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孙母便把孙思明扯出来,拖着他就要去李家。
天才擦亮,整个村子还在睡梦中,孙思明裹紧衣领,对自己老娘这么急切的样子着实不理解,但是也没有办法反抗,毕竟现在她拽着自己像拽牛一样,机会是随着她的步子快走。
李絮起得也早,将今天要送的东西收拾好,才推开木门,随着吱呀的老木门声音,孙母肃着脸在他面前缓缓展开,他整个人吓得心飞上来,下意识想要关上门。
“给我出来,小兔崽子。”孙母提溜着他,推着人就往村口走去。
可能因为太早了李絮的闹子还不太清醒,也可能是孙母这个样子太陌生,他实在被吓得愣住,到了村口,他才反应过来想要跑。
孙母啪的拍在他后背上,抢过背篓,背着,“你敢跑,我揍死你。”于是二话不说,又把他推上了牛车。
摇摇晃晃到城里面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周禾去和李絮拿货,看着站在他后面的中年妇女,周禾奇怪的看了好几眼,觉得没什么,才一手给钱,一手拿货,点货太过于投入,忽视了李絮快要抽筋的眼睛。
背着背篓走的时候,孙母一声不吭的就跟在她后面,孙思明将手掌套在袖子上,缩着脖子闲庭阔步的跟在孙母后面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第一次看到自己母亲这么坚定的,利索的干一件事,圣神的不容失败一般。
周禾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同,快步的走回家,正巧,周苗缠着杨行舞要和她们一起去卖玩具,周母不同意,三人站在门口等周禾扯着闲天。
孙母看到的就是完全变样的女儿言笑晏晏的样子。
她就靠在门前的树上,笑得开心的眼睛都快看不到。
孙母感觉自己的心中闪了无数次雷,所有复杂的情绪涌上来,撕扯着她的血肉。
杨行舞笑着转头,目光随着周禾略过行人落在她后面孙母的脸上,她的笑容僵住,怪异的站在那里。
随着周禾越来越近,她缓慢的站直身体。
“小禾,你带着周姨和小苗先进去,我有点事要处理。”
周禾不解的想要继续询问,她拍拍她的肩膀,用了点力气,将人推进去。
孙母靠近,面前是她的女吗?
怎么变了呢?
杨行舞不愿意在周家面前展示自己家庭不堪的一面,索性率先开口:“您来了,有什么事过去说。”
杨行舞不管她什么表情,怎么想的,走在前面,把人带到了河岸庞。
找了处僻静的地方。
孙母和孙思明也跟上来,孙母罕见的没有动手也没有骂人,杨行舞也不愿意开口,保持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孙思明没忍住,说道:“你和我们回去。”
“不可能。”
“你什么态度,啊,你什么态度,家里面欠了了,你最后那样搞…”
他的暴吼,杨行舞充耳不闻,只是平静的站在孙母面前,今天的她完全不一样,杨行舞月光看着后面潺潺的流水,若是她用粗,杨行舞便打算直接跳下去。
“你变了?”这句饱含感叹的话才出口,杨行舞噗呲笑出来,她觉得很可笑,很无奈,现在是要打感情牌吗?
她油盐不进的样子,把孙思明气的跳脚。
“刚才那个是谁?”
“谁?”
“你对着笑的那个女人是谁,我才是你妈,你是我肚子爬出来的,流的是我的血,你现在在干什么,你找那个女人当你妈吗?啊,你别以为能成,老子告诉你,老子一辈子都是你妈,你的命是我给的,我给的…”
孙母的状态不对。
杨行舞脑袋中闪烁了许多的记忆,谩骂,殴打,漠视,冷嘲热讽,一切都源自她五岁那一年……
记忆重现的杨行舞此时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她像是和孙思儿灵魂供体一般,她的不甘,屈辱,难过瞬间爆发。
母女二人心中所有情绪的对视和对峙。
“你凭什么……”孙母声音哽咽。
杨行舞看到了,孙思儿五岁那一年,是她在家带弟弟,因为要喂猪,于是她让弟弟站在院子上,去喂猪,等到她出来的时候,弟弟不见了。
一切的归结都来自于此。
她脑袋炸裂般疼痛,至于孙母现在怎么想,杨行舞并不在意,她要回去。
最后孙母和孙思明怎么离开的,她又是怎么回去的都不记得了。
孙母离开时候的那个眼神,杨行舞好像什么都明白,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但是她清楚的知道,不能待在这里了。
孙母不会放过她的。
所有的答案好像得到了解释,为什么那么恨孙思儿,却不把她嫁远,而是将人留在村子。
即使找了张家这样麻烦的亲家,也要贴着脸把她弄过去,她想要她生不如死,在她的眼皮下。
杨行舞心中恐慌,这样的孙母是她从来还没有触及到的恶毒和可怕。
她抱着腿发呆,缓解着刚才因为触及到人心最恶毒,最黑暗,最粘稠的部分,接下来几天,她情绪都有些低迷,直到看到一抹雅青的衣裙闯进她的眼底,人才回过神来。
宋茗坐在长凳子上,整个人好像不可靠近的金器,富贵疏离,早晨的阳光穿过灰白的墙打在他的身后,明暗交错的时刻,他好奇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杨行舞身上。
轻敲着她的脑袋,“小爷有钱,请你吃几顿饭怎么了?”
这个动作实在太亲昵了,杨行舞心中生出一丝奇怪的感觉,像是秋高气爽的晚秋,天气很干燥,忽然吹过来的一阵晚风,一切恰到好处,但是又独特奇妙。
二人坐在小摊上的时候,杨行舞被眼前热乎乎的气息换醒。
“你说你一个贵公子,居然也流连喜欢这小摊子上的东西哈?”
“谁说我是贵公子了,我说过吗?”
杨行舞瞥了一眼他的穿着,虽然不是夸张的颜色,但是在全部粗布麻衣之间,他细密的织布和活灵活现的绣工,只衣服便与旁人的格格不入,更不要在看他腰间的配饰,脑袋上的玉冠。
宋茗立刻明白了这些,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裳。
“这些都是外在的,我哪有什么身份,都是给别人办事的,跑商的时候,草皮都翻过。”
杨行舞一愣,她以为对方至少是那家的贵公子,见对方也不是这么在意这一重身份,她耍巧的说了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宋茗夹菜的手顿住,看着杨行舞因为冷而把手放在碗边取暖后又快速捂着自己的脸,在感受到他的注视,扬起嘴角笑笑,眼睛亮堂堂的,像把一晚的星星偷偷装在里面。
宋茗心一颤,一阵风拂过,轻柔的如同纱般包裹他的脸颊,他的怦然心动。
今日送来的玩具的确很不错,比上次的样式多了些。
宋茗如今时间休闲,也好久没有正经的坐着摆摊,便和她蹲在一起卖玩具。
他人长得俊秀,穿着的衣服一看就是很好的料子,往杨行舞身边一站,二人一个锦衣华服,身子不错,一个紧紧缩缩,皱皱巴巴的,怎么看怎么不搭,往那一站,特别吸引人的注意。
杨行舞对于假装路过三次的漂亮小姐姐,想要假装看不到都不行。
她转头对还在显摆自己魅力的男人问道:“你没事做吗?”
宋茗对于这些目光,显然比杨行舞要自在,抱着胳膊,微微向后倾一些,傲娇的就像是早上要起来打鸣的大公鸡,“行了,人家过来看我,是不是会买几个你的玩具,你还不自在上了。”
杨行舞实在不喜欢就这样暴露在人前的目光上,隔空戳了戳他的脑袋,“你难道不忙吗?明说你想要什么,省的我每日回去提心吊胆的。”自从吃了几次饭之后,宋茗总是过来帮忙,因为她现在住在周家,他跑得勤,现在只要他过来,周禾说什么都不和她出摊。
这个殷勤劲儿,让她整个人有种被野兽盯着的害怕。
宋茗无奈的摊开手,“我不是那种人,我就是觉得你这玩具有趣,我们也算是朋友了,过来帮朋友看摊子,不是正常的嘛!”
余光看着那小姑娘第四次折返回来,小心翼翼的偷看宋茗的时候,杨行舞很想捂住自己的脑袋,这个大公鸡,觉得自己的尾巴很好看吧!
想着有生意白不做,她主动忽视一旁的男子,笑着对过来看男色的人吆喝起来,“精巧的竹编小玩意,便宜又有趣,买一个舒心,买两个赚到,买三个就是孩子心中最美丽的存在……”
“你这叫卖的,也太假了吧!”
“我乐意!”
“行吧!你喜欢就好。”
“这可是我认真总结的,十二分有用。”
“是吗?”
“你可别不相信,我发现我就是做生意的天下,得心应手,如鱼得水…”
杨行舞认真的推销,每卖出去一个,那嘴角都压不下去,眼睛里面的骄傲根本压不住!
宋茗看着她这个样子,心里面好奇,这个时候的她想些什么?一定是夸自己,还是非常不要脸的夸,他猜测着她内心独白的夸赞,时不时低头偷笑。
不远处的人看着二人这个样子,扯着手里面拿着好几个小玩意的姑娘袖子,“行了,你没看到,二人就是一行的,那男人的眼睛一直看着那小腌菜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