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村 第49章 第 49 章

崔明这次回来还一大早亲自去市里的中心市场买了点菜，张念安喜欢吃的他都记得，只是担心这么多年了她的口味会不会变。周围的乡镇里下了几场雨，便有大朵大朵的枞树菌长出，总有想多赚些的老人家用老年卡坐上两小时城乡公交拿到市里来卖，价格能高上那么几块钱，两大筐几十斤就能多上百来块。张念安还有种喜欢吃的菌子叫滑头菇，口感嫩滑怎么炒都好吃，可惜现在不是季节。

崔明咵咵一顿把鸡鸭鱼全都剁好了放在一旁，砧板上留下了一道道新鲜又深刻的刀印；在那么闷热的厨房里，崔行硬是流下了满身的冷汗，尤其是在崔明扶了扶因动作太大而下滑的眼镜后转过身笑容和熙地问他一些事的时候，通过从小到大的亲身经历而绷紧了皮子让自己尽量不那么碍眼。

可他好像还是碍到了崔明的眼，因为他穿着黑色T恤已经被汗湿透了，崔明嫌他身上脏兮兮的，打发他去外头把菜洗一洗。

堂屋里林栗和崔钰在择菜，向琳琳在旁边帮倒忙，她爸就在屁股后头给她收拾残局，崔行没看见他爸，可能又去村头下棋了吧。想着这儿没什么人，张念安和嫂子她们都在楼上，崔行干脆撩起T恤衣摆向上伸手一捋就脱了下来；林栗反应尤其大，吹了声口哨：“崔哥可以呀！不愧是当兵出来的，这么结实。”

崔钰假装咳嗽实则在用手肘杵林栗，“行了行了，有点过了，太怪了点，今晚都不敢和你睡一张床了。”

琳琳反应极其平淡，崔行还没她手里的蒜来的有意思，她就不信她扒不干净这瓣蒜了。向恩远眼里只有她的宝贝女儿，就等着琳琳发脾气不想剥了自己再上去帮她剥干净。

林栗在和崔行探讨他这身材到底怎么练出来的，穿上衣服看不出啥，一脱衣服，嚯！崔行就说了一些平时会做的锻炼和在部队里每天的训练量，林栗听了直摇头，绕着崔行转了圈发出连连啧声赞叹。

崔明出来透了口气，厨房里炖着汤水汽蒸腾实在是闷热，好在他早有准备戴了副旧眼镜，免得镜片爆膜；崔明眼睛度数不高，也才三四百度，可他散光严重，故而在经过崔行时没说什么，等用流水洗了眼镜后再戴起一看，神色微滞。

在林栗眼中的崔行身材练得特好特令人羡慕，而在崔明眼里，他看见的是小了自己十多岁的弟弟满身的疤。平时穿着短袖时看见指腹的厚茧和手臂上的白色浅印还看不出什么来，可一旦把上衣脱下，露出后背和前胸以及腹部这些要害部位的大片疤痕，很难想象到崔行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受了这么重的伤。

崔明掩饰性的再次用流水冲了冲眼镜，指着崔行左侧锁骨下的一块浅色圆疤问：“那儿是怎么来的？”

崔行摸了摸左肩的疤，“这个？”

“不，再下来点，锁骨下边的，那个圆形的。”

“哦，这个啊，”崔行看了眼那块疤，顿了顿，“在边境那儿出任务的时候受的伤，对方枪不准算我命大。”

可不是算他命大吗，对方再准点就打进心脏了，到时候真的是神仙难救了。

崔明没再往下追问，什么任务就算问崔行也不会说。几人听到崔行这话除了琳琳脸色都不算好，林栗尤其；他以为崔行在部队里除了训练就是参加各种演练或者表演赛，不是耍枪就是弄刀，每天可以接触最新的科技武器，等到真正面对了崔行的伤疤后只觉得敬佩。

崔行拧了把冷水帕子把身上粘腻的汗擦了擦，摸了外头院子里晒的衣服，已经干的差不多了；拿进堂屋里正打算套头穿上，楼梯间传来张念安三人的脚步，章云和崔宁还讨论着张念安穿哪套好看，章云率先看见了崔行，“哟”了一声惹得堂屋里本来好好干着活的人都看了过来。

“哎呀！”章云拉着张念安的手看向自己的小叔子，和林栗一开始的模样如出一辙，张念安眼神游移不敢多看，崔宁则是默默翻了个白眼，不愧是亲姐弟。

听到章云声音从厨房出来的崔明敲了敲厨房门，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说：“快把衣服穿好，给爸打电话喊他回来吃午饭了。”

虽然已经是中秋了，可这太阳还是晒的人发昏，崔爷爷出门也没带伞，这么走回来怕出事，崔行就拿了把伞去接他回来，正好家里人摆摆碗筷刚好回来就能吃饭。

中午这顿饭说不丰盛但也有八个菜，好歹有十个人呢，尤其是崔行和林栗崔钰这三个能吃的，两个汤三个肉菜两个素菜一个凉菜，饭都煮了两锅。

玉米排骨汤紫菜肉丸汤、辣炒猪肝回锅肉可乐鸡翅、张念安爱吃的辣炒枞树菌和清炒空心菜，镇上卤菜店买的卤素菜和猪耳朵；每一盘都盛得满满的，尤其是那盘枞树菌，蒜片和青红辣椒没见多少，菌子摞得高高的，都不知道是该佩服崔行盛菜的功力还是他对物理学的把握。

知道张念安爱吃菌子，崔明摆菜的时候特意把菌子放在了张念安面前，崔爷爷也是用公勺舀了满满一勺给她，碗里全是菌子都看不见饭了。

许久不吃这一口，张念安很是怀念，菌子鲜甜嫩滑，一口接着一口完全停不下来，米饭没怎么吃，光是菌子都吃了满满一碗，再喝碗紫菜汤吃一块玉米，又是吃撑的一顿。

等看见张念安放下筷子了，林栗和崔钰互相看了眼才拿起勺子各自舀了勺菌子进自己碗里，又舀了点回锅肉里的汤汁，和着饭拌开对着碗沿扒了满满一嘴，又香又辣，恨不得再猛吃三大碗。

吃完饭洗好碗，面对这看上一眼都会晒伤的太阳哪怕是崔爷爷也没说着去看人下棋了。崔家这边就两台空调，哪怕崔爷爷说楼下穿堂风再舒服也不可能让他在楼下吹风扇；这边睡不开张念安就让章云她们几个女的去她那边休息，崔家那边两间房六个人再怎么都分得开的。

琳琳身上一股蒜味，崔宁哭笑不得地给她洗了把脸，拍拍屁股就很自觉地爬上床睡觉了，章云把床头崔行换下来的衣服叠整齐放好，和崔宁对视一眼，满眼兴味地看向了张念安，把她闹了个大红脸。

实在受不了章云那八卦又跃跃欲试和崔宁一言难尽的眼神了，借口还有点事张念安逃出了那个令人窒息的房间，长出了口气，干脆去崔家看还有什么要帮忙的没。

张念安到的时候只剩下崔明在厨房里做收尾工作，她沉默着上前，没有说什么自觉地捡着余下的事情做。把择好的菜装好袋放进冰箱免得天太热捂烂掉、用过的调料按大小顺序拍好，做饭时溅上的油渍也一一擦干净、灶台上的东西都归类放好。

林栗崔钰他们洗碗的时候知道顺手把灶台一起擦了，但擦被炒菜的油溅到的调味品还是顾及不到，铁锅用完后得把残余的水渍烘干也是不晓得的；铁锅这玩意炒菜好用是好用，但就是得好好养护，不然一不顺心就锈给你看，就得重新开锅。

张念安在沉默着做事，崔明也没主动开口说什么。等到厨房里无事可做后张念安想着崔姨她们可能先睡了就先回去算了，这时崔明叫住了她。

“安安，”崔明站得笔挺，正色道：“张念安，生日快乐。”

“祝你二十三岁生日快乐，安安。”隔着镜片崔明的眼神依旧，毫无偏移地看着张念安，他眼中情绪复杂，缓缓吐出胸内浊气，再一睁眼崔明的眼神变得温柔平和，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了一块U盘。张念安本能的伸出双手手心向上，这是以前收崔明礼物时形成的习惯，小到一块奶糖，大到一部最新款的手机，崔明会蹲在年纪小小的张念安面前，逗着她让她伸出手，放下礼物在她手心中，看着她面露喜悦。

崔明看着张念安习惯性的小动作，笑了：“安安，这是我送你的一件礼物，一件很正常的并不算在生日礼物内的礼物。我希望你不会嫌弃我太过……太过独裁，没和你商量过就擅自做出决定，没有得到你的允许就擅自窥探你可能并不想告知我的真相与事实，毕竟林栗他们都得到了你的授权而我没有。”

崔明把U盘放进张念安的手心里，手心向上贴在了张念安的手背，双手合拢裹挟了张念安的手，那块U盘被他们俩人紧紧握着。

“但是，安安，我希望你平安喜乐，岁岁无忧。”

“原谅我的自作主张吧，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