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吸力扑面而来,胡任冀的身体不受到自己的控制向前扑去,对面的人高高跳起。巨大的身影笼罩着他,恐惧占据他的心头,他一拳打在了的胡任冀的腹部。胃里酸涌,鲜血从口中喷溅而出,当场肋骨尽断。
“哈哈哈,小仙,你要的千转琉璃灯还在等你呢。”那人手一张,胡任冀的身体再次不受任何控制,他想逃避,可是怎么也逃不开,窒息感瞬间涌上心头。
跑掉,快跑掉。
胡任冀向着自己身体呐喊道。
可胡任冀的身体根本不听他的使唤,用仙骨萃取巧劲,身体撑在金矛之上,“我还没有输!”
这不是胡任冀曾经经历的事情。
更像是一场梦。
“陶兰溯是吧?”
陶兰溯?胡任冀的身体站起来,金矛泛出光泽,身体剧痛难忍,大量的血迹从口中翻涌而出,他咽下,血腥味辣着自己的嗓子。
“还有时间,我不能输。”
这是六界最后一战,胡任冀身体一沉,全身早已软弱无力。
远处的香还在慢慢消耗,仙力所剩无几,连续的五界战斗已让他筋疲力尽。
可他不能倒下,他还要去九重天,只差两步,他就能再见到他了。
他催促大量的法力,金矛光泽更盛。
他在脊髓处注入法力,干脆地硬生生掰断,仙骨断裂处流出源源不断的仙力。
心脉断裂,经脉尽毁。
他七窍流血,五感失灵,血液千丝万缕散落,他喉咙处早已充满了血腥味,“千转琉璃灯是我的。”
胡任冀剧烈的疼痛被惊醒,身体上的剧痛还在向他宣告着刚刚所有经历是真实的,可眼睛都看不见。
“师弟?”模模糊糊之间他听到熟悉的声音,直觉告诉他这人是贺之佲,“你可算是醒了。”
温暖的手摸上他的头,“几日了?”
“你睡了三日。”
“三日?”他连滚带爬坐起来,急急忙忙下床去,长时间没行走的他踉跄跌倒在地,穿心的疼痛再次袭来,“我要面见神君。”
“你身子还没好全!”
“师兄,我不能再等了。”
千转琉璃灯是冥界禁品,六界共同守护,想得千转琉璃灯者必须战五界过天关。这灯千年来只开启一次,只有在这段时间发挥存储魂魄、转生轮回的作用。
三魂六魄每次出现仅有七日时间。
仅仅是去魔界一战,便让他睡了三日,如此狼狈!他恨自己再强一点就好了,可是要不是他资质尚优,恢复能力快,他根本醒不过来,也赶不上最后一日。
“我上交的文书呢?”他撑着身子,问着贺之佲,一周前他就向御文殿上承文书。
贺之佲叹气摇头。
“我七日前就提交,为什么还没有消息?”
“你没有亲信的引荐,怎么会送到神君面前?”
他笑出了声音,嘲笑自己无能无力,“那我便亲自去求。”
说什么神仙界无忧无虑,还不是官大一阶压死神仙。
他步履艰难。
说什么公正公平,还不是《天规》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嘲笑自己的弱小。
说什么命运的不公,不过都是利益至上。
“师弟!”贺之佲给他披上了外衣,扶着他颤颤巍巍走动。
九重天不用战争比武,可要批文,谈何容易,层层的殿阁,层层的上神,足足让人垮掉。
他宁愿丧尽仙力杀出血路。
他的身体没痊愈,也没有太多仙力支撑这漫长的旅途,到达御文殿的时候,他已经无力直视那锃光瓦亮的匾额。
御文殿大门紧闭。
“神君。”他调用微薄的仙力,声音洪亮,“请神君赐千转琉璃灯。”
“师弟!”贺之佲搀扶着他。
“神君!”他剧烈咳嗽,嘴角还是有了血迹,“请神君赐千转琉璃灯!”
“师弟,你在这里等我。”贺之佲敲响了御文殿的大门,“贺之佲请求面见神君。”
御文殿的大门开启,贺之佲走了进去,排斥的力量将陶兰溯拦在门外。
御文殿的大门再次关闭。
“请神君赐千转琉璃灯。”
御文殿大门紧闭。
无诏不得入内。
还是他过于弱小,过于低微,过于渺小。
“陶小仙,不是神君不理你,是实在最近事情太多,神君也烦心得很。”万上神从里面出来,赶紧过来搀扶。
“那我就等神君出来。”
“你这又是何必呢?”万上神作罢。
“《天规》第四十条十二章三则 任何神仙都有请求千转琉璃灯权力,鼓励支持为世人而战。”他喊道。
“你别念了,没用的。”万上神说道。
“《天规》第四十条十二章三则 任何神仙都有请求千转琉璃灯权力,鼓励支持为世人而战。”他喊道。
万上神见他坚毅的模样,只好作罢离去。
陶兰溯体力不支,一口鲜血再次喷出,他云淡风轻擦去,用金矛撑住身体撑在御文殿门前,“《天规》第四十条十二章三则 任何生灵都有请求千转琉璃灯权力,鼓励支持为世人而战。
陶兰溯实在体力不支,慢慢跪在了地面上,意识朦胧起来,“《天规》第四十条十二章三则 任何神仙都有请求千转琉璃灯权力,鼓励支持为世人而战。”
御文殿依旧大门紧闭。
“请神君赐千转琉璃灯。”
御文殿内毫无动静。
“请神君赐千转琉璃灯。”
“《天规》第四十条十二章三则 任何神仙都有请求千转琉璃灯权力,鼓励支持为世人而战。”他呢喃道,“请神君赐千转琉璃……灯。”
他用手撑住身体,倔强的杏仁眼望着紧闭的大门,“请神君赐千转琉璃灯。”
“《天规》?”大殿有声音传来,“一口一个天规,一口一个世人,你不过为了自私在求人。”
“请神君赐千转琉璃灯。”他又说了一遍。
“《天规》前言第三是何?”
陶兰溯双拳紧握,“违反天规者,不得轮回。”
“大声一点!”
“违反天规者,不得轮回!”
“我让你大声一点。”
陶兰溯闭眸,泪还是落了下来,他哽咽,“违反天规者,不得轮回。”
“你给我讲讲这句话什么意思!”
“我……”
“怎么,你不是最会背《天规》了吗?你说!”
“《天规》是错的!”他眼眶已红,杏仁眼满是坚毅,“《天规》是错的!”
换回御文殿内久久沉默。
“我要千转琉璃灯!请神君赐千转琉璃灯!”他重重磕了一个头,额头上挂了彩。
“请神君赐千转琉璃灯!”再一磕头,久久不起。
陶兰溯跪了两日,磕了两日,御文殿大门依旧紧闭。
而他还跪在台前,一声一声磕着,“请神君……赐千转琉璃灯。”
“师弟。”贺之佲也终于从里面被打发了出来,“你先起来,我们可以另想办法。”
“请神君赐千转琉璃灯!”
“师弟!听师兄的话!”贺之佲眼球突出,血丝充斥了眼白,“你这样没用的。”
“没用,那我就跪到它有用,磕到它有用。”
“师弟!”
“请神君赐千转琉璃灯!”
贺之佲望着他坚毅的样子,一咬牙,重重地跪在他的身边,“请神君赐千转琉璃灯。”
“师兄……”
“我陪你,不止你一个人想要他轮回。”贺之佲重重一磕头,“请神君赐千转琉璃灯!”
“请神君赐千转琉璃灯!”
异口同声,变成众口同声。
一日,御文殿的廊外跪着一众众小神小仙,密密麻麻,他们高昂的声音透过御文殿的大门,振奋人心。
“请神君赐千转琉璃灯。”
“砰。”一声厚重的磕头声响起,敲响了御文殿久封的大门,也将胡任冀从睡梦中惊醒。
“陶神!他醒了!他醒了!”柴昌潮喜悦的声音传遍阎王殿。
“闭嘴。”
“呀~不要那么凶。”
胡任冀看着如此生活的场景,刚刚梦境中的无力感落底,像是羽毛落入了现实。
陶兰溯快步走到他的面前,摸上他的额头,“醒了就好。”
胡任冀摸着他的额头,声音颤抖哽咽,“你疼不疼?”
“什么?”
“求千转琉璃灯的时候,跪得疼不疼?磕得疼不疼?”
“不疼。”
“撒谎。”胡任冀刚刚经历的苦楚,是这一辈子无法想象的痛苦,一声声沙哑的喊声,一道道沉重的响声,在心底久久难以平复。
“你想多了。”
“我没想多,我梦见那时的你。”胡任冀眼睛模糊,泪花忍不住在眼眶中打转,“你很疼,我知道。”
“嗯。”
“你放心,我会好好活着。”
直到今天他才明白,陶兰溯为什么每一次都在提醒他让他好好活着,这是拿命换来的不易,是亢奋的追求。
“嗯。”
“谢谢你。”
“我真的不痛。”
胡任冀看着他这淡然模样,更加委屈了起来,“你真像一个神。”
“别哭!”陶兰溯将他的脸别了过去。
“疼!疼!疼!”
陶兰溯慌忙收了手,凑了过来,“哪里疼?”
“我爱你。”胡任冀抓住他的手,与他诉说。
“呀~我爱你~”柴昌潮在一旁扭捏着身体学着,被红着脸的陶兰溯狠狠揍了一拳。
“安静点。”
柴昌潮识趣地闭上了嘴。
胡任冀看他红脸的样子,不自觉笑了起来。
“笑什么?”
“觉得你很温柔,也很纯朴。”胡任冀解释道,“很可爱。”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竟然觉得他很可爱,真是脑子被砸坏了。
“心跳得慌。”
“你不醒挺好。”
“呀~你好油~心跳得慌~”柴昌潮躲在一边的角落,一边嫌弃,一边学。
“为什么我死的时候,都是九重天下批文?”胡任冀现在对这个问题很是疑惑。
“因为我。”
“什么?”
“因为他们不想让我改变《天规》。”陶兰溯叹气,“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胡任冀反倒无所谓地笑道,“我不怕死,你大胆去做。”
“我怕。”
“什么?”
“没什么。”
胡任冀活动了几分,语气十分温柔,“陶兰溯,咱们是战友,你放心把背后交给我。”
“好。”
胡任冀在陶兰溯法力的滋养之下痊愈得非常迅速,半天功夫就可以蹦蹦跳跳了。
“现在我们就差最后一个魂魄,还有一天时间,咱们要抓紧。”柴昌潮手一挥动,“祝我们能活着回来。”
三人站在炼符阁法阵的中间。
“陶兰溯。”
“嗯?”陶兰溯望着胡任冀那双伶俐的狐狸眼。
“加油!”
“嗯。”
三人即将进入幻境,陶兰溯突然勾住他的小拇指,“你也是。”
秋天的日子,窗户外总在飘荡着金叶,扫不完的落叶,扫不完的麦穗。
姑娘将书籍放在脸上慢悠悠在摇椅上晃动,秋日的风从高处的窗外溜进来,叼着一片金黄的落叶。
“秋季是丰收,更是凋零。”她哼着胡乱编造的自制小曲,右手接住了从窗外飘进来的落叶,安然恬静。
三个人来到这里,便看见日常平静的一幕,普通日常的日子,朴素平凡的一天。
“你们是小源的朋友吗?”少女停止了摇椅的晃动,站在他们的面前。
“是。”陶兰溯准备开口却被胡任冀拦了下来,他拿出前几天的照片,“小源让我们来找你。”
“你是人吗?”那个少女问他。
“我是人,你好。”
“你好。”少女拿过照片,笑道,“照得好丑。”
“没有,很美。”
“我是冥界白无常,来接你回冥界。”柴昌潮鞠躬。
“我记得别人说,白无常可以满足夙愿对吗?”少女问道。
“呀~我这名声传的很广嘛~当然可以的。”
“谢谢。”
“你有什么夙愿?”
“我想离开这里。”
【往事(病房)】
胡任冀被迫躺着休养着实有点没意思,他感觉有陶兰溯的法力修复,他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可是陶兰溯也不让他过于强烈的运动,手机也没有信号,整个人就不知道干些什么。
陶兰溯坚决不允许他下床。
“你之前去哪里了?”胡任冀只能问着以前没了解到的事情。
“什么?”
“就我和柴昌潮在幻境的时候,你去哪里了?我叫你都没反应,劫绳也跟死了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
“应该是第二个幻境。”
听到环境两个字,自己的头没来由的又疼了起来,“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你们俩那么笨。”
“那就行。”
“还挺麻烦的,在一个医院里。”
“医院?你没吓到吧?”胡任冀听说恐怖场景常有就有医院、学校这些。
“没有,就一个病人,一点尸体什么的。”陶兰溯板着脸说得很轻巧。
“那就好。”果然神和正常人不太一样,胆子都是一等一的大,胡任冀无聊拉着陶兰溯仔细聊了聊第二幻境的故事。
“那你怎么出来的?”
“我关了她的氧气管。”
“你有意?”胡任冀有点难以置信。
“不然我是不小心?”陶兰溯平淡说道,“本来想炸掉医院的。”
果然神仙的脑回路和自己这种正常人不一样,最可怕的果然是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