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任冀再次醒来,自己已经躺在棺材之中,走三步停一步的熟悉拖拉速度。
棺材穿过一片玫瑰花海,清香扑鼻,让人心情愉悦。
“柴昌潮。”
“呀~你醒了?”柴昌潮大汗淋漓,将肩头上的铁链放下,探出脑袋看着棺材中的人。
“我是死了吗?”他记得柴昌潮和他说过,他通常都是用棺材拉死人的。
“不知道,我接到命令,把你带回去。”柴昌潮坐在棺材的边缘,喘着粗气,边聊起天边偷懒休息。
“谁的命令?”
“阎王爷。”柴昌潮病态白的手指伸出,一只白色的小蝴蝶在他的指尖停留。
“我可以和你一起走。”
“先不多说,先感谢。”柴昌潮很开心胡任冀的体谅,可又看见胡任冀这般苍白的脸色,还是拒绝道:“恐怕不太行。”
“为什么?”
“呀~直觉。”
“直觉?”
柴昌潮用手轻轻点着蝴蝶的翅膀,蝴蝶煽动几下后,匆匆飞走,“我可是白无常,我的直觉比你准。”
“我没什么大问题,只不过浑身没有力气。”
“这就对了!”柴昌潮别过身体,仰头看着外面的彩霞,“我休息一会,再带你走。”
“你也浑身没有力气?”胡任冀也不是觉得多奇怪,只不过觉得柴昌潮作为一个常常干活的神仙,应该仙力更加扎实才对,可每一次他的表现都不太好,甚至是不达标。
根本就没有一个神仙该有的样子。
“呀~”柴昌潮装傻充愣,没做正面回应。
胡任冀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依靠在棺材板上,“这里和曾经玫瑰花海有点像。”
柴昌潮点着头,“冥界就这么一个玫瑰花海,很好看吧。”
“很好看。”
“曾经这里是一片耕地。”柴昌潮语气不再趾高气昂,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背影深沉又孤独。
“难以想象。”
“春耕夏种秋收冬藏,冥界的生活也不过和人界一样。”柴昌潮说道。
“你怎么了?”
“呀~重回故地,有些感慨。”柴昌潮跳下棺材重新将铁链放在了肩头上,慢慢前进。
棺材在小路上留下沉重的痕迹。
一阵小风吹过,玫瑰花海在此刻作响,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犹如轻盈的风铃,更像是小巧的糖果互相碰撞。
“不一样是吧?”
“你们冥界还挺会整,到处都包装这么梦幻,又不是旅游胜地。”胡任冀听着花海奏响的音乐声,心情逐渐享受了起来。
“这叫特色,我们冥界可不像是九重天那么死板。”柴昌潮很是骄傲,“死亡也算是一场盛宴。”
“盛宴?”
“呀~我们冥界标语怎么说的来着,要快乐的死亡,快乐的轮回,快乐的重生!”
“一点也不押韵。”胡任冀吐槽道。
不过品着晚霞的景,尝着清爽的风,嚼出来竟然真是心旷神怡。
“咱们要去哪里?”
“阎王殿。”
“就这么走?”
柴昌潮点着头,“当然。”
“那要走到什么时候?”
“吉时。”
“你们冥界也讲究吉时?”
“阎王爷的特殊爱好,民间不是盛传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吗?阎王爷可不,他就喜欢挑时间让别人死。”
“你们阎王爷也是个有脾气的人。”
“他脾气可大着呢,动不动那个脸就开始七十二变。”柴昌潮摇着头,表示非常不理解这种行为,“我敢肯定,我是你见过情绪最稳定的人。”
胡任冀震惊地看着柴昌潮,真不知道他怎么才能说出这种话的。
“呀~是真的!”
“是,是真的。”胡任冀敷衍道。
柴昌潮汗水浸湿他的衣服,走得越来越吃力了,“你是不是得罪谁了?”
“没有吧,何裕?”
“那就是他。”
“你好像对他怨气很重。”
“呀~也没有啦。”柴昌潮回答得十分谨慎,“我只是觉得何上神不好相处。”
“那你觉得谁好相处?”
“你,翟唐都还行。”
“陶兰溯不好相处?”
“陶神?”柴昌潮将锁链放了下来,蹲在地上开始休息起来,“不行,陶神那变脸和阎王爷一样,蹭一下,蹭一下的,要命。”
“你背后这么讨论阎王爷,他不会蹭一下生气?”胡任冀问道。
“他心眼没那么小。”
“看起来你们关系挺好。”
“呀~这话可不能乱讲,分明是暴躁老板和冤种下属。”柴昌潮被胡任冀的说法给吓到了,赶紧撇清了关系。
胡任冀瞥到他身上的红痕,从肩头眼神到腹部,形状蜿蜿蜒蜒烙在身上,“你身上……”
“没事没事,我们继续走。”柴昌潮将放在棺材板上的粉色外套套上。
“努力,并不可耻。”胡任冀见他慌张将锁链背在身上,猜到了这新伤叠旧痕是怎么来的了。
“我知道。”
“你也不是那种懦弱的性格。”
“怎么办呢?我已经这么弱了。”柴昌潮一边迈力向前走着,一边低声道:“你也在幻境中看到了,我是上神都比不上何裕。”
“你就这样保命?”
“我知道六界说我不劳而获,那又能怎么办呢?”柴昌潮又卖力向前了一步,他双腿颤抖很久才站稳。
“我下来走吧。”他双手放在棺材边。
“我知道你体谅我。”柴昌潮又迈了一步,说出的话十分凄凉,“但我只剩下这本职了。”
胡任冀垂眸,双手再次放了下来。
柴昌潮拉着走了许久,“你知道吗?”
“不知道。”
柴昌潮笑了一声,继续向前走着,“以前我和哥哥经常走这条路,推着小棺材,能跑好几十公里。”
“知道了。”
“阎王爷和我哥是发小,他就坐在上面,差点没被石子咯死。”柴昌潮似乎是在回忆什么有趣的事情,红色的瞳孔犹如宝石般耀眼,“当时我哥还在。”
胡任冀没有弄明白柴昌潮到底想表达什么,于是暂时充当一位倾听者。
“可是,现在的我,拉人也拉不好了。”
“你拉得很好。”胡任冀肯定道,“这是你的客户对你的好评。”
“我知道我是什么样子。”柴昌潮并没有被胡任冀的话安慰到,“你说天才是不是注定不一样。”
“一样。”
“你是天生就会安慰人吗?”柴昌潮苦笑道。
胡任冀站起身换了一个方向,与柴昌潮背靠背,“你试试。”
柴昌潮站起身又迈了一步,确实轻松很多。
“你看,我们和天才一样。”
“这……”
“方法不一样而已。”胡任冀手臂放在棺材边缘上,撑着自己混沌的脑子,“而且,你一直走的不是直线。”
柴昌潮突然停下来,回头看着这一路被压倒的玫瑰花,着急去查看,“呀!这花!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你也没问我,我以为这是你们冥界特殊的爱好。”
柴昌潮收着跑向了远处,将一路上的玫瑰花全部放在了棺材里面。
“行,我走直线。”
“我想说的是,天才也不过是掌握了方法,如果我们也掌握了方法,我们也可以积少成多,抵至终点,所以大家都一样。”
“呀~人生导师胡任冀?”柴昌潮像是豁然开朗,脸上也重现了笑容。
“可不敢当。”
柴昌潮拉着人继续向前走着,自信心多了许多,拉人的节奏也更好了。
“你听过推车吗?”胡任冀突然问道。
“我总不会这个也不知道吧,真当我傻子?”
“问问你。”
“你的意思是安排两个或者四个轮子?”柴昌潮恍然大悟,“我怎么没想到呢?”
“你也不是全然没用。”胡任冀趴在棺材边缘上,盯着还是行动困难的柴昌潮身上。
柴昌潮一笑,再次准备糊弄过去,“呀~”
“你悟性高,却还要装傻充愣,是为什么呢?”
柴昌潮没有回答,反倒是转移了话题,“那我为什么不装个助推器呢?”
“随你。”胡任冀越是靠近路的尽头,越是感觉身体不适,于是继续倚靠再棺材板上假寐起来。
“柴昌潮。”一道声音从前方传了出来。
“阎王爷叫咱们了。”柴昌潮将身上的锁链紧了紧,深吸一口气,铆足了劲,拉着胡任冀一路狂奔。
胡任冀被路上的石子颠得厉害,他晃了晃脑袋,再次睁眼只见自己已到屋内,面朝大门,还坐在棺材里。
胡任冀从棺材里站出来,站在柴昌潮身边。开始打量这陌生的房屋结构,与上次来的蓝白大殿不同,这次的宫殿小了许多。
殿上有一屏风,屏风特设左侧一张桌子,一神官提笔记录。
身后是诸多奇装异服的缩头神官。
屏风后面坐着一人,看不清这人样貌,只能看清这人单手放在额头之上,一手拿着卷轴。
屏风后面的人身形一晃,柴昌潮立马跪了下来。
柴昌潮疯狂眨巴着眼睛给他使着眼色。
胡任冀倒是不解,他是被请来的,为什么还要跪下。
第一次来是和陶兰溯一起来的,根本没这些繁文缛节,这次又是为什么这么注重这些东西?
“胡任冀。”那人开口。
这人声音颇有威严,光是短短几字让胡任冀身后的冥界神仙们纷纷低了低头。
【“六界小杂碎”群聊】
柴昌潮·白无常:胡·六界导师·任冀。
翟唐·月老殿:确实。
慧神·文笔阁:确实。
阎素·阎王爷:柴昌潮回来工作。
柴昌潮·白无常:收到。
翟唐·月老殿:看来冥界工作量更多,好惨。
柴昌鸿·黑无常:冥界工作一年,保证低血压变高血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