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 第3章 云山梦

灵源殿内，

下属端着一碗由千年雪灵芝熬成的补药，小心翼翼喂进紧闭的嘴唇中。

直到一碗药将将喂完，袁望这才缓缓睁开双眼。

“殿主！您终于醒了！”

片刻的恍惚后，意识回笼，脑中最后的记忆定格在那一颗金黄色的丹药上。

袁望陡然坐起。

直至看到被放置在桌案之上的白色瓷瓶，终于相信那一切都不是幻觉！

袁望翻身下床，紧紧攥住那小小瓷瓶，眼中不知是激动还是疯狂，几乎是咆哮出来：

“去，找到她！”

“就算翻遍整个修仙界，也一定要把人给我找到！！”

从未见殿主这般失态，下属弓着身不敢抬头：“殿主，您要找谁？”

“一位姑娘，不，是她背后那个炼丹师！”袁望心念一动，想要唤出东西，转而想起储物袋已然不见，一贯平和的脸上罕见现出焦急，“拿纸笔来！”

他虽未见那姑娘面容，但四翼狮虎兽乃是他契约灵兽，且有通神之目，它之所见，均可入他脑海。

飞快画完画像塞到下属手中，又将右手之中紧攥的丹药同时递了过去，袁望一字一句，郑重吩咐：

“下令灵源殿，掘地三尺，务必找到这位姑娘。”

“将这颗丹药交给丹长老，让他老人家验验。”

下属猛地抬头，面上惊惶一片：“殿主，难不成这丹药还未去除丹毒？！”

袁望双目始终未从丹药瓷瓶上挪开，说道：“只怕这丹药，根本没有丹毒……”

话落，看见眼前呆滞的下属，兴奋欲狂的脑子总算平静几分，伸手拍了拍他：“去吧。”

下属愣愣转身，直到走到门口，忽地想起，转身回道：“殿主，刚刚一队首领来报，说又发现一个偷学功法的人。”

袁望眉头轻轻一皱，片刻后，才挥挥手道：“跟从前一样，处置了吧。”

-

“仙人，仙人！饶命饶命，饶了我这一回吧，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啊，求...求求你。”

云来镇，灵源分殿外。

两个黑衣殿使甩手将人扔到街道中央，周围人群早在听见哭喊声时便已散开，神色紧张地盯着街中那人。

那人一身布衣，满身血污，仅能辨出是一位男子。

加上刚刚那几声哭喊，可以确认是个青年男子。

他躺在那里，双眼之中的光亮一点点消退，再也哭喊不出。

众人眸中刚现出几分怜悯，就被黑衣殿使驱了个干净。

“贵人，贵人？”

灵源殿斜对面街角处，姜朝无声收回视线，笑眯眯回声道：“唤仙人也无用，说一百灵石就是一百灵石，概、不、降、价。”

对面买家小哥一下子愁眉苦脸起来：“仙人，并非是小人狮子大开口，实在是这灵石不好弄啊。”

姜朝双臂抱胸靠在墙角，无视脑海中原主乱七八糟的咆哮，脸上挂着商人般圆滑的微笑：“两个极品储物袋，便是要一万灵石也不为过吧。”

“哎哟我的祖宗哎，您还以为这是千年前呢？如今这灵石便连一块都不是在下这等无门无派的人能轻易得到的啊。那可是宗盟！”

姜朝微微挑眉：“宗盟又如何？”

买家小哥差点跳起来：“您没看见刚刚那人的下场吗？仅仅只是修炼了一本功法，便连命都丢了。宗盟的虎须，我们普通人可拔不得！”

“修仙人不修功法还怎么求大道，宗盟连这个都不容？”姜朝不由正色了几分，她的确还未了解这千年后的修仙界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那是功法吗？那是宗盟的权威！”买家小哥积愤已久，早忍不住一吐为快，“我们大家都知道，宗盟掌管天下宗门，依据盟规，每个宗门都要将自家最有价值的镇宗之宝上交给宗盟。如此一来，天下功法尽归宗盟囊中，然后呢，宗盟为了巩固自己至高无上的地位，定下规矩，宗门功法只许本宗弟子以及宗盟指定人修炼，旁人连看一眼都不能！”

买家小哥看向姜朝：“仙人，您说说，这还怎么让我们这些人活？”

姜朝尚未言语。那小哥紧接着道：“仙人，您看小人都这么惨了，不若再降降价格？”

姜朝：“......”

许是见姜朝长久未答话，那小哥狠狠叹了口气，拽住姜朝胳膊就往巷子中退。

“哎哎！仙人手下留情！”

姜朝一把掐住他手腕：“怎么着，买卖做不成想强抢？”

那小哥呼着痛，慌忙解释：“不敢绝对不敢啊！”

他另一手迅速从衣襟中掏出一本书册举到空中。“小人是想用此物来跟您交换！”

姜朝懒懒扫了眼他神色，这才松开，接过那本书册：“不管这是什么，休想换掉我的灵石。”

买家小哥实在是怕了，也不敢冲她说什么‘我的灵石怎么就成你的了’这类话。

只道：“这可是件大宝贝，仙人还是看过再说吧。”

姜朝一看，封面连个毛笔印记都没看见，随手翻开书页，问道：“这什么书？”

买家小哥紧张地看了看周围，没看到什么人影，这才压着声道：“仙人今日也在这云来镇中，应该听说过落云宗之事了吧？”

“落云宗！”原主尖叫的声音一下子在脑海中炸响，“你快问问他是怎么回事，落云宗为什么会突然从北辰榜上消失？”

姜朝指尖一顿，抬眸看向他，语声平静：“自然。怎么，这书和落云宗有关？”

“那当然了！”买家小哥没忍住叫出了声，反应过来后声音压得更低，食指隔空戳了戳那书册，“这可是落云宗的镇宗灵宝，玄品云梦剑法！”

姜朝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你刚刚不是还说，宗盟功法，不许外人修炼吗？现在这规矩又没了？”

“那是宗盟铁律，怎么可能消失？”

姜朝抬了抬手中书册：“那这是......”

“这是云梦剑法啊！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所以？”

“这可是从落云宗自家宗门手里传出来的！”

“不可能！”脑海中那道原主的声音斩钉截铁。

姜朝也觉得不可能：“落云宗怎会断自己的后路？！”

仅仅是因为外人偷学一点功法，宗盟就可以要了人命。

要是落云宗自己将功法传出去，那岂不是能直接被宗盟废宗？

怪不得北辰榜上落云宗的名字会消失。

在千年后的这个世界，宗盟不再承认这个宗门，自然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买家小哥声音带着疑惑：“小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啊，小人也是从别人手中收上来的，当时还看见他们手中有很多，再过半个时辰，怕是足够整个云来镇都人手一份了吧。”

“仙人，您可别说小人不厚道，他们卖书可是一本五十灵石卖的！小人给您个成本价，抵个四十灵石怎么样？”边说边捧出剩下的六十灵石。

姜朝看了看手中书册，随即随手将两个储物袋递过去，一手玲起那袋灵石。

小哥立即喜笑颜开：“仙人真是神仙下凡！”

-

姜朝手中攥着那本书册走在云来镇的街道中，果真察觉到许多人投来的探究目光。

待走到街街角角，还能看见好几对暗中交易的人。

卖书者在笑，买书者在笑。

姜朝觉得自己脑子要炸了。

原主的声音乱哄哄闹作一团，一声接一声的咆哮炸响：

“不可能，落云宗不可能会自己将功法传出来！”

“那个人肯定是说谎了！真是好大胆的宵小，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连我宗的镇宗灵宝都敢偷！”

“喂，外来的，你快点去将这件事告诉大师兄，不能让那个宵小逃走！”

“外来的！外来的外来的外来的！你说话啊！”

一个卖书小贩朝巷子内走去，姜朝捂着发疼的脑壳，拐弯跟了上去。

脑子实在被吵得难受，无奈打断了原主的叫喊：“我的大小姐，你都知道那是个宵小，他就算想，也没有那个能力去盗一宗的镇宗灵宝啊。”

原主的声音戛然而止。

顿了顿，姜朝问她：“你知道都有谁可以修炼云梦剑法吗？”

“落云宗的人都可以，云梦剑法是爹爹自创的功法，没有爹爹指导，外人连入门都难，宗盟其他人都不敢修炼。”一说到爹爹，原主有些低落的声音立刻扬了几分，“在宗门中，真正知道云梦剑法全三层的，只有爹爹、大长老爷爷和大师兄三个人。”

这巷子杂乱至极，两边尽是些晒谷或废弃的桌椅。

刚刚进来的那人早没了踪影，姜朝只得缓步朝里走，边走还得边安慰脑中那位娇气大小姐。

就在这时，一个人突地从巷子里窜出来，步履慌乱，埋头就要撞过来，姜朝快步避到桌子后。

那人根本没注意到两侧有人，疯狂叫喊着：“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不过片刻，又乌泱泱跑出来三四个人，痛哭流涕，或捂胳膊或瘸腿。

其中一个，正是姜朝刚刚看见那人。

姜朝放轻脚步，谨慎地向巷子内走去。

刚走两步，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在巷子中央，眼眸正对上姜朝。

不知为何，她本该避开，姜朝却觉脚步定住了一般，只剩双眸望着。

那是一位少年，右手握着剑。长剑已出鞘，凛寒剑光透在阳光下。

他容貌极为俊俏，剑眉星目，一身蓝衣，好似无边天际中，最为湛蓝清透的一抹。

一步步向她走来，眼眸沉静若水，通身温润淡雅。

直到双眼霍然陷入黑暗，姜朝压抑的嗓音终于释放，与脑海中原主的声音同时响起，异口同声：

“大师兄！”

视线被一只手遮住，耳朵便变得灵敏起来，姜朝听到一阵混乱的脚步声。

有声音喊道：“我再也不......”

话还没喊完，就消了声。

片刻后，连脚步声都不见了。

姜朝视线恢复了清明，一抬眼，就看见大师兄眉头紧锁的看着手中的传音牌。

察觉到她看过来的目光，大师兄立即收回传音牌，道：

“先回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