还全被路衡压了,一点风声都没透出去。
他出现在这里有什么作用?路知怎么都想不通。
你之前……就了解过我吗?”路知试探道。
“有所耳闻,确实也因为一些事提前了解过。”风疏的反侦察意识明显很强:“就和陆公子也会因为我进宫的事了解我一样。”
路知大意了,听风疏的意思,他了解自己原因并不是因为要进宫……
不论如何,不管他是不是认识自己,或者压根就是反派路知的人,路知想,他一定要尽早打探出风疏的目的,并且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自己的身份。
路知决定继续主动出击。
“我确实因为你进宫的事情才想要了解你。”路知一副被风疏说中后坦然承认自己的心思的样子,随即又为风疏挑选了一个犀利的问题:“既然你也猜到了,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你一直不肯告诉我进宫是否为自愿,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陆公子刚刚说,若我是心生爱慕,你会尊敬我。若我是迫不得已,你也不会折辱我。”风疏紧盯着路知:“这话当真吗?”
啧,都问几遍了,防备心真重,别真是反派路知的卧底吧!
风疏除了刚刚在古琴的那个话题似乎是说漏嘴了,其他的回答,若非是他自己想透露,路知很难从他嘴里撬出些有用的消息来。
路知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风疏刚刚自曝身世与自己卖可怜,那路知也卖。
如果风疏是反派路知能够藏这么久的人,他一定知道反派路知对路衡无意,路知只要表现出对路衡的狂热爱意,说不定就能降低风疏认出自己的概率。
如果风疏并不属于反派路知的势力,他也正好看看,风疏到底是什么来头,能让嘴生得这么严实。
“我都如此开诚布公了,你还要怀疑我的心思吗?陛下毕竟是我最爱的人,他宫里头进了人,我说不难过肯定是假的。但事已至此,我又能如何呢?我虽是不能装出大度来,但总也是不会来为难你的。”路知一连串说了许多,他装出一副委屈至极的受伤之态来:“若你还是怀疑我,不想说,或是因为爱慕陛下,将我当做了竞争对手,那也就算了。”
“我没有……”风疏表情犹豫,半晌才像下定了决心一般:“风疏并无意与陆公子争抢什么。”
上钩了!路知一阵窃喜。
“真的吗?”路知乘胜追击,他在袖口下猛掐了一下自己的虎口,试图挤出两滴眼泪来:“你若无意,我可以替你去求陛下,让他放你出宫,放你自由。”
“出宫又如何,我在宫外没有家。”风疏何尝猜不出路知的表现有演戏的成分,但见路知眼圈都红了,嘴里拒绝的话竟然莫名地软了:“风疏不会打扰你们,只求有个安生之所……不行吗?”
这是什么绿茶且毫无信息量的话!路知一口气差点顺不下去。
“我可以去求陛下,让他为你安排好后面的一切。”路知继续忍痛掐自己的虎口,掐得自己泪眼朦胧:“如果是有人威胁你,你只管告诉我,只要陛下出手,谁也不敢对你如何。”
风疏叹了一口气:“多谢你,但……我不会出宫。”
“……”路知沉默。
果然,无意争抢,但是不肯出宫。
不是要爱,那就有可能是要命了。
那么下一步就是要挖出他的目的,他要命的目的。
路知见风疏似乎因为自己恳切的言辞有所松动,决定使出些不入流的杀招。
他沉默地微垂下头,让终于挤出来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
那两行清泪顺着面纱渗透下去,微微透出那薄纱下白皙的脸颊和红润的唇。
“……你别哭。”风疏见路知这副样子,呼吸一顿,眼神都几乎无法从对方那朦胧却抓人的脸上挪开了。
他纠结了很久,最终似乎是心下不忍,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确实有难言之隐。”
路知将风疏的表情全看在眼里,心里已经在欢呼了。
他表面上还是一副委屈到不行的样子,顺便又多挤出两滴眼泪:“难言之隐……是什么?”
风疏倏地凑近路知,他神色认真地用拇指轻柔地拭去路知眼下的泪水:“你先别哭好不好?你不哭……我就告诉你。”
路知因为风疏突然的靠近和动作,连身体都僵住了。
风疏因为他哭直接软了态度,谁会因为一个男人哭而心软啊!
坏消息,风疏可能的确喜欢男人。
不过路知刚刚就觉得风疏那些奇奇怪怪的行为似乎带着些控制意图,比如非要拽他来连廊坐,非要给自己簪花,非要引导自己听他想让路知知道的话题。
而他现在还明确表现出了路知基本不会轻易对别人做的哄人状态,这状态甚至和路衡哄人的样子极为相似。
好消息,风疏可能和路衡撞型。
路知脑中默念三遍路衡对不起,随即定了定慌乱的心,全神贯注地将自己想象成受了欺负的委屈样子,并且试图从这样暧昧的接触中获得更多的讯息。
风疏的拇指并不像他外在那般柔软,那指节触着路知的脸颊,是带着点粗粝的摩擦的,路知竟然觉得,这指尖触感,配上风疏轻柔的话语,竟然和路衡每次将自己惹哭后,小心翼翼地哄着为自己擦泪的感觉很像。
嗯?看来这是第二点路知觉得路衡和风疏相像的地方。
路知借着风疏的靠近偷偷瞟风疏,他突然觉得,不仅是触感,风疏似乎和路衡就是很像。
不仅指尖的触感像路衡,仔细打量起来,风疏的眉眼也有些像路衡。
嗯?这是紧接着的第三点吗……
可风疏的气质与路衡倒是不甚相似,风疏看起来就比路衡要柔和温顺的多。
还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吗……
不对!
路知惊恐地发现,由于自己太过沉浸式地观察风疏,导致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是极度地近了。
他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几乎被风疏半拢着,风疏甚至还试图凑近解开自己蒙着的面纱,想要更进一步地帮自己擦泪。
不能被他看到自己的样貌!路知警铃大作。
路知一把按住脸上的面纱,捂着脸用力推开风疏,站了起来后退了好几步,结结巴巴道:“我,我不哭了。你……别靠我这么近。”
路知起身的的动作太大,那鬓边的桂枝脱落,砸在风疏撑着的手背上。
风疏被路知这么一推,猛地反应过来,一下子也是不好意思了,他耳尖微红,撇开头,确是偷偷将路知戴过的那节桂枝收进自己袖口:“抱歉……冒犯你了。”
路知虽是心有余悸,还是要摇头假装平静,倒是意外符合了当下的场景:“没事的。”
“我……”风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母亲在他们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