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于十五年前的夏天 第5章 林中石碑

乡村给我的感觉向来是割裂的，娘子山村也是如此，它被割裂成两个截然不同的部分。一部分使我感到安宁，一部分则使我感到莫名的恐惧

山村依娘子山而建，不规则的水田与零散座落的乡间别墅让我想起我外婆家那边的户型，只是这一块住户的密度比起那里恐怕还要再稀疏一些。

五月份傍晚七点的阳光已经不足以在乡间小路上开车行进，任东风把车灯开了起来，我们就在这种四周都仿佛是平原的道路上穿梭起来。

我把靠我这一边的车窗摇开一条缝，现在外面还有一点余留下来的暑热，不过也已经不多了。

“前面不远就是了。”

一直开着车的班长松了一口气。

只见道路从右侧的水田那边分出来一条刚刚适合小轿车通过的土道，我们的车慢了下来，并随即朝右拐了过去。

任东风对于这一带的熟悉程度倒是让我感到惊讶。

“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啊，去年我就来过这里一次，不过这一块的房子到现在都没什么变化，路反而是很好认。”

我没有再去问他之前过来这里的目的，而是将双手扒在窗户上，借着车灯的亮光看着另一个角度的我们身后的娘子山脉，本来是一片漆黑的山峦森林中，在半山腰居然窜出来一片人户的灯火光芒来。

“那个是什么？”

“应该是庙吧。”

群青也在往回看，她的视力比我好多了。

“为什么要挂红色的灯啊，怪吓人的。”说完这句话，她又把手机的相机模式打开了，准备记录下来这副奇怪的景象。

红色的灯火让娘子山中央的那一小片区域格外清晰，如果是庙宇的话，那应该是通晚不灭的长明灯了。

“这个就是娘子庙吧。”子琪查到了庙的名字，“班长你之前去看过的庙就是那上面吗？”

“那个埋人的地方？”我看着那片虽说算不上热闹但也算不上清冷的一小点庙宇的光芒，也没有感觉到这一片地方在以前是个乱葬岗。

“嘘，别说这种话，”子琪希望我不要再提起让她害怕的内容。

“看！前面有人来接我们了，嗨，你好！”

她摇了摇手，不过那前面的人应该是看不见她的。

班长将车沿着路边停靠了下来，我这个时候才看清楚，我们的车早就开到了人家的院子里头，从之前道路的分岔路开始，就都是这家院子的范围了。

李子琪等车一停下就开门去和那几个我根本就不认识的人打招呼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社交和她出来是正确的选择。我和瑶群青就跟着她后面，等别人问起我们是谁再去考虑怎么接话吧。

子琪打完招呼就把一个我依稀不知道是谁的女孩子推到了我们俩个面前。

她用一口半塑料的普通话向我们问好，

“你们好你们好！哇，这个，哪个是青青，哪个是兵兵啊？我分不清了都。”

“这是青青，瑶群青，以前盘头发的那个，那个是兵兵，以前坐最后面那个，好多年没见了，来来来。”在这个时候的李子琪对我来说就是神吧，她似乎总和我根本都不认识的人有无穷多的话可以说。

“你好你好！”我一边和我不认识的人握手，一边尝试记住他们的名字。

这个和李子琪相谈甚欢的女生原来是以前我们班上一个名叫冯朵的。

我和群青都对她的容貌没有什么印象了，只记得她小的时候还是肥肥胖胖的，因为长得又高，算是为数不多的女汉子吧。

看她现在和别人攀谈的样子，比起以前确实和气了很多。她一边摇动着自己的圆脸一边和子琪八卦着什么好笑的事情，我和群青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地跟着她们走。

“杨芳蕊她人到哪里去了？”

“要明天才见得到，她人现在忙死了，和男方那边的亲戚陪酒。我们几个女生就是先去她老家房子那里去住，晚餐和男方姑妈家一起吃。”

我听着她们之间的谈话，又想起下午班长说的关于娘子庙的事情，这个时候群青拉了拉我的手，指向路边竹林的深处。

“什么啊？”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没有看到什么东西，这一片地方没有路灯，只能凭借着月光隐隐约约地看见呈现出不同深浅度的黑色的竹叶竹枝交叉在一起。

“你再仔细看一下，往下面一点的地方看。”

我顺着她说的方向往离我这里不到一百米的地面看去，的确是有一个莫名的，从杂草丛中凸出来的一块东西。但是因为光线太暗，我看的并不是特别清楚，索性将手机的手电筒模式打开，朝那片竹林的区域照了过去。

“你们干什么啊？”

走在前面的子琪和冯朵也察觉到了异样，停了下来，我们四个女生一起沿着手机明亮光源照射的方向看过去。

那是一个隐藏在竹林深处的水泥桩一样的石块，应该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人为放在那里的东西。

“是水井吧？”我慢慢走到离竹林更进一步的路边，探着头察看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群青和我手拉着手，而子琪直接躲到了最后面的地方。“不对，应该不是圆形的。”我知道水井到底长什么样，眼前的这个东西更像是一个竖立着的石碑。

“是个石碑，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搁着这么远，也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群青将另一只手做出瞭望的姿势，眯着眼睛对我说。

“别看了别看了，都晚上了。”子琪在后面只想把我们两个人拖走。

而原本最不在意的冯朵反而大起胆子，她也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走到我们两个身边，当然，还不止于此。

她直接从乡村才有的土路上走了下来，扒开竹林的枝条，准备往更深处的竹林里面走。

“冯朵，你干什么啊？”

李子琪直接叫出来了，虽然已经开出了三个人的手电筒，我们右边前方的竹林深处，依旧深不见底，光源从我们的手机上投射出来，不过距离一百米的地方就又被周遭的环境所完全吞噬，而那里则又是一片漆黑。

冯朵就那样干脆利落地撇开稀疏的枝条朝竹林里的那个石碑一样的地方走去，我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是又怕她出什么意外。

我朝群青的方向看了看，她也点了点头，于是我们跟随着冯朵用手扒开的一条铺满竹子落叶的小路，朝着前方走过去。

子琪一个人站在后面的大道上，大声喊着：“我不去啊，我不去！你们别往深处走啊喂，你们快看完就回来！”

其实那块石碑离大道也没有多远的距离，冯朵走在我和群青的前面，一会儿就到达了石碑处，在竹林里，微弱的月光被竹叶切碎分割只留下寡淡的依稀可见的光影痕迹，而竹林里面唯一可以辨认的光，也只有大概一个人身影那样长的可见范围。

我们就看着冯朵在前方离石碑越来越近，焦虑和不安的感觉萦绕在我的心头，让我不得不紧紧握着群青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