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与游海鑫的对话,邓岳一家各个角色的脸谱才大致在我脑海中勾勒出来,邓岳的父亲邓国勤是通常所说的有些懦弱的老实人,游海鑫则是一位甩手掌柜式的母亲,姑姑和姑父自不必说,带着一个智力有问题的拖油瓶,属于明明没什么关系硬要事事插一脚的麻烦亲戚,更糟糕的这几个麻烦亲戚还指望着以后他多多帮衬。
邓岳呢?他是怎么看待这些亲人的,只能找到他本人问个清楚了。
杨芳蕊若真平平安安嫁到邓家,等待她的是什么生活真的很难想象。可话又说回来,邓岳看样子不会和这些人走的太近,结婚之后分家应该能避免大多数的纠缠。
李子琪的肚子在这时咕咕地叫起来。
“现在都过去一个下午我一点东西都没吃。”
她分明之前还吃了一袋薯片,我看了看手机,现在确实到饭点了。
“既然要去吃饭的话,走吧。”
刘罡明将一沓白纸收成一垛,在桌上收拢不整齐的白纸边角。
“你漏了一张。”
坐在一旁的群青提醒他在白色桌面上还有一张白纸没有收进去,因为是背面朝上放着的,纸面的白色几乎和桌面融为一体。
刘罡明把白纸拂起。
瑶群青则继续盯着整张大桌白色的桌面。
“你在找什么东西吗?”
“没什么,吃饭去吧。”
不能说我没有注意到刚才那几秒种的异常,群青却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敷衍过去。
瑶群青蘑菇形状的头发抖了几下,为了遮住宽大的额头,从小学开始她就留着短发,也没有短到男生发型的地步,另一个原因是方便打理,这也和她极其害怕麻烦的性格相符合。子琪和我出门多少会注意一下,群青就是素面朝天的时候更多了。我挺羡慕她,因为她则是完全不在意外貌的那种人。
群青往往在确定自己的答案之前,不会向别人透露她思考的内容。
刘罡明不想在吃饭方面花太多心思,于是又把我们带到了昨天去过的树海人家,他似乎是吃惯了这里的菜,但酸辣的口味不是每个人都接受的了的。我们坚持要求分出了两个火锅,一个锅位给他自行调制又酸又辣的汤汁,另外一个就是我们的清汤锅了。
李子琪端了一大碗她配的酱料,里面又加了辣椒还加了白砂糖。
真是奇怪的味道,我心想。
“吃完晚饭我们要到医院去一趟。”
刘罡明将暗红色的酸辣酱汁淋在他单点的炒面上,他自顾自地安排好了任务,只是把结果陈述出来告知我们,像是发表官方声明——这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反之,不应该在他迁就我们的情况下,就自认为掌控了局势。
“杨芳蕊被安置在县医院,邓岳也在旁边照顾她,今天晚上口供会全部做完。”
他停顿一下看着我们,然后继续说下去:
“换句话说,除非现场勘查发现新的证据,到今晚为止就没有更多了。”
“以目前的进度来看,过个一两周案子还是会被破掉,可谁知道呢?变成一个月前食物中毒那样的悬案,我可是会很头痛的。”
“你们重点怀疑的对象是谁,还是邓岳,杨芳蕊,齐媛媛?”
我问道。
“就这些人吧,在场人员我们都全部摸排完整了,除了这几个人再加上任东风和冯朵,昨晚其他人全部都有严格的不在场证明。目前,齐媛媛的嫌疑比较大,至于犯罪动机,我们推测是报复她原生家庭的行为,理由很牵强附会吧,我们也是这么觉得的,可其他人更没有动机。”
“齐媛媛和李宇仆、康墨海这两个案件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为什么要报复这两个人呢?”
瑶群青问:
“而且齐媛媛现在已经成年了,搬到娘子山之外去生活也完全可以,她和家人的关系很糟糕是不错,为什么要挑在这个时间段去报复他们?因为是自己表弟的婚礼?。”
“所以我们这不是还在调查嘛。”
瑶群青摇了摇头。
“不对劲,李宇仆和康墨海的死一直被我们撇在一边没有管,他们和邓岳一家的联系太远了,完全靠邓岳连接起来,这不足以构成杀人动机的,所以我很好奇…”
“他们被杀的原因是否和感情和金钱利益无关,而是因为他们看见了什么事导致的。”
“你在说他们也去陈夕颜家吃了那一餐,导致陈夕颜全家中毒的晚餐,所以他们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对吗?”
“他们不一定是发现了,也许他们记得,但还没察觉到,凶手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提前下手,这个解释也是合理的。”
瑶群青继续说着。
“李宇仆和康墨海的死亡时间,在邓岳的父亲邓国勤之前,按照前面大家的口供,邓国勤也不是没有犯案的嫌疑,邓国芳和邓国勤姐弟,为了掩盖一些秘密,有杀人灭口的嫌疑。只是这两个人后来都遇害了,假设后来还有其他的凶手犯案,也不是没有可能。那...在我们来这儿的第一天晚上,案发当晚,邓岳他爸爸是住在哪一栋楼?”
群青问道。
“在康墨海所住的那一栋,他是有犯案时间的,昨天下午他还活着的时候,他的证词是他一直在睡觉,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刘罡明说。
“假设李宇仆和康墨海都是邓国芳与邓国勤计划里要除掉的关键证人,他们两个的死就应该和陈夕颜一家的中毒事件归为一系列案件,这些案件的凶手极为可能是同一个或同一伙人。但是,邓国芳的死亡,以及之后邓国勤,齐强强和赵晓晓的死,显然大概率不是之前的凶手作案的结果,那么后续的这一系列案件说不定可以归为另一系列的谋杀。”
“而谋杀的理由和第一轮就完全不同了。”
瑶群青说完一大段话,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而她的脸也因为情绪陡然间的激动泛起略微可见的红色,这倒是十分罕见。
“…按照你的推理可以解释凶手在杀人对象上选择混乱的问题,但还需要更多的物证来证明这一点。”
刘罡明保守地给出了肯定。
“那第二轮杀人,杀人犯的动机会是什么?”
李子琪疑惑地问。
“我推测是仇杀,说仇杀也有些太简单了,我更认为是比较复杂的犯罪动机,可能是多种动机混合在一起。”
“为什么?”
“因为单纯为了报复邓国芳邓国勤,没必要杀死齐强强,这人就是个弱智,无论怎么说凶手都没有必要拿他下手。他被毒死的唯一可能动机应该就是对邓国芳仇恨的延伸了。”
“所以为了证明这一点,首先需要确认的是,康墨海和李宇仆案件的犯人是邓国勤和邓国芳,不巧的是这两人现在也都被别的凶手杀害了。”
群青说:
“而且这里还有一个推理上的漏洞,按照我的理论,杀死康墨海的人是邓国勤,但邓国勤没有理由在杀死康墨海之后还在他身上捅那么多刀吧,为了灭口证人为什么要在他死了之后还像要泄恨一样损坏尸体,血液的痕迹不小心沾上相当于前功尽弃,属于多此一举。”
“额,可这不就说明你的推理站不住脚吗?”
李子琪问道。
“不是站不住脚啦,而是有我没有考虑到的因素。不过这就需要进一步的证据了。”
瑶群青说。她对自己已经说出去的话有种胜券在握的自信。
“所以反过来,李宇仆和康墨海的死可能是这起连环杀人事件的连接点,也是突破口。李宇仆车内的尸体尸检报告有没有出来?”
“今天早上刚出来,目前判断出的直接死因就是窒息,车开到河里去之后车门打不开,高速公路上的急救没及时赶到,他是在水里淹死的。”
刘罡明回答道:“吃饭的时候还是不要说这种有些反胃的事。”
“车上除了他本人的尸体之外还有任何值得注意的物品么?比如香烟盒,瓶装水什么的。”
“有几瓶矿泉水,香烟槟榔什么的也在包里面,当然车内还有李宇仆准备运到婚礼现场的婚礼蛋糕,还有贺卡手机,东西是很多的,你们想要检查可以待会回警察局再说,可这些东西我们都检查过了,不存在什么致幻药,安眠药,或者任何可能妨碍到他驾驶的药物。我们也考虑过他是不是在上高速公路之前被下的药,但是要控制药性发作的时间也太不现实了。尸体内准确的说没有发现这些药物代谢出来的异常物质。”
刘罡明一边说一边把涮好的菌子塞进嘴巴。
“总之,又是一桩悬案。不考虑他杀的话,我们原本会把他死亡的原因归为疲劳驾驶的。”
“李宇仆这桩案件的犯案手法和我推出的可能情况是符合的,假设是他杀,伪装成意外之后,警察也会因为没有更多证据以疲劳驾驶结案,知道秘密的人被杀死了,但是警察也不会追查下去,这才是掩人耳目的方法。”
群青推测:
“能想出来这种杀人方法的凶手在杀康墨海的时候,不会不注意小心,但我们看见的却是一具拼命被表现出来绝对不是自然死亡的尸体。这就是说杀死康墨海或者布置康墨海尸体的罪犯和杀死李宇仆的罪犯,他们杀人的目的不同。”
“你再说下去我头都要大了,还是吃饭吧。”
李子琪给群青夹了几颗肉丸示意她住嘴。
群青顺畅地说出她自己的观点。这一行为使我羡慕。
伴随着饭桌上轻松的氛围,我也无意间激起了表达自己想法的勇气,即便它很有可能是错误的,但我还是想要把它说出口。
“我也有一个不能说是推理的…推理。”
我冷不丁地冒出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坐在餐桌边的三人也都齐刷刷地将眼睛对准了我,顿时一股恐惧尴尬和焦虑混合着的紧张感涌上心头,我知道这是我争取到自己推理的唯一机会,也知道我将要说的事情是非常小的几点,小到也许对于案件的解决没有任何帮助。
可是我还是希望将它表达出来,以我也许并不怎么灵敏的大脑所注意到的小事尽我所能为案件的破解出一份自己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