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进?啥时候你俩这么熟了?当初不知道谁看到人家的时候把人家当鬼呢!”
“阿进是好人。”
你这好人的标准有点低啊,几斤饺子就收买了。
“那阿进和阿弈在你心中,谁更好?”
“一样好!”
就这样?付时弈摊手一笑,好一个白眼狼,也不看看谁把他捡回来的!
白白胖胖的饺子被下到锅里,蔡铭道坐在流理台上,笑得没肝没肺,就差口水流下来了。
早上的风雨只是一时的,如今已经云收雨歇。
付时弈将他从流理台抱下来,弹了下他的额头:“小馋鬼。”
他记得以前蔡铭道口袋里没钱,又想对他表示感谢的时候,绝对会请他去大学后面那条街的一个小面摊前点两碗饺子。虽然最后买单的是他,碗里的饺子被抢走的也是他。
蔡铭道给出的理由是他太胖了,应该多吃青菜少吃肉,不然没有漂亮妹妹追。
他知道蔡铭道没有歧视他的意思,只是嘴馋了。但他骨子里印刻着的自卑磨灭不去,不敢和蔡铭道表明心意,他不喜欢漂亮妹妹,他心中恋慕的,渴望的从来都是一人。
那些说不出口的话,就像饺子里的馅儿,醇香,却只能放在心底。
他能陪着他笑,陪着他闹,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后来蔡铭道退学了,去面摊的剩他一人,知道蔡铭道退学了,摆摊的老奶奶还怪可惜的,说以前那孩子可勤快,得了空老来摊上帮忙,啥酬劳不要,就要一碗三两的韭菜馅儿的饺子,孩子喜欢,她每次忍不住多下几个。
他啊,对饺子究竟有多执着呢?
也不知道这一去什么时候再回来吃一碗老婆子煮的饺子,她那身子骨怕是摆不了几年摊了。
付时弈也不知道,后来的后来,蔡铭道终于熬过最痛苦的两年后,有没有回去过。
吃饱喝足,蔡铭道瘫在沙发上,盯着付时弈洗碗的背影一动不动,他的肚皮已经撑的圆滚滚。
见付时弈望过来,他掀起睡衣,把白白的肚皮露出来给他看:“好饱。”
平时平坦的小肚子,此刻已经隆成一个小山丘,仿佛一个灌满气的小皮球,软软的,很好欺负的样子。
叫人看了一阵眼热。
“叫你吃那么多,你胃口一向小,一下子吃了三十个,能不撑吗?”付时弈故作镇定,收拾完灶台,才慢慢走向他,嘴里还小声嘀咕:“不知道还以为里面被我灌了一汪水呢…”
若是范进在场,绝对不会想到,自己平日一副文质彬彬的朋友,竟也会一言不合就开车。
“什么?”蔡铭道小兔子样的眼睛乌溜溜的,好奇的望过来,不掺一丝杂质。付时弈越说越小声,他没听清楚。
“没什么。”沙发因为人的重量凹进去,付时弈才发现一道浅浅的疤横亘在蔡铭道的肚脐之下,把雪白的肚皮剖成两半。
“痒~”蔡铭道抓住那只在他肚皮上捉弄的手,比他的大,用两只手才固定住。
“怎么回事?”宽厚的手掌附在因敞开而微凉的肚子上,暖暖的。
蔡铭道摇摇头:“不知道呀。”
他不在蔡铭道身边这些年,也不知道他受过多少苦。
付时弈沉吟片刻,给他把衣服放下来,遮去那柔软的部分,拿出一枚洗干净的钢镚递给他。
蔡铭道却不肯要,抱怨道:“硌牙。”
本来他吃的开开心心,一口咬下去,嘎嘣一声,后槽牙好不遭罪。苦着脸吐出来,还混着肉末子,恶心极了,想也没想就要把罪魁祸首往垃圾桶里扔。
付时弈抓住他的手制止了他,耐心跟他解释:“不能扔,吃到硬币说明你新的一年会发大财,是好事。”
蔡铭道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发大财?
“发大财,就能买很多很多东西。”
“额…”
“傻子,你还想不想给妞妞买许多许多海绵宝宝啦?”
蔡铭道皱着鼻子,一脸嫌弃:“别骗我,这只是一块钱,不够的。”他这会子是明白了,他见过这样的硬币,什么都买不到,根本不值钱。
“既然我们小傻子不要,那就把你的好运转赠给我吧,保佑阿弈发大财,好吗?”
“可以转赠吗?”蔡铭道小小脑袋,大大疑惑,他凑到付时弈面前,一屁股骑坐在了他腿上。
大脑短路只是一瞬间,付时弈调整他的坐姿,让他的脸离自己远一点,蔡铭道哪肯,在他腿上乱扭,两人大眼瞪小眼,僵持着,竟然谁也没吭声。
最后付时弈先败下阵来,他握拳咳了声,转过那看似张冷静如初的脸,轻轻嗯了一声。
蔡铭道接过硬币,慎重交到付时弈手上,闭上眼睛,诚心祷告:“请保佑新的一年,阿弈发大财。”
俏皮的眼睛虚虚睁开一只,问蔡铭道:“可以了吗?”
“好。谢谢。”
这是他收到的,最好的祝福。
“阿弈,下面有个硬东西,硌得慌…”蔡铭道不自在的向后挪了挪屁股,伸手去抓,被一只大掌握住。
一个傻子,哪懂什么情意涌动?付时弈深吸一口气,把他抱下来:“你还想不想放烟花了?”
“啊?烟花!就是那个炸开五颜六色的东西吗?”
“嗯。”
“阿弈,你的走路姿势好奇怪诶…”
还不是怪你…
付时弈一脸尴尬,他镇定地站在楼梯口,借着楼梯掩盖了身下的不自在,指挥蔡铭道:“去把衣服换了,再把今天挑拣出来的烟花都搬到天台上,我去上个厕所,一会儿来天台找你,好吗?”
前几天打扫杂物间打扫出许多无用的东西,估计是王姨不知道应不应该扔的,一股脑塞在杂物间,其中包括一些朋友同事间赠送的乐高之类的玩具,还有些不知道是何年置办的烟花仙女棒,包装还没拆,原封不动的放着,他看了眼日期,还能用。玉溪小筑建在城市边缘,并不受禁爆竹令的限制。
王姨是个尽职尽责的家政阿姨,办事靠谱,每年的年货置办没一次落下。他每年新年一个人过,年年如此,不能回家,也没人陪伴,这堆玩意儿自然也成了无用之物,被束之高阁。
蔡铭道在家关的无聊,这些耍玩意儿刚好可以供他打发时间。
推开天台的铁门,有细碎的雪粒扑簌簌落下来。
天台上停了雪,天气却格外好,银色的月光洒下来,让除夕的夜晚变得柔和下来。
蔡铭道在天台上跑了几圈,积雪上留下一串串脚印,他有好多天没出门了,外面的天地好广阔啊。
嘿咻嘿咻的把烟花全都搬上来,蔡铭道搬了个小凳子坐下,等付时弈,广阔的天空没有云,还能看到漫天闪烁的星子,在天际汇成一串银河。
“一个,两个,三个…一百零五个,阿弈怎么这么慢啊…”蔡铭道撑着脑袋,抱怨。
“怎么,我只是去了趟厕所,小傻子就想我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蔡铭道从小凳子上蹦起来,扑向付时弈。
这家伙傻了之后,倒比大学更活泼了。
付时弈稳稳将他接住。
“阿弈,你去了好久!”灵敏的鼻子在付时弈身上打转:“阿弈洗澡了吗?身上凉凉的,还香喷喷的。”
“好香。”他夸奖。
“嗯。”
他本来想依靠五姑娘速战速决的,奈何那玩意儿积得多,又浓又稠,花了他好多时间都没消下火,反而惹得一身骚,只好简单粗暴的洗了个冷水澡。
不欲多谈,付时弈帮蔡铭道拂去头发上的雪花,应该是推门的时候沾染上的。
“想玩哪一个?”低哄的声音里充满磁性,尤留有那事儿的余韵。
蔡铭道无端红了脸,埋头在筐子里挑挑拣拣,最终挑了一把把仙女棒递给他。
“会玩吗?”
“嗯。”
幽微的火苗点燃了仙女棒的引子,串串火花一点点炸开,燃烧在黑夜里,照的蔡铭道小脸红彤彤的,蔡铭道将它们高高举起,朝着天空挥舞。
“阿弈,你看,像星子,真好看。”蔡铭道朝他笑,万千星子落入他的眼中,仿佛还是初见的少年。
“嗯,好看。”
好看的是烟花,还是被火花围绕的少年呢?
“阿弈,来呀,一起玩。”蔡铭道招呼他。
付时弈摇摇头,指着一旁:“去那边玩,离远点,我要点爆竹了。”
短短的引线被点着,蛇一般缩回本体,咻的一声,烟花窜向天际,紧接着,碰的一声炸开,五颜六色,将天空渲染。
只有两人的世界,因为烟花而变得喧嚣热闹起来。
蔡铭道捂住耳朵,第一时间便是远远的朝站在对面的付时弈喊:“阿弈,看,是花,会发光的花!”
他想把美好的事物分享给阿弈。
付时弈看着他像个小孩一样新奇,兴奋的在不大的天台上来回奔跑,还不忘喊上他一起,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
去年这个时候,他在干什么?或许是在处理未完的工作,或许是放着电视将声音开到最大,却瘫在沙发上睡着,却独独没有享受过如今这样喧闹而又僻静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