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这一瞬间的功夫,栖若便明显感觉到这一次的阵动比上一次来的还要猛烈且迅速,几乎没给她多余的感受与判断的时间,她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一眼碧桃花灵阵内的情形,便觉一股刺凉正幽幽往她腕中脉络里钻。
她整个人顿时一惊,迅速将腕中花灵自袖口脱离出去,这才看清花灵内紫烟横行,粉灵与那道淡蓝色灵宇几乎被它包裹囫囵为一体。
灵阵正在松溃,阵内沉溺正在往外窜逃欲念,且那欲念就是此时此刻正在往她脉络里钻的幽幽刺凉!
栖若来不及多作思考,一道灵力挥出迅速裹住整个花灵,同时斩断了那股刺凉往她体内入侵的路径。但因灵阵松溃,她不敢撤力,源源不断调集自身灵力加固灵阵。
这已经是第三次她对花灵阵的守固,正如禾汐所说,确实一次比一次艰难,且这一次距上一次发生不过几天时间,她明显感觉花灵阵由最初的完美阵形,到上次的稍有裂隙,再到这次的大幅缺损,并非沉溺冲阵所致,沉溺冲阵固然也存在破阵风险,但绝不可能进展这么快,短短几天,花灵阵便突然溃散难固,完全像它本身阵法上出了大的缺漏。
倏地,栖若想起那句话来,那句在禾汐笔记里写的话:削神石芯现世之日,碧桃花阵不守之时!
削神石芯是什么?从这句话中不难得出它极有可能也是花灵阵中的一眼阵法。因为它的现世脱阵,才导致了一方阵眼不固,阵法失衡,原始阵法出了大的漏洞,根本找不到能完全匹配的代力,所以即使上一次栖若才刚刚以自身灵力固住这阵法,过去还没几天,今日便又被冲了开来,且这一次直接呈溃阵之势。
然而就算还有一丝希望,栖若也断然不会放弃,更何况,她状态不错,灵力充盈,无论如何也要先将那方缺损补齐,就算不能长久有效,至少可以赢得一些时间另寻解决之法。
自她体内运出的灵力配合着花灵阵的法诀化成一道道符印源源不断的打入阵眼之中,入阵结禁,禁印呈淡紫浮灵迅速与灵阵内那道淡蓝色灵宇交织浸汇,同仇敌忾。
固阵进行得及其顺利,再有一半就要完成,栖若却觉得身体开始出现异常虚脱,灵力逐渐调运不济,这种现象让她很快想到了上一次与沐阳瑜对峙之时出现的状况,起始感觉如出一辙。
意识到这点,她心下旋即一惊,因为有过上次的经验,知道其进展极快,知道它一旦成功,自己会失去全部抗力,到那一刻,花灵阵封固必将半途而废,沉溺也将破阵而出。
而此种结果,栖若自然不能容许。
空无一人的景安街头。
有强大的灵波平空荡来,梧桐原本在街上逛物,突然被灵波震出一阵耳鸣,他抬头望了一眼灵波铺来的方向,来不及多想,旋身一遁,下一刻,他便出现在了沐阳瑜的厢房门口。
只见栖若倒在地上,灵力几乎散尽。离她不远的地方,碧桃花灵滚落在地,在金色的阳光下发出大片淡紫色的光芒。
梧桐刚想要跑过去将栖若扶起,身后便出现了两道人影,随即一个声音传来,“若姐姐?”
耳耳不明情况,她率先跑进了屋内,赶紧将地上的栖若扶靠到自己怀里,稍一把脉,她心下更是一惊,抬头问向梧桐,“发生了什么?若姐姐为何会虚弱至此?”
“我也是刚到,并不清楚。”梧桐说着走过去捡起地上的碧桃花灵,走到门口将其交到随耳耳一同回来的青篱手上,“不过十有**,应与它有关,青篱公子。”
“好。”青篱接过花灵,深深看了几眼,并未多说什么。
耳耳望了一眼青篱手中的东西,因为不懂那是何物,她便没有插嘴,扭回头来,继续查看栖若的情况。
而此时,青篱已将碧桃花灵收入胸口袋中,跨步进来,抱起地上的栖若便往屋外走,边走边对耳耳道:“没啥大问题,若大夫很厉害,虽然灵力耗费过大,但依她的体质,修养几天便又可恢复如初,不用担心。”
说话的功夫,青篱已经将栖若抱回到了她的房间,将她放到床上。
耳耳紧随左右,忙前忙后,最后给栖若盖好被子,便被青篱从房间中拉了出来。
院中的梧桐树下,三人一时无言。最后是耳耳先开了口。
只见她看着青篱一脸担忧道:“青篱啊,赶了几天路确实辛苦你了,累了就回房歇息啊?”
青篱扶桌而坐,一把懒骨头尽显疲态,闻言振了振神,看向耳耳,“长耳朵,我饿了,你出门给我带些吃的来,除了花生,什么都可以。”
“好,那你等会儿。”耳耳从凳上起身要走,却突然想起来什么,又问:“要酒吗?”
“不要。”青篱向耳耳挥挥手,“除了酒,其它的你知道我的食量,多带点,不然我吃不饱。”
看着耳耳身影转入前面的大堂,青篱这才收回视线,他见梧桐站在一旁,一副恭敬模样,于是对他道:“小梧桐坐下吧,在我面前无需拘礼。”
青篱发了话,梧桐也不敢不听,他朝青篱低一低头,在一方石桌旁坐下。
“禾汐闭关几日了?”
“汐皇归身疗养刚好四日。”
青篱掐着手指,估摸着算了算道:“就那点剑伤,也该是差不多要好了。”
梧桐点头,“汐皇说过,若是火灵神主要找他,一滴水即可,他给你留有通道。”
闻言,青篱笑了笑,心下如释重负,心想:算他还有点良知,没忘了要给自己传道授业解惑,不然这么多未解之迷都要压得他心里头喘不过气来。
“那我先去瞧瞧。”青篱舒一把懒腰,从凳上站起身,向着梧桐,“待会耳耳带回来的东西,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是,神主。”梧桐道:“我定然照看好耳耳姑娘,不让她打扰到你。”
“好!”青篱拍了拍梧桐的肩膀,道:“有劳!”
青篱回到房间,他掩好房门,取来一碗水摆在桌上,指尖一点鲜血滴入碗里。
血水交融,红清辉映,恍然间织出一幅锦绣山水。青篱走入其中,风清静雅,泌心怡神。蜿蜒而上的山道通向一处僻幽水境,有悠扬的琴声自湖面传来。
青篱站在湖边,望向琴声处,忽然笑道:“你倒自在,在此抚琴作乐,留我们在外面焦头烂额!”
琴声戛然而止,湖中央抚琴之人起身望过来,白衣临水,清雅绝然。他不过抬脚迈出一步,下一瞬,人已经出现在了青篱面前。
“你终于赶回来了?”他打量了青篱一眼,脸上浮现淡淡笑意,“难得你赶了几天路,还能长胖一点。”
“啥?”青篱听得一个白眼翻起,“路上有时很久都没有人家,我差点饿死,你说我长胖了?”
“面色红润,声音洪亮,谈吐有神,你哪里有差点被饿死的样子?明明一路上耳耳对你照顾有加,你这番话幸好她听不见,否则难免不开心。”
禾汐说着走入一旁水榭,坐在桌旁,他揭开小茶壶盖,往里面添了茶叶和水,点燃铜炉,开始煮茶。
青篱眼下没心思与他西扯,便任他说了那些话,自顾走过去,坐到桌对面,再次开口直奔主题:“碧桃花灵阵出了很大裂隙,栖若倾尽全力才将它勉强封住,不过看样子也撑不了几天。”
说着,青篱从身上掏出花灵摆在桌上,好让禾汐看个清楚。
禾汐确实看了一眼,脸上却没有丝豪表现,“我知道。”他道。
“我以为你也有大意失察的时候。”青篱多少有些讶异,“你既然知道,怎么还能在此处安心抚琴?”
茶水煮开,腾腾热气弥漫在两人之间,禾汐翻过红泥小杯在桌上摆开,“碧桃花灵阵松溃我无力挽救,我能做的只是护住栖若的灵脉,好让她损伤不是那么大。”
“如此说来你方才出去过?”
“因为处在疗养最后一段关键期,只能抽身离开一会儿。”
“……算我多嘴。”青篱突然醒悟过来,赶紧叮嘱禾汐,“你还是好好将养你的身体要紧,花灵阵之事有我们,你可不能再有半点胡来。”
禾汐提壶下火,浇杯斟茶,给青篱递过去,“放心,我能把握住分寸。”
“得,你的分寸我还能不清楚。”青篱尝了一口茶,发现不苦,他才喝,“自己神源都不当一回事能轻易献出的人,还谈什么分寸,被那小男孩刺的那一剑很甜是吧!”
此时禾汐瞥了青篱一眼,给了他一句:“你这是五十步笑一百步。”
彼此彼此。
“……”青篱顿时噎住了声,半晌才埋低头嘀嘀咕咕道:“我那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还好意思说我,如今这般,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我们都在。”
闻言,禾汐倒茶的手微微一顿,他抬头看青篱,神情几许认真,“有句话,我足足拖欠了你一千年,现在是时候对你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