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壹一直没有机会再回来。
宋字锦虽然被照料的不错,但盛琝舒以养好身体的话限制他见人,每日就是睁眼闭眼发怒。
而无论他怎么发火,两个婆子总是一言不发,低头干事。
就算被打伤,也只是低着头退出去,守在门口,待他平缓之后,又进来收拾。
就这样的日子过了半个月,宋字锦被关的没有了脾气。
奇怪的事,他的双腿还是没有知觉,也不能走,虽然会被婆子抱着去晒太阳,但这些行为对他而言简直奇耻大辱。
他开始盼望闻壹可以进来,即使半夜偷偷进来就好。
“少爷,该按摩了。”
“滚,少用你的脏手碰我。”
婆子不管不顾,撩起被子,就开始给他按摩。
宋字锦气喘如牛,想发火,却只能扔下一个茶杯,立马另一个婆子就换上新的茶杯,任他随便扔。
一拳打在水里面,最后气的是自己。
盛琝舒进屋子的时候,他正一脸麻木的靠在床上。
她见这个颓废的样子,若是以往,他内在无论如何污浊不堪,至少样貌是有的,如今胡子拉碴,头发油乱,让人恨不得三尺远。
她坐得远远的,喝着茶,看着婆子给他揉腿。
“你不是说要亲自照顾,怎么,就这样坐着?”宋字锦眼底都是恨意,若是现在还可以动,他必定要亲自过去掐死她。
盛琝舒笑了,一个半废人,家业都守不住,有什么资格和自己说这样的话。
见她只笑却不动,他拿起旁边的茶杯就砸过去。
被子碎片炸开,盛琝舒一动不动,看着他的时候和当年的那个眼神很像。
“你就是个疯子!”
“彼此彼此。”
这几日的闻壹一直关在屋子里面,乔雨恩看着手中的信,想到自己的计划,揉了揉脸,就去到了闻壹的屋子。
“闻大哥,在里面吗?”
“请进。”
乔雨恩进去,只发现满屋子凌乱的书本,和案台上憔悴的闻壹。
“闻大哥,你这是做什么呀?”
闻壹因为宋字锦的事心烦意乱,但是看着心上人的妹妹,这样的烦恼太过于难以启齿,他张张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无奈的掩面锤桌。
乔雨恩心里面明镜似的,但却并没有只说,而是苦恼的说道:“闻大哥,我心里面有一件事一直没有想明白,只是姐姐身体娇弱,我不想让她苦恼?”
“什么事?”
她扭捏了一会儿,揉搓着衣角,看着对方逐渐提起兴趣,才羞答答的说道:“闻大哥,我感觉我最近很奇怪,总是想到一个人,可是我又不知道为什么,吃饭也想,睡觉也想。”
“傻姑娘,你这是喜欢上人家了。”
“真的吗?”她开心的捂着嘴巴,从眼睛里面就跳跃出来的欢喜,转而却想到什么一般消失了。
“可是那人身份高贵,我…”
闻壹看着小女孩的心思,笑笑不打破,鼓励道:“至少试一试…”
乔雨恩走后,那种心思却如同雨后的春笋,怎么都遏制不住,对呀,至少试一试。
索性,半夜他就找时间溜进宋字锦的院子,两个婆子已经去睡觉,安静的月光透过窗棂,屋子的格局明亮又昏暗。
看到躺在床上的宋字锦被照料的很好时,他才暗自吐出一口气。
就这样站着安静的看着他,看了好久。
“看够了没有?”宋字锦的声音闷闷的传来,闻壹被吓了一跳,只是打算进来偷偷看一眼,没有想到他一直没有睡。
“你醒了?”
宋字锦的声音带着困倦和疲惫,压着说话时仿佛挂上了层面糊般稠密,“一直没睡着?”
“……”闻壹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他们二人的关心,一直都是宋字锦强迫主导,如今他虚弱的躺在床上,任人采颉。
反倒让闻壹生出一股无措。
“过来,让我抱抱!”宋字锦命令着他,月光下,阴影中他的眼睛如同夜半的狼,引诱着他走向深渊。
闻壹慢慢的走过去,只是一靠近,宋字锦的手一拉,他便跌坐在床沿,他小心着,不要压着宋字锦。
他却不管不管的金鸡紧紧抱着他。
“别动,和我说说话。”
宋字锦的力气很小,只是闻壹并没有心力反抗,他只是安静的侧靠着,感受着对方的呼吸在安静的夜晚打在自己的后背上。
闻壹觉得自己很可耻,他这样的虚弱,却让他感受到一丝的隐秘的满足,好像有了残缺的神仙才能和凡人站在一起。
他想,他是恶心的。
但是他的确爱上了宋字锦。
爱这个字,好遥远好飘渺。
“我得走了?”一声清脆的鸟鸣唤醒了浅睡的人。
宋字锦用力环住他的腰,声音带着早上被吵醒的鼻音,“不用走!”
“一会儿,夫人过来了!”
“不用管她,她的目的早就达成了,巴不得不愿意来呢?”
“什么?”
“不就是为了贤妻的人设,做戏一个月,她早就厌烦了。”
闻壹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盯着眼前的桌椅。
慢慢的,一只手,伸进了他的衣裳…
闻壹没有办法做到不爱温存,他也没有办法做到不和宋字锦纠缠。他能够接受宋字锦的任何坏脾气,也能接受他的指责和打骂,但是他没有办法做到真正的不爱宋字锦。
宋字锦好像很显而易见的有很多让人无法接受的品质,爱做到极致,又阴晴不定,想一出是一出,情绪不稳定。
所以二人的关系总是能够在缓和后到达冰点,直至破碎,仿佛他天生就拥有了。搞破坏一切的能力。闻壹很了解他,只是他没有办法替宋字锦做决定,爱是两个人的事。
“爱,爱是什么很稀罕的东西吗?啊…我问你,很稀罕吗?你说你爱我,我就会好吗?”
“闻壹你到底什么意思?你知道别人是怎么看我的吗,别人说我是瘸子呀,你凭什么呀?要和我这样的瘸子捆绑在一起。”
“你给我滚”
“滚出去。”
闻壹紧紧咬着牙齿,捏紧的拳头早就把手心按出血印来。
他爱你,他不爱你宋家的身份,不爱你的钱财和一切,他只是从头到尾爱你这个人,你的喜怒哀乐,你的一切。
要承认一个人这样纯粹的爱着一个人是很难的,而承认被这样纯粹的爱着也很难的。
此时他开始恐惧失去。并且厌恶自己并不是那么门当户对的身份。
此时的宋字锦更加接受不了,因为失去一切都他,更无法去接受一个东西的拥有,并且永远担心他的失去。
强制的时候,是在他天之骄子之时,失去一切却被承诺能给爱的时候,他却只想推开。
这个人好像永远学不会怎么爱人。大部分时候,只能通过伤害来证明爱。
爱和心动的过程,它总是在日复一日的相处和相对中,滋生开来,由眼睛通向血液,传递到全身。
闻壹越是不离不弃,越是靠近,他越是依赖,越是害怕。
这种全方位的被一个人包围,一点点的生活每一分每一秒都被蚕食的感觉很依赖。
但越到后面,那种藏在深度依赖下脚踩不到实地的虚浮。
让人不安。
宋家下人拜高踩低的速度让人咋舌。
闻壹也担心下人伺候时露出不合适的表情,所以很多事都不愿意假借人手。
但他总是很忙。
总有时候需要出门。
宋字锦看着那下人的表情,又发了火
他自幼便看得清楚,别人的真情和假意,所以如今别人的态度自然也让她承受着更多的痛苦。
若是别的人,此时压一压自己的想法,麻木的接受自己遭遇的苦难编号。
可他不行。
他无法忽视。
宁愿痛苦。
精神永存。
气息灼热,总往宋字锦身体里面钻。
宋字锦不回应甚至没有情绪一般,任由他动作,他不愿意承认自己脆弱,更不愿意接受自己居然着了那人的道,沾染上了那样恶心人的东西。只是身体的异样告诉着他,蠢,自负,自以为掌握一切。
就这样,几乎自己害了自己。
接连的恐惧和噩梦之中,他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仿佛在一个那个压抑的世界,没有人情味,所有人的眼中都是算计,嗜血和疯狂,没有秩序的社会,说不准什么时候便被同类抹了脖子。
这种让人恶心的社会状态在此时无限被放大,同时接踵而来的还有那自己就是个废物的想法。
消极想法。
孤独,压抑,情绪跌在谷底!
闻壹的臂弯坚实有力,宋字锦被用力的禁锢住,莫名其妙的温暖滚烫又让他好一些,那安全感让他慢慢被捡起,贪恋这个温暖,朝着他用力拱了拱。
恢复了活气的人,让闻壹有些安心,啄吻慢慢时间加长,变成吮吸,啃咬,力道加重,此时的宋字锦不想思考,只是张着嘴巴,任由对方的气息将自己包裹,身体也渐渐发软。
他没有搭话,自从他偷偷吸食五石散之后,闻壹的话越来越少,大部分时间只是站着看他。
宋字锦看着眼前的闻壹,眼尾有一丝红,“怎么?我的话也不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