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得路知和路衡面红耳赤,姜述骂了全程,到最后两人只敢低头猛吃,根本不敢抬头回应。
姜述最终还是没有给路衡开药,原因是路衡当着姜述和路知的面发誓自己接下来的一个月都不会乱来。
听到路衡的保证,路知心里也没那么紧张了,他能够有一个月时间考虑清楚自己的感情。
终于把姜述这尊佛送走,路知和路衡都松了口气。
德叔将煎好的药送了进来,房内充斥着中草药的苦涩气味。
路衡默默把药端给路知,路知接过喝了一口,差点没呕出来。
他就不该信姜述的鬼话!什么甜滋滋的药!这药难喝得能和敌敌畏媲美!
“很难喝吗?”路衡轻抚了抚路知的后背:“知知忍一忍,这个药得先喝一周,要是实在喝不下去,我让姜述回来重新开。”
果然打工人的命不是命……路知内心吐槽。
他侧身避开了路衡的动作,憋着一口气将一碗苦药咽了下去。
路衡的表情有些僵硬,但手上动作没停,给路知递了一小盘子蜜饯,再将空了的药碗放回托盘中。
“那我……”“你今晚……”
两人同时开了口,路知抓了一块果脯塞进嘴里,含糊道:“你先说。”
路衡沉默地看着路知将果脯嚼了咽下,在他拿第二块的时候才开口:“你今晚留在青云殿吧。”
“不必了,我都醒了,就回自己那吧。”路知回避了路衡的眼神:“我去收拾收拾,搬回落云殿。”
“知知,你要是不想留在青云殿,我也不强留你。”路衡的表情有些难看:“但是你可以继续住在栖鸾殿,不用搬回落云殿。”
“这不合规矩。”路知摇头,像是想到什么,开口道:“你既然说想立心爱之人为后,或许心里已有人选,我更要早点搬出去,免得让人误会。”
“……不会误会。”路衡轻声道。
“什么?”路知偏头看了路衡一眼,路衡低着头,表情竟有些落寞。
“我是说你不用考虑这些。”路衡抬起头和路知四目相对:“我那句话的意思是我的后位人选只会是我心爱之人,并不是已有人选。”
“无论现在有没有,以后必然会有。”路知摇摇头:“我还是搬回落云殿吧。”
“为何非要……”路衡的表情难看:“我都说了无妨,你为何不肯留在栖鸾殿?”
路知沉默了好几秒,转开了视线:“……只是觉得不合规矩。”
“规矩是我定的,没有人会反对。”路衡的气息有些不稳:“若你觉得住在栖鸾殿不合规矩,那我现在就下令,让这件事合规矩。”
“下令?下令又如何?”路知轻笑一声:“我要以什么身份住在那里?皇子?王爷?反贼?”
“……”路衡被一下子噎得没接上话,他深吸一口气才开口:“不会有人在乎栖鸾殿内人的身份。”
“啊,那就是见不得人的男宠了。也是,只有这种身份才不会让人多说什么闲话。”路知的笑容里带着几分嘲弄:“只是陛下,您让一个不能为人所知的男宠住在本属于太子妃的寝殿中,不知道未来的皇后会怎么想?”
“路知!”路衡有些许动怒:“你为何说这种作践自己的话!”
“何来的作践?”路知还是一副无所谓地笑:“以前陛下没有对我做过那种事,但今天却想做了,是为何?”
“……”
“以前我还是皇子,与陛下有兄弟之情。”路知的声音晦涩:“如今我已是乱臣贼子,陛下好心放我一条生路,让我不用背上被世人唾骂的名声。”
“但我现在已经是个没身份的人了,就变成了陛下想要得到也不用在乎什么的东西了是么?”路知转头盯着表情错愕的路衡:“陛下是觉得我说话过分吗?也对,是我不识抬举,陛下都对我再加宽容了,我还说出这种得寸进尺的话。陛下其实不用担心那些纲常人伦,就算将我的身份公之于众,想怎样处决一个逆贼,还不是陛下说了算?”
“路知,我并不是因为你现在……我一直没有把你当做你口中说的得不到尊重的…东西。今天确实是我冒犯你在先,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路衡一副内疚的表情,他小心地握住路知的手,似乎思考了很久如何委婉开口:“我…不希望你这么想自己,你与我相处也不比在乎什么规矩,你不是罪臣,更不会是男宠。但我现在……或许确实需要思考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
路知没想到路衡直接道歉了,后面又说了那些他听不懂的似是而非之话,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
路知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今日之事发生得太突然,论错处其实两个人都好不到哪里去。
他刚刚的话确实是带着点自暴自弃的发泄,也是由着心底的一些怨气肆意了一番。
路知本以为路衡会觉得面子过不去而生气,这样刚合了他大吵一架的意,没想到路衡先道歉了,一下子灭了路知心底的火气。
他或许……也不该不给人台阶下。
路衡见路知没有说话也没有抽回手,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郑重地看着路知:“但我还是想向你提一个请求,若你不愿意待在青云殿,起码不要搬出栖鸾殿,可以吗?”
路知一愣,没忍住开了口:“为什么?”
“……只是我不想。”路衡垂下眼:“我不想你离我太远,我想…起码每日都能见你一面。”
许是路衡的表情太过伤感,路知还没意识到自己心软就先开了口:“……好。”
路衡猛地抬头,眼里毫不掩饰的惊喜之色让路知的心底混乱如麻。
他忙慌乱地站起身来:“那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路衡也跟着站起来,见路知摆手推拒,面上又有些许落寞:“那我……让德叔送你回去。”
路知回到栖鸾殿的时候,勿诠已经在殿门口候着了。
他进殿后拒绝了勿诠的服侍,只叫他在寝殿里备些洗漱用品,他想安静地洗个澡放松一下。
“……殿下是忘了吗?北殿后头有一处温池,殿下平日里都是去那里沐浴的。”勿诠犹豫道:“不过殿下若不想出寝殿,我便差人将浴桶搬来,殿下在寝殿内梳洗便是。”
反派路知什么条件啊,还要整个温泉……路知有点惊讶了。
他揉了揉头,装出一副困惑的样子:“啊……睡太久了,记性不好。你带我过去吧,我不记得路了。”
勿诠虽是有些不解,但还是遵从了命令:“好的殿下。”
路知跟着勿诠又从寝殿出来,一路东张西望。
勿诠见路知一副好奇的样子,压下满腹疑问,向路知解释道:“殿下的寝殿设在栖鸾殿东殿内室,外室是殿下的书房,也就是我们现在身处的这块地方,平日里殿下是不许人进内室伺候的,我也最多只能进殿下的书房。”
“进殿那株梨树殿下脯时已见过,我们出了东殿,穿过一处回廊就可以看到。”勿诠带路知穿过弯绕的回廊,指着梨树说:“这后头就是西殿,是殿下平日里用膳和待客的地方。”
“嗯。”路知点头表示知道了。
“殿下往这里走。”勿诠带路知穿过梨树后的小径:“其实北殿离东殿并不远,但当初为了最好地保留这株梨树景观,陛下就命人将北殿往深处推了推,建了这条回廊。”
反派路知倒是好雅兴,路知心想。
“北殿也算是殿下不许人打扰的一处。”勿诠推开一处隐蔽的楠竹木门:“从这里进去就是北殿。那片枫树后就是温池,殿下汤沐后疲惫的话,可以在温池边的软榻上小憩片刻。”
北殿其实并不大,但进殿除了枫树后的温池在深处,其他地方基本上一眼望到头。
北殿更像是特意打造的一片园林,满园的春色在夜幕中含娇带怯,空气中散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但并不像是那些鲜花的味道。
“什么气味?”路知虽是觉得香味很好闻,但还是有点紧张。
“殿下沐浴时会焚香,属下得知殿下今日会回栖鸾殿,便提前点上了。”勿诠将路知向温池引:“此香是将沉香和檀香放入鹅梨中蒸制,研和后与依兰花一起窨制而成。”
路知:“……把香灭了。”
这熏香一开始听起来像是鹅梨帐中香的做法,但在勿诠说出还要与依兰花一起窨制后,路知吓出了一身冷汗。
按照他看小说的阅读量,鹅梨帐中香和依兰香分开使用都有安神的功效,但合在一起,却是小说中常提到的催情香。
若是如勿诠所说,反派路知平日里都会来这处温池沐浴熏香……路知抬手闻了闻袖口,感觉自己的衣袍已经沾上了些许香味。
反派路知难不成整日都穿着熏了催情香的衣袍?路知两眼一黑。
没想到就在下一秒,路知看到了更让他差点晕过去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