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篱对沐阳瑜道:“此庙是王爷所建,建庙者享十大功德,其中就包括病者转健,困者转享,夜叉恶鬼,不能侵犯,一切瘟疫,悉皆不受,从此化去王爷体内邪疾。”
“然而此功德之力自与庙中香火息息相关,香火顶盛,渡予王爷的功德就强,王爷体内沉溺之邪才能快而有效的驱散。”
“我这么说,王爷,可懂?”
“懂。”沐阳瑜嘴上顺应着,面上却布满疑惑。
他顿了顿,终是问:“只是,看青篱兄一路指导修建此庙下来,我越来越觉得这庙中所供像极了青篱兄自己,可这么顺着一想又觉得不通,倘若青篱兄就是火神,是我体内邪疾的克星,便大可直接为我驱疾就好,完全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挖地建庙,故而我表示很不理解,青篱兄弟究竟是不是此刻殿内供奉的火神?”
对于沐阳瑜的问题,青篱并没有感到意外,他似乎早便料到沐阳瑜会有这么一问。
他望着殿堂正中威风八面的神像,笑道:“王爷误会,我远不及他,我不过借着建庙之机占了他一点便宜,就我眼下这点神力,还未能及上他的一半,又怎么替王爷驱除体内那顽劣沉疾。”
“我能做到的,只是替王爷暂时压制沉疾而已,可压制终归不是办法,那沉疾在你体内日渐壮大,早晚会压不住。”
“所以,就我们目前而言,建庙是唯一办法。”
沐阳瑜静心听下,却仍旧盯着青篱一身火色玄衣看了许久,最后才道:“原来是我误会,现在明白了。”
他点燃一根长香,朝神像拜了拜,“香火的事交给我,一月前那场溺水之症正好可以拿来作作文章。”
*
王爷作文章,效率那叫一个高,没出一天,景安城大街小巷便贴满了告示。
一张黄纸黑字,上面写着:
为预防一月前的溺水之症再次发生,景安王殿下得神梦指引,现已在城郊建成一座火神庙宇,凡入庙进香者可得火神庇佑,不仅能够福寿安康,还能不受水邪沉溺之症。王爷心系百姓,用心良苦,建此庙造福苍生,祈望景安子民得到神明庇佑,远离危邪。仅以此告予大家周知。
出门买个菜的功夫,耳耳撕回一张黄纸,拿到栖若面前展开。
栖若扫了一眼,淡淡道:“王爷心系百姓,这是好事。”
说着她打响手中算盘,有些药材要进货了,按照各药材的耗量,得好好算算这笔帐,各进多少,怎么进。
“若姐姐,我要同你讲的不是这个事儿。”耳耳见栖若没理解到自己要意,抻手一把将算盘拿过来往旁边扔开。
“那你要讲的是个什么事儿?”栖若看着面前那张被强行塞过来的告示,一脸无奈。
只见耳耳指着告示上“景安王”三个大字要栖若看,“还记得青篱在银月楼交的那个了不得了的朋友么?”
“景安王嘛,我没失忆。”栖若朝那被耳耳扔远了的算盘看去一眼,道:“小丫头有什么赶紧说,我还赶着出账呢,再不理出进货单,这两日可就要断药了。”
耳耳手指划过告示上无关字眼,最后落在火神庙宇四个字下来回示意——
“青篱那家伙在一月前结识沐阳瑜,可我听说,这神庙正是一月前开始建。那家伙从昨日开始未回医馆,我又听说,神庙也正是昨日最终落成开始供香,再加上他这一个多月早出晚归,我想极有可能他是在帮沐阳瑜建神庙。而他昨日未归,大概是住到庙里去了。”
听到此处,栖若突然没忍住“噗呲”一声笑出了声,“耳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照你这么说,难不成青篱当和尚道士去了?”
听到和尚道士言论,耳耳脸色突然就着急起来,“若姐姐别贫嘴,青篱才不会去当和尚道士!”
耳耳一巴掌拍在那张告示上,神情严肃,势要镇住栖若的乌鸦嘴。
“好了好了,我不过随口一说,不要当真。”见耳耳急到跺脚,栖若只觉好笑,又将人安抚回来道:“青篱那么爱喝酒吃肉的一人,又怎么会舍得去当和尚?”
栖若一语勘破天机,耳耳瞬间心宁神静,“就是,青篱怎么也不会去当和尚。”
然而,即非和尚道士,他住庙里做什?
栖若看出耳耳心中担忧,遂问道:“小丫头,有话直说,你打算如何?”
耳耳将手中菜篮放下,道:“若姐姐,今日恐怕只能让你一人照看医馆,我想出城去那神庙看看,倘若青篱这家伙真在那里,我想知道他又是在做什么?”
“你说的确实有理。”栖若点着头,脸上带笑,道:“我准了,你去吧,医馆我一人能行,不急着回来。”
耳耳得了假期,当即大喜,撇下菜篮子转身就往大门口奔去,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将桌上那张棕黄告示吹落在地。
栖若叹笑着,弯腰下去捡告示,却突然感到门口处堵来一个高大的身影,直接将她眼前落地的光线遮去了一半。
她好奇抬头看去,只见耳耳顿在门口,整个人发了呆。她面前站了一人,红衣俊颜,正是青篱那家伙。
“你……你回来了?”耳耳舌头开始打结。
“回来了。”
青篱回着耳耳的话就要往大堂里进,谁知他往左走,耳耳便跟着他往左,他往右走,耳耳又跟着他往右,严严实实将他堵在了门口进不去。
栖若在里头望着,便知耳耳这是不仅舌头打了结,连那双腿也结得不轻,正常走路都不会了。她正觉好笑间,见青篱往后挺了挺腰杆。
他双手抱怀,眉头轻皱,对耳耳道:“长耳朵,你这几个意思,我不过一晚上没回来,你就不让我进门了?”
耳耳眨巴着眼睛,怔愣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该要如何做。她赶忙移动双腿往旁边退开身,脸上忍不住的高兴,嘴皮道:“哪能啊,盼星星盼月亮将你盼回来,哪能不让你进门!”
青篱听着这回话,不由得往一旁侧了侧目,疑道:“你说真的?”
耳耳笑对:“真金白银。”
“莫开玩笑。”青篱抱怀的双手垂了下来,挺直的腰杆也收了收,他眼神难得迷糊的盯着耳耳,道:“我可不值得盼星星盼月亮,假金黑银即可,我不会怪你逢场作戏。”
原本高兴的耳耳,听得青篱这话,脸上神色不由得怔了一怔,笑容随即淡下许多,心中原本还有想再说的话也突然间说不出口。她只是空荡荡的笑了一笑,另接一句:“都知我是开玩笑了,还纠结什么真金白银。”
“不纠结不纠结,开玩笑就好。”青篱松出一口气,笑着跨进门,“长耳朵,我兄弟呢?”
“那位公子大概在后院厢房。”耳耳看着青篱的背影,神色添了几分黯然,“你怎么知道他醒了?”
青篱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耳耳,跨门进入大堂,视线投向难得闲在柜台边理帐的栖若,“若大夫,这段时间照顾我兄弟,你辛苦了。”
说着走过去,递上一包东西,“这是银月楼的南卤花生,刚才经过时特意给你进去买来,听说好吃,你尝尝。”
栖若接过纸包,眉眼抬了抬,道:“听说?”
“呵!”青篱摸摸鼻子,道:“因为我不吃花生,知道你爱吃,就,打听了一下。”
栖若打开纸包,看了一眼里面花生成色,随即笑道:“不枉费我给你那么多真金白银随便花,回来还知道给我带点东西,只是……”说着栖若看向青篱面露疑惑,“我记得我不曾与你说过我爱吃花生的事,你怎么就知道?”
“你记错了。”青篱看了栖若一眼。
此时大门外进来一位求诊者。
“若大夫,你忙着,我看我兄弟去。”青篱挥挥手,转身朝通往后院的小门走去。
耳耳见青篱离去,有些闷闷不乐的走回堂内。她看栖若在接待新来的患者的时候,眼神几次往后院方向看,遂想替过她给病人看诊。
她道:“若姐姐还有什么话想问他,你尽管去,这里我来。”
“这倒不用。”栖若笑着看了耳耳一眼,顺手将面前那包花生递到耳耳手里,“你先替我尝尝这东西是不是好吃。”
耳耳捧着那包花生如捧珍馐,然而她却无福享有。
“青篱买给你的,我吃了像什么话,我替你收着吧,等你忙完了再吃。”耳耳说完转身要走。
“回来!”栖若叫住她。
耳耳止步回身,不明所以看着她。
栖若看了一眼对面已经伸出手来等着她把脉的患者,道了声:“抱歉,麻烦先等会儿。”
然后起身走到耳耳近前,凑到她的耳边,小声道:“傻瓜,昨日在我面前说得头头是道,事情落到自己身上就不知道如何处理了么?”
“不要畏首畏尾,直接跟他说你喜欢他!”
耳耳一个惊然看向栖若。
栖若紧抿唇角,恨铁不成钢道:“怕什么,你既已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就要大胆说出来,争取要趁早,不努力一把,怎么知道行与不行!”
“小丫头,加油,有我在背后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