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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十二小时[废土] 第9章 养料9

作者:青云雀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5-20 22:41:53 来源:文学城

送去当养料的人回来了,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

方梨初的家人脸上表情很精彩,当看到不止方梨初一个人,黑暗中还站着个女人时,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丰富,木祁抱着双臂在后面端详。

方梨初的母亲眼睛红肿,显然哭过,见到自己的女儿,也不管是幻觉还是鬼魂,毅然决然去取门后面的防护链。

方梨初的父亲伸手拦住她,脸上情绪更显凝重,有意外,有喜悦,也有欲言又止的担忧。木祁忍不住多看了这个中年男人一眼,他眉间一闪而过的惊慌让木祁留了个心眼。

只有方梨初的哥哥情绪来得简单直接,在抱着脑袋喊了一句“鬼啊”之后,挤到前面问妹妹:“小妹你真的活着吗?你有没有事?”

方梨初伸手推门:“先让我进去。”

防护链终于被方梨初的母亲取下,木祁一起跟了进去。门再次合上,隔绝了外面的黑夜。

家人团聚,挤在一块,方梨初的母亲很迅速拿来医药箱,检查自己女儿身上的伤口,让她感到安心的是,方梨初除了一些皮肉擦伤,并没有缺胳膊少腿,这让她既惊喜又意外,太不可思议了。

木祁安静地站在一边,打量室内的布局,她们所站的地方像是小客厅,摆了张木桌子。中间拉了帘子,后方就是隔开的床。

而方梨初的父亲在打量她。

方梨初满脸喜悦地介绍:“这是木祁,木姐,要不是她我早就死了。”

方梨初的哥哥端来一杯水,他很年轻,皮肤有些黑,看着比木祁还要小一些,他恭敬地把水递到木祁的手上,露出一排白牙:“谢谢你救了我妹妹,以后遇上什么事你告诉我,我尽全力帮你。”

木祁接过水,对方又忙着自我介绍:“我叫方川越,你可以叫我越哥。”

木祁问他:“你多大?”

“十、十九。”

“我比你年长。”

“那……”方川越望向自己的妹妹,摸了摸自己短茬的头发,又扭过头来:“姐,你叫我小越就可以。”

木祁脸上露出笑,区长家的两个子女都还是单纯的心性,很好相处。

方梨初父亲的脸色放松了一些,朝木祁伸出手:“我是方林,我见过你,你在进入试炼台之前试过逃跑……不管怎么说,谢谢你救了我的女儿。”

木祁伸手回握,只一秒又不着痕迹地松开,只点了点头。

她见到方梨初的母亲处理伤口的手法娴熟,医药箱里药品不少,在这片贫穷的土地上属实难得。木祁问:“阿姨是医生?”

“能看得出来?”方林望向妻子,“杜若水她是三十二区唯一的医生,你身上有伤吗?让她帮你看看。”

木祁抬起手臂,豹猫的咬伤还在,血迹已经结痂,她也不推脱,让杜若水帮忙包扎。

杜若水看起来四十多岁,身形细瘦,比木祁的母亲更沧桑一些,这里的人生活条件艰苦,苦难在她脸上留下不可逆的痕迹,也因此造就了更坚毅的眼神。

杜若水给她消了毒,用干净的纱布缠绕,问她:“这是牙齿撕裂伤,什么东西咬的?”

“一只小猫。”

杜若水有些吃惊,很难想象有人用“小”字来形容试炼台里的兽类,她说:“我见过很多从圆台上抬下来的尸体,基本被啃噬干净,我以为阿梨也会变成这样……多亏你把她带出来。”

“不客气,她也救了我。”木祁注意到杜若水的措辞,她问:“圆台上会出现尸体?”

“试炼结束后的十二个小时,养料的骸骨会被清理出来,有家属的就收去埋了,没家属认领的尸体,就会丢到红土地。”

木祁反应过来,红土地就是变异生物活动的地方。

她不敢想象这些被啃噬的尸体会对亲属造成怎样的冲击,这何尝不是一种威慑。神幽对七等人的求生欲,全方位地锁死,利用恐惧统治了这片土地,越恐惧,人就会变得越胆小。

她扭头,看到方梨初和她哥正在描述试炼台里的情形,两兄妹看起来关系不错,说到惊险处还手舞足蹈,面部表情极其丰富。

而区长方林一边听,一边露出愁容。

一直到结束包扎,方林的眉头都没有松开。

木祁走过去,主动询问:“我很好奇,您看起来并不开心。”

“我开心。”方林脸上布满忧虑,“自己的孩子平安回来哪有不开心的……只是,树大招风,这样的事情从没发生过,我怕人找麻烦。”

“为什么这么说?”

方林长了张严肃的脸,皮肤黝黑,眉头深陷,似乎一直是个多虑的人。

他在不大的室内走了两个圈子,这才开口:“每个区的名额是规定好的,每周出一个人,几十年来没有过任何变动,大家已经接受了当养料的人必死无疑的事实。如今你们活着回来,我担心会引起墙内人的注意,要是他们追究起来,你们被抓走,或者被重点关照,那岂不是惹大麻烦?”

方梨初愣了一下:“爸,你也太多虑了,我们两个无名之辈,哪里能引起墙内人的注意?”

“你们就是年轻,不知道这里的人有多恶。”方林叹气,“即便上面的人没有注意到,其他区的人发现你们还活着,很可能下次投票还投你们,反正你们有本事……我最担心的情况,是其他区的人发现有活路,以你们为先例,聚众闹事想要求条生路,迟早会引起上头人的注意,那时候连带责任的法条一压下来,所有人都别想置身事外。”

木祁总算知道了这个男人为何看到方梨初时表情会显得沉重,一个头衔不低的区长,居然这么草木皆兵,这肯定不是无稽之谈,木祁问:“你这么忧虑,是有过镇压的先例?”

方林抬头看她:“时常。”

木祁明白了,七等人是墙内人圈养的牲畜,如果其中一只牲畜逃离被宰杀的命运,乱了军心,牲畜要起义造反,掌握生杀大权的农场主总能想到办法镇压他们。要么是杀鸡儆猴,要么是全部清除,引进一批新的牲畜。

方林看向两个死里逃生的年轻人:“抱歉这不是你们来考虑的事,交给我,我会想办法。”

方梨初听到父亲这么说,顿时放松了肩膀,但木祁没有。

“什么办法?”木祁无法置之不管,经过这一次试练,木祁深切地感受到命运放在其他人手中时的被动,她随时遭受着致命的威胁,在别人随意衡量她的性命时,她没有任何话语权。

木祁不喜欢这种感觉,她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不能轻易把活命的希望托付给其他人。

方林沉思:“你们躲起来,不要在外人面前露面。”

木祁皱了眉头,否认了这个提议:“我觉得行不通,我们没法一直躲藏下去。杜阿姨说圆台会清理尸体,总会有有心人发现我和方梨初不在,她是区长的女儿,而我在众目睽睽下逃跑过,都是引人注目的靶子。”

“那怎么办?”

木祁在凳子上坐下来,她在沉思。

她问区长:“这些试炼台,是墙内人打造的?”

“据说是的,有一百多年了。”

“试炼台里发生的事,墙内的人能观测吗?”

方林比她女儿知道得要多,他说:“我年轻时进过高墙一次,听上等人说,试练台没法观测,外部的人只能知道参与者的行动轨迹和淘汰情况。”

木祁有了主意:“既然这样,我们就一口咬定是试炼台出了故障,所以我们才行了好运活着回来。墙内人要查,就去查试炼台。”

一百多年的机器,出现点故障多么正常。

方林的忧虑不是没有道理,她们如今力量薄弱,不能贸然把自己推到风暴中心,她们要说是意外,她们只是承受者而不是主导人。

单单是宣扬机器故障还不够,她们还得防备下一次再被同类投票。

在贫瘠废土里求生的人,大多都不是心里善良的人,她们两人没死,下一轮再被投票的概率会变得极大,方林的担忧证实了这一点,这里并没有不可以重复投票的限制,她下一次一定还会被送上圆台。

想要逃离这个怪圈,她需要把自己摘脱出去。

木祁问:“这里的区域按什么划分?”

看在木祁的恩情上,方林有问必答:“高墙外有一百二十个投放点,平时会投放生存物资,以投放点为圆心聚集了一百二十个区。”

“有跨区流动的人吗?比如我,我原本是五十七区的人,如果我常驻三十二区,是否要被投票?”

“要的,区长手里有所有居民的名字,被投票的人即便躲起来,也会有士兵锁定你。如果你去了另一个区,名字会交接到新区,投票一样会进行。而且转区手续极其复杂,你可能无法转来我们这儿。”方林误以为木祁想要转区,事先表明了难度。

木祁却并不想转到三十二区,她再次提问:“有没有不属于任何一个区的人?”

方林神情微怔,杜若水也望过来。

“有倒是有,但都死了。”

“为什么?”

“如果被生活区驱逐出去,就不再属于任何一个区,也不会被计入投票。但是,这些人无处可去,没有资源补给,没有地方安顿,只能流落到红土地生活,三天内就会死亡。”

木祁垂下眼睛,她问:“能和我讲讲红土地吗?”

红土地的事由杜若水来解释,她作为医者似乎研究过那些土壤。

木祁从她口中得知,神幽这片大地,在五百年前并不是如今这副样子,五百年前神幽极其繁华,科技程度达到不可思议的高度,人们安居乐业。但一场怪异的天灾摧毁了这一切。未知的病毒导致生物变异,人类迅速死亡,动物狂暴化,土壤中再也长不出任何植物。

灾难持续了一百年,只有神幽的中心城市顶住了这一场浩劫,也就是现在高墙之内的区域。病毒被隔绝净化,未遭到感染的人类进入高墙,新的领导者上位,创造了前所未见的集权规则。神幽逐渐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被病毒侵染过的土地就是红土地,人要是踩在上面,接触到某些微量元素,很快就会死去。除了那些有特殊防护装置的觉醒者,现在只有被驱逐的人会进入这个区域。

木祁问:“什么样的人会被驱逐?”

“已经出现症状的感染者,或者是危险度极高的杀人狂魔。”

杜若水拿来一个老旧的电子屏幕,几秒的花屏过后,显现出一份档案。杜若水说:“这就是感染者。”

感染者有非常明显的特征,全身红疮,很快这些红疮就会破裂,整个人都会腐烂。七等人是病毒携带者,但不会发病的人和正常人没有区别。

木祁喝了一口杯中的水,这里的水充斥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水也是补给站提供的吗?”

“对,外面的水已经被污染了。”

难怪被驱逐的人活不过三天,七等人的命脉完全被墙内人拿捏了。

木祁望着杯中的倒影,整理着脑海中的信息,明天白天,她需要亲眼看看生活区之外的土地,再做打算。

方梨初留她在房内睡觉,很难想象一个这么小的棚屋隔出了三间卧室,每个空间只能放下一张床,方梨初分了一半的位置给木祁,怕挤到木祁还缩成一团,贴在墙上,像只壁虎。

方梨初还沉浸在和家人团聚的喜悦中,即便躺得并不舒适,她脸上也带着笑容。

木祁和她聊天:“你怎么会被投票呢?”

按理说,她爸是区长,她妈是医生,这里的居民无论是出于爱戴,还是敬畏,都不会自发投票到区长的孩子身上。

“没办法,我们区是轮流制。”方梨初说,“所有家庭都轮过一次,我们家很难有例外,所以把我投出去了。”

她爸是区长,她妈是医生,人们避开了他俩,她哥哥是个热心肠,平时帮人抬水送菜,只有方梨初,在别人的权衡之下得到了大量的票数。

她哥哥没想到自己的热心办了坏事,把妹妹拱了出去,想要顶替也来不及了,投票终端将结果直接送往墙内,然后才会在生活区公布。

“好严密的体系。”木祁望着塑料天花板,梳理得到的信息。

很快,她陷入了沉睡,很奇怪,她在现实生活中将近一年没有正常的睡眠了,反倒在神幽,她真正意义上地睡了一次。

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垃圾山里穿行,捡破布衣服和破铜烂铁,脑海里混混沌沌,像行尸走肉。天黑之前,她走下垃圾堆,翻过铁丝网,踏上了红土地,将手中的“战利品”藏在了山的另一边,那一边有废弃的房屋,她好像住在那里。

红土地。

木祁平静地睁开眼睛,不是噩梦,没有什么惊悚的情节,就好像她记忆里的一环被投射到梦里一般自然连贯。

这段记忆在她清醒后还没有结束,木祁回忆起自己确实离开了生活区,走进了无人的荒土。

方梨初已经起床了,木祁揉着太阳穴走进狭小的客厅,发现方林熬了白粥。

每人一小碗,粥刚入口碗就见了底。

杜若水感到抱歉:“我们这儿的粮食按人口分配,余粮不多,早上吃得少些,白天干完活晚上才吃干米饭。”

“干活?”木祁放下碗,问:“这里也有工作可以做吗?”

“有一些,比如我帮人治病,方林帮人打铁,川越会去垃圾山淘些能用的东西,可以得些流通的金属,换取粮食。”

木祁听她提到垃圾山,想起了白天看到的场景,问:“这里资源紧张,怎么会堆起那么高的垃圾山?”

“那不是我们丢的,是高墙内的人不要的东西,每周五九点装载垃圾的传输机会从空中往下倾倒。”杜若水苦笑:“也就是今天,你可以去看看,到时候整个垃圾山都是人在捡东西。”

方梨初说:“姐,你要是想看我带你去。”

方林放下碗:“不行,依我看,没找到办法之前你们俩都不要出门。”

方梨初没了兴致,凑近木祁:“我爸总是这么焦虑。”

木祁不打算一直留在方家,她说:“吃完饭我就回五十七区看看,不用担心,我自己的命我会负责。”

“啊?那你还回来吗?”方梨初问,“我还以为你可以留在我们家。”

木祁脸上露出笑容,这个小妹手脚伶俐,但在人情世故上还是欠缺敏锐度。

贫民区家里多一个人,可不是多一双筷子的事,那是巨大的压力,如果不是亲属,还无法领到补给,方林和杜若水怎么会期望她一直留在方家?

木祁朝她挥挥手:“不了,我空了来找你玩。”

“姐,你可得说话算话。”

“嗯。”

方梨初给她拿了身干净衣服,木祁换了衣服对着镜子扎起了头发。镜子里确实是她的面容,眉梢弧度丝毫不差,除了比文明社会的她瘦一些外,几乎没有不同。她要了顶帽子,戴上一看,干净整洁,和之前的孤儿判若两人。

木祁独自离开,在杜若水的指引下,捡了条小路回到了五十七区。

五十七区在西面,棚屋杂乱,看起来比三十二区要混乱不少,木祁将脖子上的碎布往上拉,遮住鼻子,一来掩盖空气中浑浊的气味,二来盖住面容。

没有人认出她。

在这周之前,这里的人们本就没留意过木祁这个存在,如今,木祁衣着整洁地回来,没有人将她和那个孤儿养料划上等号。

木祁穿过棚屋,天上忽然传出机器的嗡鸣,木祁抬头,发现一架巨大的飞行器遮盖了日光,悬停在远处垃圾山的上空,在地上投下一大块阴影。

九点了。

棚屋间有人拿着铁锹在奔跑,冲向那架飞行器:“来了来了!”

木祁眯起眼睛,那架飞行器造型很扁,很像电影里的宇宙飞船,顶部一圈散发着蓝色的光线,浑浊的空气被它一照,反射出绚丽的颜色。渺小的人类冲往垃圾堆,和天上的巨物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木祁看到飞行器中央的甲板往两侧打开,无数垃圾倾泻而下,四周回响着重物砸下的嗡鸣。倾倒结束,飞行器离开,四周的人像苍蝇一般举着铁锹锄头冲上了山顶。

听杜若水说,垃圾山什么垃圾都有,对七等人有用的是铁器、布料和塑料。这些东西被棚屋里的手艺人再加工,可以变成工具和衣物,这是除了补给之外,最大的物料来源。

木祁慢悠悠地晃到山脚下,她扒拉了一会儿垃圾堆,运气很好,捡到一块像电子表一样的东西,表盘已经碎裂,但指针还在走动。

她开始明白为何大家对垃圾这么狂热了。

这个收获让她在垃圾山多待了一会儿,没过多久,木祁看到污脏的碎木头间,有一团白色的东西,她爬上去,发现是一束白色鲜切花,还没完全枯萎,皱巴巴的花瓣像沾水的纸巾,木祁将它捡起来,拿在手上打量。

没有人会捡这种东西,它和生存无关。这片荒废的土地上已经没有任何绿植,但是高墙内有。

有捡垃圾的人路过木祁,发出冷笑:“你捡这玩意儿干啥?”

木祁压低帽子,用余光打量,来的是一个男人,很巧,她们认识。

这是昨日押送她去试炼台的瘦弱男,对方没有认出她。

木祁不搭话,拿着手上的花准备走,一低头发现垃圾堆里有东西在反光。

那是一柄短刀。

双刃,小臂长短,细长的刀身反射着银光,木质的刀柄开了裂,被当成了垃圾扔丢弃。

木祁脚下一顿,伸手就去捡。

这可是好东西,不是因为它是铁器,而是因为利器。木祁现在最缺的,就是防身的利器。

那男人也顺着木祁的视线看到了短刀,捡垃圾没有先来后到的规则,谁抢到就是谁的,男人一个箭步冲上前,他没有去抢刀,而是去推木祁。

垃圾山是个斜坡,人很难站稳,男人想着要是这人跌下去,他再去捡刀,就是手到擒来的事。

只不过他没想到,这一推,竟然没能推动,那女人稳如磐石站立在垃圾堆里,手指已经握住了刀柄。

男人改变了策略,伸手去抢木祁手中的刀。

他太低估利器的作用了,认为自己完全能够从一个女人的手上抢到物资,哪怕她拿的是刀。他往常也这样抢物资,很少有失手的。这里大多数女人生孩子已经把身体生垮了,即便是他这么瘦弱,也可以占据上风。

只是,他这次看走了眼。

木祁被抓住了手腕,她很明白这个男人要干什么,对方出手推她时下了狠手,如果她跌落下去,就会倒在斜刺乱生的垃圾堆里,要么卡在空隙中爬不起来,要么被尖锐物扎死。庆幸的是,她在见到这个男人时,就起了防备心,动用了异能。

对方扑过来,手里还拿着铁锥,朝着木祁的手腕狠狠扎下,木祁的手腕一扭,从网上学来的擒拿术还没忘记,侧过身子一脚踹在了他的膝盖窝。

男人趔趄了一步,发狠似的转身一挥,手臂抡圆了划向木祁的脸庞。

木祁没料到这人为了一把刀真的动了狠心,她一手挡住对方的手臂,同时下意识将手中的短刀也挥了出去,令木祁没想到的是,刀刃锋利,一下子扎进了男人的后背,穿透肋骨,扎进了男人的心脏。

木祁明显感受到手中的那只胳膊颤抖了一下,男人倒下去之前看到了她的脸庞。他啊了两声,显然认出了木祁,但最终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木祁的心脏猛烈地跳动,她松了手,后退了两步,第一时间抬头张望,所有人都在山顶上搜寻最新鲜的垃圾,那里淘到好货的概率更大,没有人注意到山脚下的争斗。

为了垃圾打架是常有的事,即便是真的打起来了,也不会有人觉得意外。

但是人死了。

木祁认为是失手,但她很清楚,自己在那一瞬间有了杀心,是报仇?是防御?木祁说不清楚,在这个混乱的世道,她想活,所以她动手了。

这和在试炼台杀了一头猪不一样,这次她杀了一个人,木祁没有低头看那人的脸,她生平第一次,杀了一个人。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惶恐。

她深吸两口气,再次弯腰,从男人身上拔出短刀,在地上捡了块破布,把血擦干净。又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花,一低头,木祁看到那纯白的花瓣上,沾了血珠。

这不是正常的社会,她不必为此感到自责,可是这是她杀的第一个人,这个认知足够重塑木祁的观念,她正在融入这里,成为这混乱求生中的一员。

她伸出手,将沾了血的花瓣摘掉,扔在地上,转身大步离开了垃圾山。

这座垃圾山她有印象,昨夜还出现在她的梦境中,垃圾山往外就是铁丝网,再往外,就是红土地。

木祁走到铁丝网附近时已经恢复了神智,她脸上没有表情,眼睛紧盯着一处,只是握着那把短刀的手臂还有些颤抖。

铁丝网也和梦中一模一样,木祁甚至能找到她翻过去的那一处凹陷,她最终确定,那不是梦,是她的记忆。

她看到了一网之隔的红土地,像血迹渗入了泥土之中,呈现出诡谲的暗红色,土地龟裂,裂缝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

正前方一公里处有一座小山包,在肮脏的空气中也呈现出暗红,记忆里,木祁就踩着这片土地,去了山的那边。

她可以行走在这片土地上面,这个认知让木祁心潮澎湃。

她不是第一次走,记忆里自己走得无比熟练,没有害怕,没有试探,并且到现在她身上也没有出现感染迹象。

木祁回头望,垃圾山上还有许多的人,不知道是谁先发现了垃圾堆上男人的尸体,他们在那边大叫,有人行凶了!

垃圾堆上的人被吸引过去,只留下少数人在山顶张望。

木祁忽然想起方林的话,被驱逐的人是杀人狂魔,和感染者。

她收回目光,越过铁丝网,非常谨慎,而又大胆地踩上了红土地。

脚下的触感没有什么不同,僵硬的土壤像是水泥,木祁落了脚,走出了第二步,第三步。

这是一次冒险的尝试,但她一直在做冒险的尝试。如果真的不幸被感染,她希望回到现实世界,文明社会能有药可医。

走出第十步的时候,垃圾堆上的人发现了她。

“有人走进红土地了!”这是比垃圾堆死了人更震惊的消息。

没过多久,好多人都爬上高处观望。

苍茫的裂土里,只有木祁孤身一人往前走向恍惚,她步伐稳健,空气中的沙尘将她的身影蒙上一层虚化的光,人们恍惚间像看到了幻觉。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是不是杀人犯?杀了人逃进红土地了!”

“那不是找死吗!”

“看来是寻仇,杀了人自己也不想活了。”

“疯了吧,何必这么想不开。”

“靠,她转头了,你看她摘了帽子在挥手!”

木祁用力扬了扬手中的帽子,扯下围巾露出面容。

她知道自己的举动在他人看来多么疯狂,这就是她想要的,现成的驱逐机会送上门来,她抓住了。

她没有在众目睽睽下前往山包,在红土地待了半小时后,她折返了回来,隔着铁丝网,和五十七区的围观者遥遥相望。

“区长呢?”木祁开口说话。

人群里有个看热闹的小孩掉头去找区长去了。

有位大娘在劝她:“小姑娘你干啥想不开啊?”

木祁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我没有想不开。”

“那你过去干嘛?那边土壤有毒,你看你的脚。”

木祁低头,看到自己的破鞋子上沾了红色的灰尘,看起来像血迹。

劝她的是少数,更多的是在骂她:“你赶紧走,你别回来了!”

他们举着锄头,守在铁丝网的那一边,木祁视线扫过他们的脸,无动于衷。

她把花拢在怀里,看了一下手腕上的破电子表,显示上午十点,她还有时间。

十几分钟后,一个男人从人群里挤出来,站在了最前面。

“冯区长来了。”

五十七区的区长很老,但是精神抖擞,红光满面,不像方林那样苦大仇深的模样,木祁低头看到他的鞋子,又从鞋子看到衣服,判断出这人平时没少克扣物资。

她所在的这个区,好像不太公平啊。

正好她不想待了。

木祁直视着区长,陈述:“人是我杀的。”

“你跟李四有什么仇怨?”区长问她。

“李四?”木祁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想起男人押送她的时候,说过是李三提议把她投出去,这不就巧了吗?都是一家人。

木祁把“没什么仇怨”咽回去,说:“很大仇,他想杀我,我就杀了他。”

“你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太好。”区长说。

“有吗?”木祁歪头。

“你不恐惧,你没有悔改心,你看向我的时候眼神很冒犯,你自己没有察觉吗?”

“啊。”木祁短促地发出了这个音节,原来是这个原因,她看向周围的人,发现大家看向区长时眼里都带着敬畏。而她,目光很冷静。

木祁听说过这种人,因为有一点小权力,就变得高高在上不可一世,这种人通常对更高等级的人溜须拍马,他是这样对上一级人的,所以要求下一级人也这样对他。

“我没有冒犯你,你也是七等人,我们都一样。”木祁点明。

区长的胡子在发抖,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木祁没有回答,她还搞不准,自己登记的名字是什么。木祁反问:“问我名字做什么?”

“你踏入红土地,又杀了人,我要驱逐你。”

木祁露出害怕的神色,她说:“求你……”

搞快点。

她脸上没有表露出急切,这个区长不是什么大善人,如果她着急了,对方反而会不让她如愿。

区长觉得自己总算出了口气,驱逐对于生活区的人而言,是比进试炼台还要恐怖的惩罚,感染后无处可去的人会全身腐烂,神智清醒地在红土地死去,痛苦程度难以想象。运气差的,还会遇上变异生物,死后连骨头都不剩。

而五十七区,是驱逐人数最多的一个区。

他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手腕上有一个黑色的环。

木祁把手腕往后藏了藏,这不是和她刚捡到的电子手表一个样吗?

区长不知道点了什么东西,空中弹出一个浮空电子屏,人群中喔了一声,显然普通的贫民并没有这种东西,都伸长了脖子围观。

区长很享受这种与众不同众星拱月的感觉,他刻意将屏幕调成透明和双向,让木祁也能看到界面。界面上,整齐有序地排列着名字,每个名字后方都有一个下拉箭头。

他又问了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不等木祁回答,抱着尸体赶过来的人突然大喊:“这不是垃圾山那丫头吗?她叫木祁!”

这个名字被喊出来,人们的脸色都变了。

“怎么可能?她不是被投进试炼台去了吗?我们都选了她的名字啊。”

“我靠,原来是真的,今天听说试炼台少了两具尸体,还以为是谣言。”

“啊?什么意思?我怎么没听明白,她是鬼吗?”

区长脸颊上的肌肉都在跳动,他问出声那人:“李三,怎么回事?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我查的人我还不知道?我弟去送的人,现在他死了,一定是这个木祁有问题。”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木祁,脸上惊讶万分。

木祁平静地应对着大家的目光,她说:“试炼台出了问题,我比较好运没有被吃掉。”

“真的假的?”

“真的。”木祁自己倒是无所谓,反正她现在也高调行事了,但是准备好的说辞可以给方梨初开脱。

区长太过于震惊,手悬在名单上,没有点下去。

木祁往前走了一步,作势要翻铁丝网。“既然区长不驱逐我,那我就回来了。”

“别别别。”人群接连往后退,病毒是有传染性的,很快铁丝网十米远清理出了一片空地。

木祁一只脚踏过铁网,抬眼看区长。

区长急急忙忙点出了名字后面隐藏选项,极快速地点了驱逐,生怕晚了一秒木祁就翻网过来了。

以往被驱逐的人不会主动离开生活区,区长可以向墙内人申报,墙内会有电子机器人追杀被驱逐者,将他们赶到铁丝网外。

区长正要进行申报操作,结果木祁退回了那只脚,主动返回了红土地。

这么听话的被驱逐者区长第一次见,他这下完全认为,木祁精神状态确实不太好。

木祁再次转身,走进了孤寂的荒芜,那束花安静地躺在她的怀抱中,成了天地间唯一的一抹白色。

远处的山丘像是一头搁浅的巨兽骨架,只剩下裸露的骨骼和皮囊,生命早已从它身上消失,它在昏暗的日光下陷入长眠。

一切都是死的,没有生命。

只有木祁知道,翻过那座山,会有一片旧房区,一汪湖泊,以及一棵茁壮成长的小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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