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非常难受的噩梦,虽然比起晕车呕吐的感觉来说要好那么一点,但是也就好不了多少了。
梦刚一醒便又是太阳穴两侧针扎一样的刺痛,天空显然已经接近黄昏,群青也靠着另一边的车门睡了过去,而李子琪还在玩着手机上消消乐的小游戏(应该是这个游戏不耗电而且也不需要移动网络的原因)。车俨然已经从宽敞的高速车道转到了乡下的大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虽然不少,但看样子是肯定不会再堵一次车了。
我还想着刚才做的噩梦,杨芳蕊在我记忆里的样子因为梦的关系一时在我眼前挥之不去,只能打开手机看看有什么让我大脑清醒一下的东西。
从个人层面来说,我不相信超自然,更确切的表述是,我向来是一个认为物质决定意识的人。不过这不妨碍我喜欢看恐怖故事,我享受置身事外的读者隔着纸面也能感受惊险刺激的权利,这样的恐惧感刚刚好不超越我能承受的虚拟惊吓,又能让我拥有幸存者劫后余生的暗自庆幸。
但如果让我和一群我不认识的可能藏有杀人罪犯的一大桌子人共吃一堂饭,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怎么还没到啊?”
李子琪玩着消消乐应该也玩到厌烦了,看着公路两边一直没有什么变化的田地,发出了一句牢骚。
“诶,槟知你原来醒了啊,真是无聊死了,你们两个都睡觉了,班长又在开车,我都没有人可以说话。”
“你坐这么久车都不会感到晕的吗?”
“不会。”
看来是否晕车和胖瘦一样是区别人体质的重要判断标准,作为一个怎么吃都不会发福的人,她那样瘫在副驾驶位置上,黄色的连衣裙这个时候完全就像一个麻袋盖在她身上,可能是尺码太大了吧。
“要不再说一说杨芳蕊吧。”我现在有点迫切想要了解这个已经十年多没有见过面的同学了。“她老公是哪里的?”
“他们同村的吧。”李子琪看了看班长的方向,直到对方也认可性地点了点头。
“这也行,同村就这么结婚,那不就是青梅竹马,从小玩到大,然后成年就结婚?”对于我来说这种事情只会发生偏远山区。
“从小玩到大这个倒不清楚,”子琪摇了摇头,“但是,她们两家家长之前就是互相认识的,应该关系不错。不然不会那个男的一毕业就马上结婚。肯定双方家长都同意。”
“不过,那个男的听说是名牌大学出来的,也愿意娶一个中途辍学的农户女儿,可能他们是真爱吧。”
“那杨芳蕊还嫁的蛮好嘛,新郎新娘的照片发我一下吧。”
我很想看看这对情侣现在长得什么样子。
“没有诶,没有他们两个的合照。”李子琪一边翻相册一边这么说,他们两个人互相单独的照片倒是都有,但是没有同框的。可能要结婚后再拍出来吧。”
“没有恋爱时期的照片吗?”
“这个就算有她也不会发给我啊,不过,”李子琪翻不到自己相册里保存的照片,就开始打开杨芳蕊的个人主页寻找最新的上传照片。“好像真的没有。嗯,没有两个人的合照。”
我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一些不安,不过单单从这些信息来看,我也没有办法做出什么真正的推断。
“那杨芳蕊她现在还和她爸妈住在一起吗?”在我的印象当中这种乡下的房子都是几层的小别墅,一屋子几世同堂都是很正常的。“她家里人是不是都在那个村住着啊。”
“没有,你不知道吗,她就和她妈住在一起,至于其他亲戚就不知道了,反正没有看见他们出现过,她也不提。”
这确实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不过还没有怪到我要马上让任东风调转车头回Y市的程度。
车还是不紧不慢地从大道开到小道,还是肉眼可见的水泥路,但是路面的宽度,却变得越来越小,道路两旁的绿植也变得越来越多。
接着五月份六七点钟夕阳的光亮,我们还是能够看见在道路远处横亘的一座丘陵,在地图上显示出来的话应该就是娘子山了,似乎不是很高的样子,但却异常宽。五月的晚霞在渐渐沉没下去的亮色天空上显得温暖,但也衬托着娘子山山上的森林更加暗绿且阴冷。
在我身旁睡了不知道多久的群青也打了一个打哈欠,她也醒了,只是右脸靠在车窗上,现在一半的面颊都是红色的硌印子。
搓了搓自己的脸,群青睁开了惺忪的眼睛,问道。
“这就是什么猪头娘子山?”
“是娘子山,没有猪头,那个是猪头山应该是更大一级的地名。”
“随便”,群青拿起手机拍了张落日余晖的照片,“这个地方看起来偏远的样子,网络倒也不是很差。”
“那就好,我的手机快要没电了,”子琪算是在位子上坐了一天,我觉得她的手机应该现在都在发烫吧。
“我们是住她们家?”群青突然问道。
“应该吧,不然住哪里?”
“她家有那么大吗?给我们一起住。小学同学不知道要来多少人。”
“大概…20人吧,反正群里面确定会来的是这么多人。”
“二十人就有很多了吧,”我发出了感叹,毕竟在我的印象当中以我们小学同学之间的交情,哪一天我结婚,能来的也不过十个左右,想不到,杨芳蕊的婚礼来了这么多同学,实在是让我觉得不可思议—她在以前班上也并不是那么受欢迎。
“可能她是我们这一批人里面第一个结婚的吧,从来都没有结过婚,想过来看看的人也会很多的。”群青说出来的话却很有道理。“不过,今天晚上就要和一群人见面吗,那多累啊。”
专心驾驶了一天的班长开口了,“那应该不需要了,现在来看,到她们家的除了我们现在这一车人,再就是另外一车男生了。其他人都是明天或者后天婚礼当天来。”
“我们提前了两天吗?”我这才后知后觉。
“是啊,反正在家你不也没什么事做”
李子琪很会堵我的嘴,不过她说的很对,我在家能够做的事也就是打游戏刷剧了,还不如来山村感受一下农家乐。
慢慢的,我们的车离前方那座娘子山越来越近,而一直直行的道路前方却出现了几辆停靠在路边窜着红蓝警示灯的警车。
“那是什么啊?”群青好奇地往前看。
随着车的距离越来越近,我似乎能够感觉到这是一起交通事故的处理现场。
在我们的车辆平行驶过的一瞬间,我转着脑袋大概看清楚了那是三辆交警队的车,而看的比较模糊的,则是这三辆车挡起来的事故车辆的样子。
从后视镜再继续看去,似乎是车直接开下了路边的水田,这样的道路高度虽然不是很高但也足以把车头震裂了。
“交通事故吗?在这一块田间地头也能开出去,够离谱的,”
“是不是对面来车了,”群青做着事故原因的推断,“新手打急转弯没打好吗?不过也不至于拐到那边田里去吧。”
我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于我来说,这些各种各样的意外发生的有一点多了,不知道是否是警告我们赶紧离这个地方远一点的危险信号。
可是车还是继续接近着娘子山,车祸和毒杀案是在世界上到处发生的随处可见的意外,当这样的意外重叠在一起,我又会不得不去寻找这些不那么特殊的事情之间的特殊的联系。
想到这里,我不禁哑然失笑,原来其实本质上我也是一个迷信的人吗,毕竟刚刚在某一瞬间,我也确实产生了,是不是今天不宜出行的担心。
看着一边沉默着一边刷着手机的李子琪和瑶群青,我知道不只是我一个人有这样的想法,大家都会倾向于把这些无意识的疑惑用一个臆想的理由串联起来。
也许的确拥有直觉这样的东西,而我现在的直觉正在隐隐约约地告诉我远离这一片地方,但是我理性的动机扼制住了我想要离开的**。而是看着车辆驶入娘子山山下的隧道,进入了我小学同学杨芳蕊至今为止生活的这一片乡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