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杨行舞居然要把生意交给她家,周苗面上不说话,心里面却下定了主意。
“我陪你一起过去!”
杨行舞一时都有些震惊,不知道要怎么说。
周禾话说出后,才发现自己欠考虑,“你别多想,只是一个人在外面,万一那个宋茗的欺负你怎么办?两个人还有照应。”
周禾都不看她,可是杨行舞总觉得自己心暖暖的,想要冲上去抱抱她。
“你不是担心宋茗可能是人贩子吗?”
周禾用力的顶了一下她的肩膀,撇着嘴说道:“我不是担心,是怀疑,但是有什么办法?你被鬼迷心窍了!我要去时刻警醒你。”
说完,也不迎接杨行舞酸胀滚烫的心,直接走进去通知周母和周苗。
她打算和她过去几天,要是没有事就回来。
周母不想同意,但是周禾的想法她有又没有办法撼动,便转过身,背对着她,无声的反抗起来。
周苗是没有这样的担心,对于姐姐这样的决定,自然开心的跳过来,“那阿姐,你什么时候来接我过去,我也想去澧县玩…”
他这个傻样子,周母胸口的气一堵,抬手就打在他的后背,“你个没心没肺的……”
拍了两下,听到周苗鬼哭狼嚎的样子,周母忽然悲从心来,抱着周苗大哭道:“你们老爹丧天良,当年我都同意他纳妾了,还是要抛弃了我们母子三个,要不是他专门将家放在我们面前,你至于要早早的担着这么多的责任吗?”周家的一切变故,的确可以说周父是性格突变。
原本包容,对周母很好的丈夫,可是忽然有一天,爱变成了恨,娶了别的女人,并且就住在隔壁,任由对方每天过来恶心人。
周母要的钱却从来没有少过,可是这样更加让人恶心,一副即便过这样的生活也要看他的脸色才行。
周禾恨他,会和他吵架,大骂父亲,这是很不孝顺的行为,但是他都不在意,还总来周苗面前刷存在感,给他钱文,买玩具,好吃的。
倒是对于周禾,确实很小心,说话小心翼翼的,父女二人的相处,奇怪又冷漠。
周禾站在一旁,对于这个父亲的感情很冷漠,甚至没有恨,她站在最客观的角度去理解一切,但是也仅限于此。
对于父亲,对错:不好评判,但是她自觉是长女,那家中的未来她要好好考虑。
若是有了钱,做任何的事情才不至于很难,而在小镇上倒卖山货和竹编毕竟不是长久的办法,她有心带着周母和弟弟离开他爹,但置购房子的钱绝不是那么容易能够得到的。
她在这个地方十五年了,也明白如果不离开,自己根本没有办法赚钱,还不如去拼一拼,要是赚了钱,家中所有的问题和困难都迎刃而解。
周禾下定主意,对于周母无声的抗拒,她也不管。
“娘,你不用哭,我明天便和舞姐姐下乡去收玩具,到时候,你跟着我们走一遍,日后,你便带着弟弟呆在这里,有了事做,便不会一直想那些事了。”
周母不理解周禾的行为,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她就这样靠在门框上,看着周禾这样沉静的处理事情,在周母的感觉中,却是有些冷漠,怎么像是没有感情一样的离开呢?
她不愿意接受,有些态度消极,并不和周禾交流,也不愿意去卖货,甚至对来周家的杨行舞脸色很不好。
杨行舞知道人家心里面难受,只是和周禾走乡询问能不能做出选中样式的玩具。遇到手艺不错的,还能交流容思一下,二人手中奇葩的样式越来越多,但是钱包却越来越少。
但心情十分满足。
“我父亲很好,对母亲几乎是百依百顺,就算她做错了什么事,却从来不会被指责,我小时候,父亲总会给我和弟弟带很多好玩的,好吃的……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母亲和弟弟都不能接受,我却觉得没有什么。”
杨行舞不理解周禾怎么可以如此快速的接受一切,可是她带入自己想,好像对父母的感情更加淡泊。
不给爱,才是正常的,父母子女之间只纠缠利益得失也才是对的。
………
二人日日租着牛车,去收那竹编。
“万一卖不出去怎么办?”
杨行舞靠在牛车,惬意的盯着天空,开玩笑般说道:“那只能拿来当柴火烧了,就是竹子不经烧。”
“……”说这晦气话。
万一澧县自己能卖竹编,万一没有小孩子买呢?万一……有一万个万一。
人越是在出门前越是爱想东想西,若是找到了一个最能劝服自己的理由之后,瞬间劝服自己不出门更好。
杨行舞没有这么多的顾虑。
只是一遍遍的纠正着东西做得不够细致的问题。
“老大爷呀!你这不能这样的……”前面的老爷爷牙齿都没有几颗了,对于杨行舞的话,局促的捏着衣角。
杨行舞摆摆手,“这不行的啊…”说吧,便把东西推过去。
老爷爷局促的揉了一下衣角,骨节变形粗糙的手想要把东西推回去,但是有忍住,只是微微佝偻着的脖子抬起,抬起眼皮看着杨行舞的衣角。
周禾也很烦躁,说了好几遍,这个大爷还是把那东西拿上来了。
周围的村民你一句我一句帮忙说着,“这耘叔也惨,老伴早早走了,小孙子被狼叼走了,一家中就只要他一个人,朝廷要征税,日子过不下去了……”
杨行舞就像没有听到这些话一般,仔细又认真的检查着,不合适的都退回去。
付了钱离开的时候,她在村口停了一会儿。
等着周禾追上来才又慢悠悠的回去。
周禾有些感慨,这些日子,她几乎把周围的村都走了一遍,才发现这些人生活的真的很困难。
“那老爷爷真的好可怜呀,眼睛看不清了,做的东西也不行。”
周禾看了好几眼杨行舞,从刚才她就一句话不说,周禾打算打开话题。
“的确,这一辈子赚不到什么钱,只是不被饿死。”
“我刚才给了他几钱,帮不了多少,心中着实不好受。”
杨行舞点头,能猜到,周禾看着在怎么冷静强势,毕竟也才十五岁的小姑娘,虽然很小的时候就自我当做家里面的顶梁柱,但毕竟生活在城里面,吃穿住用都是她爹提供,没有出门去看过,底层人如何惨和难,高层人如何富且豪,她都没有切实国庆那时候过。
周禾这人吧,第一次见的时候,看着特别冷,做事从容,有条不紊,可以说,周家母子三人都是以她为主心骨的,但这都是表面,真实的是,她这个人真的很善良,还有一种没有见过人间险恶的热血。
这挺好的,杨行舞喜欢纯粹的人,所以对于她很多行为都是支持的。
今天帮助一个小猫,明天看到有人被欺负也会上前帮忙。
相比于她,杨行舞才是真正冷漠,她看到了这些难事,但总觉得小帮也帮不了多少,还麻烦,索性屏蔽自己的感知,只是心中看到太多的不公平,心态自然也慢慢发生了变化。
“你是怎么想的?我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周禾坐在旁边,快速看了一眼杨行舞的表情,她平日只用管家中的事,最多和她父亲的新媳妇吵一吵,其实对于这外面的事,她是没底的。
杨行舞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其实,做生意的人,要自私一些,才能赚到钱。”
“自私?”
“太过于重情重义,很容易被别人拿着这个点欺负。”
“可是…可是…”
杨行舞看着远处不动的山,缓缓开口道:“他们生活得那么幸苦,看似是命不好,其实是制度不友好。”
周禾感觉云里雾里的。
“过重的赋税,让这群人没有办法累计一点财富,才会在厄运来临的时候,一点办法都没有,而资源分配的不均,人人自危,每个人只能关注自己的事,你没有发现吗?赋税太重了,而大部分人除了埋头在那一亩三分地,没有机会去找别的赚钱的营生,赚不到钱,又不愿意花钱,手工者和小商贩赚不到钱,几乎是一个单循环,长久以来,这样薄弱的链条,任何一个卡扣的崩坏,都很容易让整个社会崩溃。”
“你说什么呢?我怎么感觉怪怪的?”
杨行舞又靠回去,封建社会的小农经济,自给自足,很难让市场合理的循环起来,生产力低下,而普通人唯一能够逆天改命的机会,只有念书考官,或者走一些歪门邪道,但无论哪一条,都是千万人过独木桥,极少人能够走过去。
以前这些都是书本上的内容,如今到了这里,她才真的感受到了这些话的意义。
一个如此庞大的社会,如果想要让人民把生活过得多姿多彩,那必定是得从制度这一根源去改变的。
只是她一个农家女,如今温饱都是问题,又能如何去改变什么呢?还是好好的卖她的东西,能够保持自己吃饱穿暖,找到机会回到属于自己世界才是唯一真道理。
杨行舞闭上眼睛,在马车的一摇一晃中迷迷糊糊的睡个午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