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村 第40章 第 40 章

躺了会消消食，看着日落吹吹过堂风，张念安突然想起来她还有个蛋糕没拿，忙拉着崔行往外走，从这走到镇上得个多小时，她怕蛋糕店会提前关门。

崔行思考了一下，让张念安等等，他从放杂物的仓房里找出了一辆自行车推了出来，张念安看着上头的斑斑锈迹，说：“感觉一不小心咱俩都得去打破伤风呢。”

崔行沉默了，摸摸把车推了回去，上楼拿钥匙去开他的小皮卡。

张念安开着车窗吹风，头发糊了一脸，村里的老人家还叮嘱他们这几天不要在外头玩的太晚，七月半了怕撞见不干净的东西。

镇上的蛋糕店晚上八点才关门，张念安不着急拿蛋糕，拉着崔行先去街上逛逛再说；烧烤摊扬起阵阵浓烟，走一道下来头发丝都染上了那股麻辣孜然味儿，虽说刚吃过晚饭可闻到浓烈的香味还是忍不住嘴馋。点了两把鸭肠和牛油，一根小竹签上串着两三块指甲盖大小的牛油，过了道碳火撒了辣椒面后张念安都分不清竹签上的是结块的辣椒粉还是烤焦的牛油了。

这一把细竹签的烤牛油只能咂摸咂摸味儿，说不定这一把牛油的量还没北方烤牛油一块来的多，张念安叹气：“突然好想去北方吃烧烤啊。”

崔行说：“今年冬天去呗，顺便去看看雪。”

张念安记忆中家乡下雪的年头屈指可数，冬天只有连绵不绝的阴冷湿雨，最冷的那两天则是会变成冻雨；张念安特别讨厌下冻雨，停电又停水，麻烦得很，好在现在电网什么的都翻了新，水管也都埋进了地里，不至于下一场冻雨就停电停水好几天。

看雪什么的，张念安在北方读了四年书也看多了了，但极北的雪还只在手机上看过；冬天到了就把崔爷爷交给崔明叔带两天，她和崔行一起去玩一玩。

“那就这么说好了，今年冬天就一起去玩。”又是一家烧烤摊的热浪扑面而来，张念安两人在炎炎夏日中畅想着不算远的冬天的到来。

提前蛋糕店半小时的下班时间，张念安去提了蛋糕，坐上车回家准备吃蛋糕啦！

蛋糕刚从店内冰箱里拿出来冰冰凉的搁在腿上有些冻人，一家蛋糕店如果用了动物奶油就像男生有一米八一样恨不得贴在脑门上昭告天下，这家店每天都用喇叭循环播放宣传自己用的是动物奶油，张念安听得好笑才选了这家店做。

到家后张念安先把蛋糕放进了冰箱，让崔行洗了澡再过来切蛋糕，不然两个人一身的臭汗总觉得哪哪都不舒服，说完自己就先上楼洗了澡。

崔行洗澡快得很，十来分钟解决，想着张念安洗澡慢而且女生还得护肤吹头发什么的就先把自己的衣服给搓了，又坐着等了一会儿实在待不住了才起身去了隔壁。

张念安家的冰箱在楼下，崔行打开冰箱看着那用透明盒子装好还打着暖黄色丝带系成了蝴蝶结模样的蛋糕，隐隐约约觉得不太真实，不管是哪一方面。

在车上的时候崔行就瞄了这个蛋糕好几眼，不过一是为了开车安全二是蛋糕是被张念安放在了腿上，怕自己看得太频繁会让她觉得烦，现在看着这个小小的水果蛋糕崔行突然就想起了他第一次看见的蛋糕时的场景，是他姐过生日的时候他爸买的。

崔行小时候村里家家都不算太富裕，生日蛋糕这种东西除了上了年纪的老人做大寿了才会买，可在崔宁她十六岁的时候，她爸给她买了个生日蛋糕，说是庆祝她考上高中。当时崔明在读大学没回来，头一天晚上他还和他姐闹了别扭，给隔壁张念安家两个孩子分了蛋糕，就是不给他分，明明都切好了就是不喊他吃也不放他面前。崔行也倔，没人喊他他就不吃，托着下巴一会儿看看蛋糕，一会儿看看被糊了一脸奶油哇哇叫的小张念安，就是不肯喊一声姐姐，问她一句我的蛋糕呢？怎么不分给我？

等到所有人都散了，灯被一盏盏关掉，崔行躲在被子无声地哭，为什么他的生日没有蛋糕，为什么他的生日没有那么多人陪他吃饭，为什么他的生日没有礼物和零花钱？

唰一下蒙住了头的被子被人掀开来，是摆着一张臭脸的崔宁，她没好气地说：“就晓得哭，也不晓得出声，你喊我一声姐会死吗，我今天过生日你服个软怎么了，顺着我不行吗？”

当时的崔行说：“可是你的生日有那么多人顺着你，不缺我一个，我的生日谁都不理我。”

崔宁沉默了没说话，她把手里留下的那一碟蛋糕放在了床旁边的柜子上，在床边坐下，给崔行擦了擦脸，说：“等我以后工作有钱了给你买，你想吃多少买多少，到时候你别有了女朋友就不要我给你买了。”

崔行不理解，翻了个白眼，还故意就这崔宁给他擦脸的纸擤了鼻涕，可把崔宁嫌弃的要死。崔行闻着蛋糕奶油的甜味，偷瞄了好几次，崔宁看见了也不说，没有熄灭房间的灯静悄悄地走了。

当时的崔行盯着那蛋糕困得脑袋直往下掉了，还是没忍住爬起来把它吃掉了，很甜很软，可他吃着吃着就觉得委屈。

张念安等了会儿，头发都吹干了还没等到崔行上来，一下楼就看见崔行站在冰箱前呲着牙花看着那蛋糕在傻乐，张念安正打算取笑他，可转念一想只觉得心里涩涩的泛起了酸。

张念安用指节叩了叩墙：“崔行，站在那干什么啊，快上来切蛋糕了，楼下热死了，等会刚洗完澡又一身的汗。”

崔行回神，“哦，好。”

一手托着蛋糕盒底部，一手护着蛋糕盒外围，崔行不敢去拎丝带，他怕他运气不好丝带松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一个小小的六寸蛋糕，活像个地雷似的被崔行抱在怀里。

蛋糕盒打开奶油水果的甜香涌入鼻腔，当张念安象征性的插好了几根蜡烛打算去关灯的时候崔行连声喊停：“等等等等先别关灯，我突然有点紧张。”

张念安陪着崔行坐着，看着他做了几个深呼吸，越做呼吸越是急促，人也是看着看着的越来越紧张，于是张念安笑着拍拍他的手，晃了晃火柴盒发出一点声响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点蜡烛还是交给你吧，我长那么大就没把火柴擦燃过。”

崔行的手有些抖，火柴一擦即燃，零星的五六根蜡烛被点燃后张念安也没有跑着去关灯，而是让崔行闭上眼。

张念安站在崔行身后蒙住了他的双眼，“好了，现在开始许愿吧。”

崔行在闭上眼的那一刻想了很多，最终在心底默念出来的也就是希望家里人和部队兄弟们身体健康，希望来年、不，年年都有这种生日过，希望……希望下一次生日的时候张念安还会给他庆祝。

在张念安松开手后，崔行睁眼看见那燃烧到一半的蜡烛，垂眸说：“希望祖国繁荣昌盛。”

张念安短促地啊了一下，然后点着头说：“嗯对，是这样，祖国早日统一越来越好……”

许下的的确是美好的愿望，但也的确打了张念安一个措手不及，她还以为崔行会说一些更常见的身体健康万事如意之类的好意头。张念安好似看见了这暖黄的蜡烛越来越红，崔行身后缓缓升起了国旗，眼神坚定的仿佛要入党，啊不对崔行申请入党了吗？

这一句话说出来，崔行的那些紧张啊彷徨啊好像全都消失不见了，给两人各切了块蛋糕后张念安说了句生日快乐，崔行甚至还回了句同乐。

嗯…看来是紧张过头了呢。

张念安不太喜欢吃奶油，她觉得腻，挑着水果和蛋糕胚吃了点就放下了叉子，反倒是崔行一口一口吃的格外认真，认真到有些虔诚。

崔行看了眼张念安放下的纸盘，从蛋糕上挑了水果出来单独给她吃，奶油被他刮下来后把中间那层夹着果酱的蛋糕胚也全都给她吃。

其实在看见张念安从蛋糕店拎着蛋糕出来笑着朝他跑过来的时候，崔行对小时候没能得到一个属于他的蛋糕的那股执念就已经释怀了。

奶油有些腻，崔行也不太喜欢吃，但这是独属于张念安的心意；不大的蛋糕还剩了一半的奶油放在那，崔行感觉自己现在呼吸都带着甜腻腻的奶油味，张念安去楼下切了个西瓜上来解解腻，冰过的西瓜一进嘴瞬间就舒服了。

一个一斤多点的西瓜切成两半，张念安用勺子擓了两勺压压嘴里的腻味就把剩下的交给了崔行，另外一半则是用保鲜袋套了起来。等会崔行回去睡觉的时候让他放进楼下冰箱里吧。

吃了蛋糕好像就没什么事做了，要张念安唱生日歌什么的还不如让她现在去夜跑跑个十公里，好在崔行也不知道，蒙混过关啦。

没什么事做，崔行也不会打游戏，只好拉着他一起看电影；去年贺岁档的喜剧片，说实话不是很好看，前年的，大前年的也都不是很好看，所以张念安把声音调小了当背景音放着。崔行好像看得入神，可仔细一看其实魂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张念安偷瞄他的侧脸和下颌线，不知道怎么想的用指尖勾了勾他的手心。

崔行条件反射地一把握住了张念安的手，这么一握就分不开了，也没变幻什么姿势，就是这么不轻不重地握着，好久好久，久到张念安手心都出了汗，她才用另一只手搔了搔崔行的手让他松开。

崔行只松开了一会儿，等张念安的手抽出些又紧跟了上来，十指紧扣。

越来越贴近的两幅身躯，越发控制不住想要触碰的心，但就这样紧紧牵着手却好像也得到了满足，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只是就这样待在一起就很满足了。

张念安抬头去看他，被崔行炙热眼神吓得缩了回来；张念安垂眸，不安地舔了舔唇，鸵鸟心态冒了出来，她想，再等等吧再等等，今天是个好日子，不要说会让人不开心的话，等再过一阵子她就坦白。

再等等，下次、下次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