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路衡与路知在小年夜的深夜谈了什么,做了什么,无人知晓。
但有一道传言却在第二天传遍了京城,无人不知。
当今陛下在小年夜与一男子同游夜市,于街口旁若无人拥吻的事迹,其实不用有心人多做宣传,也如同一道惊雷,响彻了大街小巷。
那与陛下同游的男子也迅速被扒出了身份。
那个已经在这半年内被许多人都熟悉的见过就难忘的一双眼睛,让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摸出了许多蛛丝马迹。
姜家医馆的门槛在那几日都快被踏烂了,但并不是都来就医的。
姜大夫开医馆这事儿在民众心中本就是善举,再加上姜家医馆还经常有免费义诊,姜大夫的人缘和口碑一向在街坊邻居中都是一等一的好。
如今故事的主角就出在姜家医馆,大家自是要来观瞻一下那名能让陛下在小年夜微服出宫的男子到底是何人物。
当然,所有人都扑了个空。
姜大夫乐呵呵地招呼姜述将不是来看病的人一一送了客,姜述边送客边告诉大家那与陛下同游的男子是自己的远房表弟,就是这半年都在姜家医馆帮着一起看诊的那位“陆大夫”。
有些知道些姜家家底的,听到“陆大夫”的称呼,自然也想到了那精通岐黄之术的洛水陆家,正是姜夫人的母家。
有了“知情人”的佐证,路知的身份更是被坐实了的真切。
而朝中以户部尚书为首的催陛下选秀一流,倒也没因为得知陛下真好男风这事儿就打退堂鼓,户部尚书在接连几日的朝会上都又上奏又递折子,催路衡给那“陆大夫”一个名分。
路衡觉得有意思极了,在朝堂上就问户部尚书要给“陆大夫”怎样的位份,倒是把户部尚书问住了,吱啊了半天,说了句“但凭陛下心意”。
路衡下了朝把这事儿跟路知说了,被路知训了好几句,直说路衡胡闹又冒进,然后再一次劝阻路衡不必太过在意位份之事,心意相通才是最为重要的。
这样一来二去的,日子就到了大年当天。
路知进宫后,路衡每夜都是搂着路知入梦的。
大年当天因为要祭天祭祖,路衡必须起的很早,被周公公小声喊醒的时候,路知还安静地缩在他怀里。
前夜两人折腾了好久,路知此时睡的很沉,路衡内心挣扎了好一会,不舍得放开怀中的心爱之人,却也不得不赶上吉时离开,只能偷偷将睡梦中的路知亲了好几遍,才依依不舍地下了床,为路知掖好被角。
路知直睡到外廷大宴快结束才醒,还是被宴会演奏的锣鼓声吵醒的。
他一睡醒,边上就有宫女端着放了温水的盆过来伺候路知洗漱。
路知好长时间都是自己洗漱的,这一下子又被人伺候上了,还有些不习惯,忙自己取过边上人手上的软巾,就着脸盆擦了把脸。
那宫女看起来年纪很小,见自己被路知拒绝了有些惶恐,端着盆,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路知叹了口气,把软巾丢回盆里,站起来亲自把宫女扶了起来,温声安抚了两句,说是自己不喜欢人贴身伺候,并不是因为对方的原因。
路知想着能放进来伺候的人肯定也是路衡挑选过的,再加上年纪小,想必也认不出自己的身份。
所以为了不让那宫女继续害怕,路知想了想又补上了一句,说让她给自己梳头。
那宫女听路知确实没有怪罪,才欢欢喜喜的应了,小跑着去将路知用过的盆收拾了,又利索地跑到妆台前等路知前去。
路知无奈地坐到那面大铜镜前,他其实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那宫女真是个会梳头的,看起来还想在自己的头上做些发挥,路知忙让人梳个简单的就好。
宫女应了,拿起檀木梳子,一下一下认真地将路知本就柔顺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路知的头发长的很快,虽然不比路衡长,但也长到了后背。
路知说想要简单的发型,宫女就给他挽了个半披发,脑后团起的发髻用一根竹色的长缎带系上,再用小冠包着,平插一支凤头玉竹簪固定。
等那宫女退下了,路知才穿上床尾放着的一套与发带同色系的青色暗纹锦服,直显得清瘦的路知浑身透着一股文质翩翩的贵公子样子。
但路知的行为倒是没什么贵公子气派,他左手抄起桌上放着的一碟精致点心,用右手的无名指勾着茶壶,食指与中指夹着白瓷杯,用胳膊肘顶开了宫门,坐到院中的廊下赏起冬景来。
大年白天的天气格外晴朗,阳光照在路知身上暖融融的,连带着院中的那几株腊梅的花骨朵也隐隐约约冒出点金光来。
廷宴的锣鼓和歌舞声还清晰可闻,路知一口热茶一口茶点,就着冷风晒太阳,倒是从容的很。
没人知道他露出看似深沉的表情,仿佛下一秒就要对着寒梅吟诗作对的样子,脑子里其实想的是一会午饭吃什么。
闲下来脑子里就是容易想些杂七杂八的事情,路知盯着那深红色的宫墙,思绪逐渐飞远。
路知来到这个世界大半年,头一个月提心吊胆,后两个月蜜里调油,直到如今充实忙碌,生活过的也算是多姿多彩,已经完全没有了一开始的不适应。
但毕竟已经过了原主只手遮天的时期,路知做什么事都得遮遮掩掩的。
特别是与路衡的关系见不得光,路知其实还挺遗憾的。
不过要是一直顶着原主的身份,和路衡搅合在一起,就足以被御史们联合参一本秽乱宫闱,而当路衡给了自己新身份之时,让路知没由来的有了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以路知的身份活着,进宫的机会并不多,每次还都是小心翼翼的来,偷鸡摸狗一样的走。
而像现在这样光明正大地坐在皇帝的宫殿里享受着岁月静好,是路知本来想都不敢想的。
像是原先为他人而活,现在终于可以用真实的自己面世了一样,是自由的感觉!
路知自打和路衡确定了关系,他的方方面面都被路衡密不透风地照料着,让路知完全不用操心烦恼任何事。
吃穿用度专人料理,走在路上有人暗中保护,想要什么就能得到,虽说这听起来像是路衡掌控了他的全部一样,但实际上路衡并不会限制他的任何行动,毕竟在路知和路衡意见相左之时,路衡多数时间都是随路知说了算的,平常还很会哄路知开心。
要是放到现代,路衡就是那种优质男友,不仅物质管够,还很能提供情绪价值。
路知也不想就此成为一个恋爱脑,可这就是主角光环照耀到自己的爽啊!
正当路知完全沉浸在喜悦中之时,他被人从身后披上了一件大氅。
那件大氅像是刚从人身上脱下一样,内里还是热乎的,路知感觉自己被裹进了一块绒毯中,一下子暖和地骨头都酥了。
路知低头一看,身上的那玄色大氅上用金线绣着一大片硕大的团龙。
路知回头一看,站在他身后的果然是路衡,只不过冷着脸,身后也没跟着人。
路知见路衡表情不悦,知道路衡可能是因为自己大冬天的在外头喝西北风而生气了,看到路衡后头也没人看着,于是二话不说,先起身往路衡身上一扑。
他双手搂住路衡的脖子,亲昵地给路衡脸颊上来了一口,在路衡耳边兴奋道:“你回来啦!”
路衡知道路知总有办法让自己不生气,却没料到今天的路知这么主动,脸上本就装出来的愠怒表情也一下子软了下来。
“就你有本事。”路衡无奈地搂住路知的腰,将大氅牢牢按住,免得怀中的人吹到更多的冷风:“怎么一个人坐在院中,着了风寒怎么办。”
“我不冷。”路知听到路衡的语气就知道他生不起来气了,随即笑眯眯地从路衡怀中钻了出来,挽着路衡的胳膊就把人往殿中带:“这不是等你嘛。”
“在殿中不能等吗?”路衡抽出胳膊揽着路知,变成他把路知往殿中带:“他们也不管你,回头一个个都去慎刑司领罚。”
“你少吓唬人了。”路知瞥了路衡一眼,将大氅脱了下来挂在屏风后的木施上:“你昨夜自己说的今日等你回来就给他们放假的,所以这殿里的人都被我遣了。”
宫女们走前给殿里燃好了银霜炭,炉底大概是铺了一层白檀木与香粉,燃起来后整个殿内都暖融融的,还隐约有些檀香。
“原来知知是将人都遣走了。”路衡自路知身后将人抱了个满怀,钳制着路知往塌边走:“我明白知知的意思了。”
“哎!不是!!昨夜才……!”路知觉得路衡这样故意曲解他的意思的行为很可恶,但力气不敌路衡的他也只能在挣扎中被路衡扒了一层又一层:“我这身穿上还没一个时辰……”
“一会我给知知穿。”路衡利落地扯下床帐,吻上那柔软的双唇,将路知更多的话尽数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