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少终于到了!”
贾彬在服务生的提醒下起了身,殷勤地欢迎霍诤行大驾光临,旁人也放过阮岘,各怀心思地和霍诤行问好。
接过一杯香槟,霍诤行告诫贾彬:“今晚我请,以后别这样。”
贾彬心说反正你这次来了就成,对他的冷淡一笑而过,“行行行,您赏脸先切蛋糕?知道你不爱应酬,用不了几分钟。”
霍诤行抿了口香槟,将酒杯递给服务生,“不必了。”
才见面就被连环拒绝,贾彬皮笑肉不笑,“行,我的不是,但你来都来了,真要让朋友下不来台?”他凑到霍诤行耳边,低声说:“当年你爸能进中心台,我爸可也出过力。”
话说得过于明白就没了商量余地,贾彬的态度就是要他今晚留下,全了两家的面子,至于以后成仇人也不要紧,反正今晚躲不过去。
霍诤行眼角的疤痕在那一刻仿佛染上冷意,肉眼可见的不悦。他斜睨贾彬,冷冰冰地玩起了幽默,“我会转达给霍构。”
贾彬:“……”
那倒也不必。
场面尴尬,旁观者切窃窃私语,贾彬拉下脸色。
霍诤行不以为意,处理好麻烦事就阔步离开。
等在门外的助理陈哲见他出来,立刻立正站好,滑稽地敬礼:“老板!”
今晚还有另一场应酬去赴,饭桌上必然要喝酒,陈哲主动跟过来善后,他老板太多年滴酒未沾,估计一喝就醉。
霍诤行步伐大而快,黑色外套在风的眷顾下微向后摆。他抬脚上车,却步伐一滞,被什么带钩子的小东西勾住了衣角。
以为是贾彬过来纠缠,霍诤行不悦地看过去——却是两根哆哆嗦嗦的细指头,分外用力地勾着他。
肇事者是逃离人群,专门来追他的某只“小猩猩”。
霍诤行被迫转身,看着阮岘略显阴郁的长刘海,而阮岘也只顾盯着面前这人挺阔的肩膀。
一时无人开口。
夜晚的酒吧街霓虹闪烁,五颜六色的灯光映照着两人的侧脸,只是勾一勾衣角的简单动作,在如此骚动的环境下,也不免染上暧昧滤镜。
局外人陈哲默默退后两步,抬眼望天,假装看不见老板的新麻烦。
露天广场传来躁动的乐声,惊醒沉默相对的两个人。
阮岘松开手指,抬起脸来,刘海滑过侧脸,露出那双被酒气熏染的眼睛。
四周缤纷到复杂的光源映照这双眼,令霍诤行看清阮岘的眼神里藏着的情绪——糊涂,柔软,有点儿倔强和懵懂。一如当年那个小小的阮宇。
不愧是兄弟俩,连看人的眼神都如此相似。
“有事?”霍诤行问,声音里藏着旁人发觉不了的恍惚。
阮岘好似才发觉自己做了拦路的蠢事,冷不丁被霍诤行淡漠的嗓音吓得一颤,怯怯地退后。
酒吧街人来人往,已经有好奇的人打量他们,再耽误时间,说不定就会有人认出被拦在车前的男人是大名鼎鼎的探险家。
陈哲想要替老板催促,却见阮岘站定,先是郑重地朝他家老板鞠了一躬,然后慌手慌脚地把一直搂在怀里的鞋盒递了过去。
霍诤行的常服有专门的品牌赞助,鞋子更是量脚定制,陈哲遗憾地摇摇头,心说这阮家二少爷的确脑子不太好,居然用千元价位的便宜货送他老板。
霍诤行没有接,只说:“你喝醉了。”
被拒绝的阮岘直起腰,懵懂地歪歪头,醉醺醺的脸颊上有两团酡红。
霍诤行移开目光,看向陈哲,陈哲会意,连忙保证:“一定送阮先生安全回家。”
眼看要到时间,霍诤行拉开车门,决定自己开车赴约。
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拉开车门的手心都是汗,这种情况并不常见,一般只发生在情绪异常紧张的时候。
一旁的阮岘眼睁睁看他坐上车,仍是呆呆的,反应不及的样子。
陈哲笑眯眯地上前解释:“老板有急事,我送……”
话说到一半,阮岘像被按下开关的小马达一样窜到车边,扒拉着半开的车窗,强硬地将鞋盒往里塞。
坐在驾驶座的霍诤行猝不及防,脸被鞋盒怼得生疼,嘴角一痛,破了。
阮岘这会儿又对自己的行为是否合适毫无所觉了,单纯执着于将鞋盒塞进去。
吧嗒,车门解锁,塞到一半的鞋盒滑落在地,掉出里面那双金光闪闪的大号球鞋。
阮岘赶紧蹲下,捧起脏掉的鞋子,呼呼吹着,吹得差不多了,终于记起自己是个有语言功能的人类,惋惜又可怜地陈述道:“礼物,脏了。”
霍诤行垂眼看他委屈得要哭出来的傻样,因为被冒犯而烦躁的心情不得不平和下来。
按道理,他是一万个不愿意见到阮岘的,不然也不必舍近求远,托刘熠拿到阮岘的亲笔签字。但是真正看见阮岘情况不算糟糕,还有力气喝酒作乐,他又为面前这个不想见到的人,略觉欣慰。
他伸出手,按住阮岘枯黄干燥的发顶,重重地揉了揉,如同安抚淘气不成却磕到脑壳的小猫小狗。
阮岘被迫仰起头来,嘴巴半张,保持着想要吹气的状态,叫人觉得可怜又好笑。
霍诤行试图缓解两人的尴尬,问他:“礼物是送给我的吗?”
说起这个,阮岘感觉自己有一箩筐话要往外抖,可舌头不听使唤,一句都说不出来。
他着急得脸愈发红,嘴巴张开又抿起,一副自己也拿自己没辙的憋屈样儿。
霍诤行闻到淡淡的葡萄果香,不知是自己嘴里的,还是阮岘与他喝了同一款香槟,因为靠得太近而融入他的嗅觉。
“送你!”绞尽脑汁的阮岘终于捋顺了舌头,亟不可待地蹦出下一句:“生日快乐!”
感受到他语气里的雀跃与真诚,霍诤行接过鞋子,道了谢,有些为难地看着他:“可我还有事。”
陈哲配合着拉起几乎坐在地上的阮岘。
霍诤行关上车门。
然而这次还是没能成行。
送了礼物还不够,阮岘居然摆脱陈哲,整颗脑袋探进车窗,试图将自己也塞进去。
陈哲目瞪口呆,拉也不是,推也不是。虽然他老板粉丝很多,但他老板也是肉眼可见的不好惹,敢这样纠缠的,阮岘是独一份。
因为缺乏相关经验,阮岘在他老板这里又是特殊人物,陈哲没能做出合适反应,给了阮岘可乘之机。
阮岘微凉的鼻尖贴上霍诤行的侧脸,明明做着讨人厌的行径,却丝毫没有惧意,仿佛霍诤行理所当然会忍受他怪里怪气的纠缠。
霍诤行不清楚阮岘如此亲近他的原因,但他的确有不忍拒绝他的理由。盯着酒吧街的霓虹灯看了片刻,在阮岘将半个身子探进来时,霍诤行一边躲他的鼻息,一边艰难地拿起了手机。
“家里的弟弟夜场闹事,忙着处理。”
“好,再约时间。”
合作方表示充分理解,同时热情地想要提供帮助,霍诤行拨了拨阮岘蹭在他脸上的刘海,道谢并婉拒。
跑车一骑绝尘,阮岘成功了。隐在角落里看完全程的孟林猛吸两口烟,怀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转身进了酒吧。
*
和霍诤行同乘一车,于阮岘而言,是做梦都梦不到的美事。实际上,他坐车的机会寥寥无几,像这样敞开天窗在城市里兜风,完完全全是第一回。
酒意被夜风吹得寥落,脑子越来清醒,路过第三个红绿灯时,阮岘清楚地意识到,活生生的霍诤行就在他身旁坐着。他的心几乎要飞起来,因为过分的愉悦。
霍诤行打了转向。
跑车停在酒店楼下,霍诤行带阮岘住进了赞助商常年为他预留的套房。
他回国的次数五个手指头就数得过来,酒店不怎么动套房里面的摆设,只在有大型活动时才换换装饰。
阮岘亦步亦趋地跟在霍诤行身后,随他进入套房内部。
走廊到床脚铺满爱心小夜灯,洒满大红色玫瑰花的床铺上摆放着两套同色真丝睡袍……阮岘眼前一亮!
霍诤行:“……”很好,情人节的摆设居然留到现在。
感到新奇的阮岘已经迫不及待地穿过走廊,趴着摔在床上,溅起一阵梦幻绝伦的玫瑰花雨。
霍诤行关上门。他原是不喜欢的,但看阮岘赖在床上滚来滚去,忍不住多嘴一问:“喜欢?”
“喜欢!”阮岘闷在被子里,情真意切地表达自己的热情与喜悦。
冷酷的探险家邪恶地勾起唇角,叫来客房服务,盯着人将小夜灯和玫瑰花瓣彻底扫干净。
阮岘脸上不显,一双眼睛的眼尾却明显耷拉下来,跟被人抢了肉骨头的小狗似的,可惜得要命。
霍诤行和工作人员交代两句,没一会儿,他开门接了东西,捧着一盏玫瑰香薰走到床边,递到阮岘面前。
阮岘接过来,隔着一片昏黄烛光与霍诤行面面相觑。
“闻一闻。”霍诤行只说这一句话。
阮岘狐疑地凑上去,闻到了玫瑰的味道,暖呼呼的,非常香。
他嘀咕着说:“真好闻。”忍不住嗅来嗅去,没一会儿就略微缺氧,头晕眼花地往床下栽倒。
霍诤行拦住他,将香薰放到床头柜上,扶住他的肩说:“去洗漱。”
阮岘摇头,想要再多玩儿一会儿。
霍诤行只好打开电视,先进了浴室。
落雨般的水声在套房里回响,阮岘有点儿困,捧着玫瑰香薰嗅了又嗅,又一次头晕眼花后才恋恋不舍地放下,趴到床上盯着电视屏幕。
他很久很久没有看过电视了,虽然眼皮打架,但舍不得闭眼。
他记得小时候的电视机方方正正的,有个大屁股,又沉又敦实,不明白为什么这里的电视机又大又薄。疑惑的阮岘歪了歪头,下一秒,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
电视里的人居然在亲……亲得好久……还一起倒在床上滚来滚去!
水声停了,穿着浴袍的霍诤行擦着头发走到床边,一把拎起瞪着圆眼睛的阮岘,将人毫不留情地推到浴室里。
他站在门口听了片刻,确保阮岘能够独立洗澡才离开。
阮岘洗得很快,酒店的牙膏是薄荷味儿的,洗完澡的他拢着浴袍往床边走,还不忘舔一舔自己发凉的牙齿。
电视被关掉了,原本倚靠在床头的霍诤行过来给他吹头发。
阮岘的头发细软发黄,像营养不足的小孩子的头发,霍诤行的动作不禁轻柔。
被人伺候的滋味太过舒服,阮岘闭着眼,睡着了。霍诤行关掉吹风机,把他塞到被子里,打算去对面的房间休息。
他的动作明明很轻,才入睡没多久的阮岘却浑身一激灵,一下子惊醒过来。
房间里丝毫不热,阮岘却满头大汗,气息急促,仿佛在短短十分钟的睡梦里跑了十公里。
霍诤行对上他惊慌失措的眼睛,眉间闪过短暂至极的不耐与烦躁,但他控制住了异常的情绪,仍旧轻手轻脚地放下阮岘,同时错开视线,假装看不到阮岘此时急需安抚。
“睡吧,晚安。”他留下这样一句客套话,直起身来就要离开。
“别走……”眼见着他不理自己,阮岘半跪在床上,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将他拽到床上坐下。
霍诤行下颌骨绷得用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怕弄伤阮岘,又怕自己就这么任由他抱着,会打破他一直以来对阮家人能避就避的忌讳。
矛盾的想法令他的行为显得不那么坚决,但拒绝的意思是能够被感知的,阮岘在他怀里战栗,吓坏了一样,却不愿意松手,仍旧抱着他。
霍诤行感觉自己被一只奶猫咬住了脚脖子,明明可以一脚踢开,却因为心软,几乎要被咬下一块肉。
感觉到阮岘情绪的不正常,霍诤行没再有多余的动作,嘴上生硬地安抚道:“别怕,没想揍你。”
在他并不高明的安慰下,阮岘一哽,弱弱地抽噎起来。哭也声音细细的,受气一样,听着叫人心烦意乱,又不可避免地产生怜惜之情。
霍诤行不合时宜地想起一头小鹿,是很久之前在某次探险过程中遇到的,有着美丽的皮毛与灵活的四肢。他看着小鹿的母亲为了保护躲在树林里的孩子,独身引走狮群,撕咬的血腥味至今萦绕在鼻尖,弱肉强食,令人作呕。
阮岘的哭声和小鹿悲伤的鸣叫一样,他还不如小鹿,连美丽的皮毛都没有,这样一想,的确够可怜的。
霍诤行抬手抚摸他的后脑勺,克制着烦躁与怜悯。
一个简单的触摸动作令阮岘停下抽抽搭搭,他小心翼翼地松开手臂,扬起脸来,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望着霍诤行冷硬的侧脸。
霍诤行被他看得不自在,一时陷入复杂的情绪里,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他,也不知道这一晚该怎么熬过去。
在他为难得几乎要叹气,后悔没有坚决拒绝阮岘上车时,阮岘抖着手摸了摸他的耳廓,然后挺着腰,吻在他的唇角。
霍诤行感觉嘴角被猫舌头舔了一口,有点儿痒,有点儿凉,他反应不及地愣住了。
阮岘这回成了逗猫的主人,见他状况外,便以为得了允许,指尖抚上他眼角的疤痕,嘴唇也凑了上去。
他的唇微凉柔软,却令那处伤疤遭了烙刑,火辣辣的疼起来。
霍诤行回过神,猛地推开他,鹰隼一般的视线射过来,带着冰冷的抗拒。
“你明白你在做什么吗?”
阮岘攥着睡袍一角,又开始哆哆嗦嗦,神情可怜却固执,“当然,明白。”
看他这副不禁吓的样子,霍诤行不禁感到迟来的疲倦。他一个大男人,较的什么劲儿。他暗道自己今晚也是不正常,先是让阮家人上了车,这回又让阮家人近他的身,接下来呢?还有底线吗?阮宇的死,就这样忘了吗?
他一瞬间心灰意冷,不想和阮岘再纠缠,起身往外走。
阮岘还是不让,拽着他的袖子,堵着一口气似的强调:“我懂,都知道。”
霍诤行根本不想懂他懂什么,一挣,扯得睡袍一偏,露出半边胸膛。
阮岘呆了,知道自己做得不对,默默松开手,眼睛却黏在霍诤行那半边胸膛上。
合着他捡的是个色胆包天的小流氓,霍诤行几乎被他气笑。
他压着再次拱起来的怒火,用危险的目光打量面前脸红得不成样子的阮岘,半是威胁半是警告:“就你也想跟我做?”
触及到知识盲区,阮岘的色心一慌。好在人性本就相通,他凭借刚从电视上学来的亲亲抱抱和在床单上打滚等一系列动作,隐约猜到了“做”的意思。
电视里的人看上去都特别高兴,好像不是很难,还挺有意思的,他应该也可以“做”。
“……想。”他眼巴巴地看着霍诤行,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的什么虎狼之词,“做,吗?”
顶着一副少年似的单纯无知的眼神,说出的话却让人大跌眼镜,霍诤行无法言说这种反差感,他发火也不对,后退也不成。
从被阮岘抱住开始便不断积攒的躁动不安,在这一刻,被直白的邀请点燃,化作突如其来的,想要撕碎眼前这个表里不一的人的**。
而阮岘在这种时候好像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看他不回答,又自顾自凑上来,贴着他的唇角亲,也不管他回不回应,亲得啧啧作响。
“热……”阮岘喘不上气了,停下来,扯掉睡袍的带子,露出单薄但并不难看的身体。
霍诤行只觉得被一片雪晃了心神,刹那间,所有烦闷与隐忍终于找到了发泄口。
他捞了一捧雪贴在身上,抚慰自己的煎熬与怒火。
阮岘被吻得舌根酸痛,心想他这样好像在生气,但人在生气的时候会亲吗?他思考着这样滑稽的问题,直到粗暴的亲吻落在脆弱的喉结上,才再也没精力胡思乱想。
不知谁先发出一声粗重的喘息,然后,雪崩了。
他们被掩埋在雪堆下,不为人知地媾和。
阮岘意乱情迷,任由雪压在身上,不知畏惧地迎接着即将到来的一切。
都删啦,求求别锁啦,渣渣都没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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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