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 第14章 伤姜郎

“我笑今日竟能见到这般多有眼无珠不带脑子之人。”

姜朝视线环顾全场，殿中光线昏暗，烛台灯火明明灭灭，照亮了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

她目光最后落到中心那些勃然大怒的宗主身上，只一眼便收回，眸中的冷意与讽刺倾泻而出：

“中级符箓如何，高级符箓又如何，难道只许前人提笔落下《符箓百解》，不许后人信手画出惊世灵符？现今修仙界竟已经落魄到连一个天才都不敢承认了吗？！”

“放肆！”玄天宗宗主拍案而起，“五符宗宗主在何处？你出来给大家说说，这小子有无偷盗你宗镇宗灵宝？！”

玄天宗宗主身后，一个中年男子颤颤巍巍站起来，道：“这人所用符箓确实不是《符箓入门》中所有。而且，这少年未及弱冠，我宗同龄弟子连《符箓入门》都未习完，更不可能有时间研究别的新型符箓。”

“听到了吗？！”玄天宗宗主面带怒霜，抬手间属于元婴强者的威压压到姜朝几人身上，

“灵源殿使者听令！”

无数道人流自四面八方浩浩荡荡奔来，眨眼将姜朝几人围了数层，两位守将拔剑而入，俯首待令。

“将此女带下去，盗学之人拉下去就地格杀，莫让他们在此继续胡闹下去，误了大比重事！”

姜朝几人被威压盖住，面上青筋暴起，却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姜九遇脖间眨眼被抵上两柄长剑，冷寒之意刺入骨髓。

就在此时，一道笑声突地传来，打破了现场肃杀气氛：

“等等——”

众人寻声望去，一头威风凛凛的四翼狮虎兽穿过门扉，鼻息喷涌，时不时用头拱拱它旁侧的中年男子。那男子一身白衣，和煦而温雅，正是大名鼎鼎的灵源殿主。

袁望缓步走来，外圈使者自动让出一条通道。

他走到姜朝面前，先是笑声冲姜朝打了个招呼，而后微微仰头看向中心：“各位宗主，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这位姜姑娘乃是袁某好友，刚刚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玄天宗主面色涨青，冷喝一声甩袖坐下。

袁望道：“符箓之事某已知晓，只是宗门大比即将开始，实是不宜多生是非。说到底这些不过一点小事，不值得大动干戈，交由灵源殿处理便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遑论这人还是威震一方的灵源殿主，掌管宗盟秩序。三位古宗宗主未开口，其他宗主却是不得不笑着应和。

“一切听由袁殿主吩咐。”口中含笑，眸光却不由落到那位被袁殿主称为好友的姜朝身上。

袁望招手吩咐：“带姜公子下去检查一番，问清楚事实即可。姜姑娘不过心直口快，不必兴师动众，留下值守人员，其余人都下去吧。”他一开口，满场守卫立即退了下去，一守将上前来伸手请姜九遇。

“姜姑娘，此事......”袁望微笑看向姜朝，姜朝错后一步露出身后的几位师兄师姐。袁望话音只顿片刻，转而看向姜心白继续道，“姜三公子总有嫌疑，如此这番也算是为他正名。”

那些宗主们还在虎视眈眈，这般僵持下去不是办法，姜九遇压回姜心白抽剑的手，道：“我跟他们走。”

好一会儿，姜心白松开剑柄，侧身让开前路。他一动，钟情冷哼一声跟着让开了前路。文尚瞪了那守将一眼，不甘不愿走到了一边。

姜九遇抬脚就走，不带一丝犹豫，路过姜朝时却被她伸手拦下。

众人目光齐齐落到姜朝那个伸出来的手上，姜九遇脚步不由顿住。

姜心白几人再次握紧剑柄，却只见姜朝抬手轻轻拍了拍姜九遇的肩膀，面上带着笑：

“师兄，我一定帮你正名。”

那张白皙的面秀丽凌厉，因笑容而绽开了风华。

姜九遇眼眸紧闭，掩住眸中血丝，却阻不住掉落的泪珠，只得匆忙埋头离开。

待他随守将消失在门外，众人都还沉浸在刚刚那一事当中，没有人开口。

袁望抬手：“时辰已到，各位宗主，抽签投票是否也到时间了？”

其他两宗宗主未发一言，玄天宗主摆了摆手：“开始吧。”

“咚——！”

“咚咚——！！”

有鼓声自四面响起，苍浑雄厚的声音传遍现场每一个角落，全场瞬间沸腾起来，尖叫声连天。

人头攒动，宗主云集，万众期待的大比开场终于拉开了序幕。

各式校服与武器碰撞交响，在欢叫与鼓声当中，一块巨大的长方形石碑自中心地底升起，古朴冷寂，恍若天外陨石一般。待它露出全貌：有两人之高的墙面上沟壑纵横星线交织，密密麻麻落着数千上万的名字。

那些是当代天骄的名字。

“咚咚咚——！！！”

忽地，一个名字猝然亮起，好似漫天黑夜中唯一一颗最亮的星。

陆星河捌。

时间仿佛静止一瞬，下一刻，全场叫声震天，那名字之后的数字飞一般增长，使他人望尘莫及。

“我选陆星河！”

“陆星河绝对是此次宗门大比当之无愧的第一！”

“我投苏婴婴，她可是两宗之女！”

“苏婴婴怎能比上陆星河？！在下必然投陆星河！”

“我投灰沧月！”

“明淮安！”

“投……”

无数名字汇聚一堂，嘈杂至极。

不过眨眼之间，石碑之上万千之人的名字便已换了个新的模样。

有的人明亮如星，有的人暗如微尘。

大殿当中，众人落座黑暗，只那名碑上万千姓名璀璨如星。

名碑石，万人投票，宗门大比的初场积分差异，便是由此诞生。投票人的投选并没有标准，他们只投自己想投的人，只投最激动人心的人。一票定生死命运。

渐渐地，最开始的狂热消退，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终于落下，那些低低的议论声这才显现。

“陆星河实力强劲，又何需外人助力，我们的票还是要投在别人身上。”

“刚刚出事的落云宗，他们几个参赛的人选虽说实力不算强劲，但确实够义气，我投他们。”

“你说谁实力不强劲？笑话，落云宗的那个大师兄姜心白，十年前就在剑道上显出了超绝天赋，当时可是三大古宗争相抢夺的绝世天才！”

“怎么可能？！这十年来可从没听过姜心白这号人物，而且，他的实力也不怎么样嘛，才练气九层。”

“我从云来镇来的，我知道，落云宗姜心白，十年前不过昙花一现，如今剑术平平无奇，早就沦为庸人了。”

“落云宗一行人本就实力低下，又出了个盗学符箓的人，估计比完也就沦为宗门末流了。”

几人随口议论了几句，随即又开始选择新的投票人选。

落云宗座位处，姜心白静静望着明暗不一的名碑石，眸色深深，良久未言。

在他身后，姜朝嘴角勾着一抹笑，星眸中含着冷光。手指随意整理着自己微乱的襟袖。

名碑石上万千光亮变化迅速，不断有人亮起，又有人暗下。

名碑石旁，大比裁判高声道：

“大比日程已传给各宗主事，诸位，积分投票时辰……”

“裁判先生，”

万众静待结果之时，姜朝突地站起身来，缓步朝高台上走去，“在投票的最后一点时间内，我还想向大家展示一件东西。”

“展示……”裁判语塞，眼角余光不由朝中心望去，犹豫道，“往届大比从无此规矩。”

姜朝走到名碑石前，其上亮光映在她脸上，模糊了她的神情，却为那笑容添了丝蛊惑：

“宗门大比可从未规定过不允在这时向大家展示。”

“......难不成宗规还能随加随减？”

高台之上，玄天宗主眉头不由皱起，露出几分怒意。

旁边立即传来一声袁望的笑，玄天宗主蓦地冷喝一声。

犹豫片刻，却终究还是微微点了下头。

接到指令，裁判如释重负拱手一笑，急忙让开身子：“姜姑娘请便，不过还望您能快些，投票要结束了。”

姜朝颔首一笑，抬脚走到名碑石下，耀眼的光照亮了她的面容，她微微仰头，目光扫过整块名碑石，羽扇般的长睫绽开，眸中落下一片晦暗。

少顷她转过身来，将声音送至每一个角落：“诸位道友，”

众人目光不由投向她。虽说她之前以一枚天元丹赢得袁殿主青睐，使得众多人刮目相看。

可那些终究是道听途说，刚刚她师兄才因偷盗被带下去，如今她竟还要在大比上胡闹，搅乱他们的投票，众人不禁皱起了眉。

场下目光不善，姜朝却好似没看见一样，嘴角禁不住挂上一抹讽笑：

“我师兄因越级画出高级符箓而引起大家怀疑，到了此刻，我突然有些好奇，若那所谓的高等符箓不只我师兄一人能画出，大家会作何反应？”

一朝话落，她丝毫不顾底下众人轰然色变的惊呼，修长白皙的指尖有无边灵力运转，一支符笔与数张符纸忽地悬浮在半空。

那是姜九遇储物袋中的符笔与符纸。

而后众人只见，赤红的朱砂沾上毫毛笔尖，在灵力的带领下，仿佛循着无声的韵律，落在金黄符纸之上，一气呵成，中品聚灵符现。

姜朝缓缓停笔，指尖握住墨黑色的笔身。

在她腰间，两个储物袋随着她动作轻轻摇晃，一个是她自己的，一个是她三师兄的。

“咚——！”

放慢的时间再一次开始流动，鼓面疯狂振动。一刹之间，全场喧声震天。

姜朝眸中带着冷笑，她看见了惊悚瞠目的烈云野，看见了愕然惊起的众位宗主，也看到了肃目凝眉的诸位天骄少年。

然而她像是没有注意到四面射过来的目光一样，再一次笑声道：

“大家的反应似乎也不过如此嘛。那……既然一张不行，不知再多来几张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