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衍川与姜述又在乾清宫坐了会,两人就结伴离开了,出殿门时还碰上了从东宫被年叔接来的德叔和勿诠。
一群人又在院门口热热闹闹地寒暄了好一阵,德叔和勿诠还带了好些备好的食材和糕点进宫,往谢衍川和姜述一人怀中塞了一大包,让他们都带回家去。
德叔与勿诠进宫接地气极了,一人挎了两个大竹篮子,篮子里放了好多一看就是去卖年货的市场才能淘到的东西,还是年叔后来又从马车里取了一个看不出是什么的硕大的五层食盒出来,才稍微显得这三人不是刚从菜市场逛出来的一样。
年叔还让谢衍川和姜述两人趁着年关宫里头人少,直接驾他们来时坐的那辆路衡的专属马车走,免得出宫还要走好些路,若是两人家中已有马车侯在宫外,就把路衡那驾马车停在宫门口,等宫门下钥前他会自行取回来。
谢衍川和姜述两人对年叔连连道谢,又说了好些个吉祥话,远远地冲殿内的路知与路衡招了招手,才不舍地结伴上马车离开。
路知与路衡并肩在殿前站着,看着院内的热络,路知顿时也觉得,这冷清的皇宫内也是颇有些过年过节串门的喜庆氛围了。
留下的三人又大包小包地进殿和路衡和路知两人打招呼。
德叔将自己挎着的糕点篮子放下,又将勿诠手中挎着的篮子展示给二人:“陛下说殿下想在年关燃些爆竹,昨日老奴与勿诠就一起去北街集市上买了些。”
“瞧瞧,这大过年的,乾清宫里一点喜气都没有。”德叔又从篮子底翻了一沓红色的窗花与福字塞给路知:“殿下可以趁现在天还亮堂,与陛下一起将这窗花贴了。从前过年,这些窗花都是陛下自己贴的,现在你们两个人一起,多贴些,看着热闹。”
路知老实接过那厚厚的一沓,乖巧应下:“好。”
“哎,那我和阿年去将晚膳的食材都准备上。”德叔笑得一脸欣慰:“勿诠,我们两个老头子年纪大了,手脚不利索,还得你也一起来搭把手。”
“德叔可不能说笑。”勿诠摆手又点头:“德叔与年叔平日里操持着许多繁杂事务,今日就多歇歇,让晚辈多干些,晚辈可不能吃干饭不干活啊。”
路知这个真正吃干饭不干活的人听不下去了:“就你嘴甜,我都自残形愧了。”
勿诠也不依不饶:“殿下是主子,哪有让主子干活的道理。”
“今日来乾清宫的都是家人,没有主仆。”倒是路衡先路知一步说了反驳的话。
“诶是是是,家人!”年叔在一旁乐呵呵的,扯了一把德叔:“快走吧老头子?这客套话再说下去天都黑了,陛下与殿下还得点着灯贴窗花。”
德叔瞪了年叔一眼:“就你一把年纪还贫嘴。”
两个老头子咋咋呼呼地你一言我一语地提着剩下的筐和食盒出了殿门,中间还夹了个一脸无奈假装在做和事佬的勿诠。
还是路衡在三人出殿门时大喊了一声,说他们贴窗花要些时间,德叔和年叔好久没见了,兄弟还俩可以多说会闲话,不急着用晚膳。
“这贴窗花的玩意儿还真是充满市井气啊。”路知从德叔放在窗台边的框内翻了一瓶浆糊和两把刷子出来:“往年都是你自己一个人贴吗?”
路衡摇了摇头:“德叔说的应该是东宫时期的事儿,后来进了宫以后就没有贴过了。”
路知想到路衡在宫中被反派路知软禁的那几年,呼吸都凝滞了:“抱歉,我不是有意要提你的伤心事。”
“不算是什么伤心事。”路衡拿起剩下的那把刷子,沾了点浆糊和路知一起往福字背面刷:“况且,现在不是有你和我一起贴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每年都和你一起贴窗花。”路知拿起福字,踮起脚在窗纸上比划高度:“都是纸糊的,这个贴上去是不是扯不下来了啊?”
路衡从路知身后将路知整个人环在怀中,他双手握住路知的手,轻轻地将福字贴在了窗纸上:“扯不下来就留着吧,第二年就再贴新的上去。”
“啊?那宫人看到了怎么办?”路知的手还被路衡握着,他只能扭过小半个身子去看路衡,结果被路衡在唇上轻柔地盖下一个吻。
“看到了又如何。”路衡的唇从路知唇上移开,又没忍住在路知脸颊上又啄了一口:“这是乾清宫,陛下如此接地气,宫人们说不定都松口气。”
两人虽然在床上都已经十分熟悉彼此了,但路知这样猝不及防被亲了两口,还是不受控制地红了脸,不好意思地背过身去,嘴里嘟囔着:“贴个窗花都要占我便宜……”
路衡见路知害羞,又看到路知都不敢大声的样子,捉弄之心更甚,掐着路知的腰就将路知翻了过来,另一只手捏住路知的下巴,将人按在窗框上又扎扎实实地亲了好一阵,直到路知急的用拳头敲他的胸膛,才肯将路知放开。
“午膳前你乱来我都还没和你算账,你现在还敢得寸进尺。”路知被亲得气喘,用力瞪了路衡一眼,推开路衡挡路的胳膊,抄起刷子就去沾浆糊:“再不贴完天都黑了!”
“好知知,我不敢了,原谅我吧?”路衡求饶似地扯了扯路知的袖口,见路知不理会他,急忙表明态度:“贴,我立马就贴,我向知知保证,天黑前一定贴完!”
路知被路衡这个喊口号的架势逗笑 ,又觉得自己这样镇不住路衡,忙压下唇角瞪了路衡一眼,将刷子塞给路衡:“就知道说。”
路衡忙做出一个用浆糊把嘴糊上的动作,麻溜地刷起窗花来。
等二人在殿门口贴完最后一张福字,那去小厨房准备的三人也从廊下转了出来,勿诠与年叔两人合抬一张八仙桌,后头跟着的德叔一手挎着方才的食盒,另一只手提着一个巨大的像是铜锅的东西。
路知说了句我们过去帮忙,就扯着路衡的手腕冲三人奔了过去。
那张八仙桌虽然很大,勿诠与年叔却抬着一副很轻松的样子,路知就越过了这两人,想要接过德叔手中的锅。
“哎,殿下不可,这锅重,殿下提着费劲。”德叔拒绝了路知,反而把锅递给了路知身后的路衡:“陛下拿就刚好。”
“德叔,我也是可以干点活的……”路知见路衡也是单手提着锅,顿觉有些气馁:“一个锅又不重……我不至于拿不动……”
“没说你拿不动,你今日累了,只是不想让你再吃力。”路衡用空着的那只手摸了摸路知的发顶:“这口锅约重两均多,虽不是什么大重量,但你来提,还是吃力了些。”
路知本还在心中腹诽路衡口中的“累”,又听到路衡说锅的重量,嘴惊讶地合不拢:“多少?!两均多?!”
路衡又摸了摸路知的头顶:“没事的,你先去偏殿等着吧。”
也不是说六七十斤的东西提不动,但路知本来就是个不锻炼的,在现代还有时候扛米扛油,到了这个世界被好吃好喝供着,扛的最重的东西可能就只是医馆里姜述有时候让他扛的一麻袋药材,也不会重过三十斤。
这重过一倍的东西,要像路衡这样单手提着,路知自认也没那么轻松。
路知自知自己在力气上是帮不上什么忙了,只能灰溜溜地进了殿,杵在门口瞅着勿诠和年叔将那掏了个大洞的八仙桌放下,又去扛殿内的炭火缸。
路衡和德叔随后进来了,路衡将那锅卡进桌洞里,又跟德叔一起搬了一大早就放在殿门外的一个铁架子进来。
勿诠和年叔将炭缸放到桌边就又出去了,只留下路衡和德叔两人一起将炭缸抬到铁架子上,又将铁架子推到到桌底下,让那炭火直直地对着锅底。
路知这时终于是看出点端倪来了,凑近张望了那桌底的炭火架子和桌面的铜锅好多眼:“这是……火锅?”
那铜锅中间一个圆格,四周一圈被划分成四格,像是参照五格濡鼎的样式制成的,德叔揭开食盒的盖子,掏出四个精致的小盅来,分别倒入了四周的不同的格子内,又打开食盒里另一个木格子,用银匙取了好些菊花、枸杞等放在正中心最大的格子内。
路衡轻松地掸了掸手,和德叔一起将食盒里的碗筷也拿了出来:“嗯,你不是想吃么?宫里头只有那煮汤的炉子,没有你说的什么吃火锅用的铜锅。这口锅还是德叔特地去找北街口那户老铁匠家打的,这个铁架也是他打的。”
路知感动极了,连眼眶都红了:“……你们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