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宁一连好几日都没再去招惹闻临远。
不去跟踪闻临远,自然也不能闲着,她叫来桑入落,嘱咐道:
“再过五日就是七皇子闻临逸的诞辰宴会,我已打点关系让你进去做席间的递送小厮。你先进他府里混熟关系,诞辰当日我在的时候,你好替我掩护。”
桑入落面上还带着明显的稚气,脸上甚至还有未脱的婴儿肥,闻言深感刺激,双眼发光:
“主人,我这就去!”
说着,他作势要跑。
随宁一把把他拉住,“别急!话还没跟你说完!”
又是好生嘱托一番,才敢放桑入落去做事。
“对了,”随宁捏捏眉心,“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叫我主人。”
桑入落却振振有词,“主人,我看那些人都是叫你主人,怎么他们都叫得,我叫不得?”
说着说着,又委屈了,“是不是你还是嫌我......是,我是没什么能力,而且又没钱又没势,但我保证我绝对听你的话!你让我往东我绝对不敢往西!”
他看随宁不为所动,跪在随宁脚边,抱着随宁大腿撒起娇来,“主人,让我叫你做主人吧,主人,主人......”
随宁被他叫得又觉好笑又觉头疼,“他们是魔,所以叫我主人,你也是魔么?”
桑入落眉毛都耷拉起来,“主人,你是嫌弃我不是魔吗?”
说着,他恳求道:“主人,那你那么厉害,想想办法,把我也变成魔吧?”
随宁觉得这小孩不可理喻,“你是人,好好的,做什么魔?你们人间不是最忌惮堕化为魔么,你就不怕引旁人侧目啊。”
“我不怕!主人,你也是魔,魔哪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倒是人间有些恶人比恶魔还可怕,当年欺负我的那些人,面目难道不是比恶魔还可憎?”
桑入落伶牙俐齿,随宁说不过他,拍了下他的肩,“好了好了,过去的事莫要再提。只是如今你也知道这是在人间,你叫我主人,若被别人听去了,总是奇怪。”
桑入落听着也觉得有理,总不能因为一句称呼坏事,他点点头道:“主人,那我该叫你什么?”
随宁略微想了想,“叫姐姐吧,反正闻临逸诞辰宴上,我给咱们定的关系也是姐弟,提前适应适应也好。”
桑入落眼睛一亮,“姐姐!”
......
闻临逸诞辰日,七皇子府。
觥筹交错间,桑入落一遍又一遍地前院后厨地跑。
好不容易寻了个空挡,他在院中不起眼角落里,找到了随宁。
彼时随宁正一身府内丫鬟打扮,手持酒壶,却一动不动地站在树下的树荫中。
她暗中观察,双眼紧盯着院中席间的主角闻临逸。
随宁的位置确实隐蔽,若不是桑入落专门留意去找,他也发现不了。
“姐姐,”桑入落无奈地低声叫一声,他都快累虚脱了。
“什么事?”随宁头也没回。
“姐姐,”桑入落叹口气,“你那日怎么给我说的,你忘了吗?”
“我俩家境贫寒,我桑入落先入府做诞辰宴上的小厮,心动于七皇子府出手阔绰大方,求着主管大人介绍我那同样一贫如洗的姐姐进来赚这一日工钱。”
“我没忘,”随宁奇怪地看桑入落一眼,“怎么了?”
“姐姐啊,”桑入落叫苦不迭,“那你至少做点事吧?今晚我们都忙疯了,所有人都抓着我问我我姐姐去哪了,你要我怎么说?到时候若真发现你了,我怎么给你打掩护啊??我说你一整晚都在茅厕?”
“姐姐,你知不知道我前几天,为给你求得这个进府的机会,嘴皮子都磨烂了啊。若不是正巧有个小姐妹得了急病,这机会也轮不到你......”
随宁觉得桑入落烦得很,“别吵,我等会儿就去帮忙。”
桑入落这才闭嘴。
随宁急于打发走桑入落,“不是说很忙么?你怎么还不去做事?”
桑入落讪讪地就要离开,耳边传来一句随宁轻飘飘的:
“对了,我随宁做事从来不靠巧合,能进来的机会自然也是我自己求来的。”
桑入落脚下一个趔趄,“哦。”
打发走桑入落,随宁一边遥遥盯着院里主席中谈笑风生的闻临逸,一边考虑着,要确定身份,这样远远看着还是不够,恐怕还是得近闻临逸的身。
不如等会儿待到席散后,等闻临逸喝醉了,近身好好查一查。
最好能由自己扶他进房,到时候还能查查他的贴身物品。
只是闻临逸一个皇子,府内丫鬟小厮必定层次分明,像自己这种临时外聘的丫鬟,按理说是绝对没资格近闻临逸的身的。
该如何想个法子,神不知鬼不觉将他的贴身丫鬟取而代之呢。
随宁正琢磨着。
“姑娘,好巧。”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随宁这才惊觉身旁有人。
她猛地惊诧地转头去看。
是闻临远。
随宁不得其解,今夜从开席到现在,一直没看到闻临远的身影。
加之传言闻临远一向喜静,不喜参加此类宴会,就算是缺席皇兄的诞辰也不算稀奇。
所以随宁一直以为他不会来。
她纳闷道:“你怎么来了?”
闻临远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可随宁在心中对比着上回在东市街道与他的交锋,莫名觉得,今夜闻临远的脸色有点冷冷的。
“我皇兄的诞辰,我来不得么?”闻临远声调里没有温度。
他直视随宁,莫名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
“倒是你,你来这做什么。”
随宁深感自己今夜智商掉线,问了个蠢问题,此刻只好顺着闻临远的话答道:
“民女家境贫寒,身无所长,蒙七皇子府不嫌弃,得了一日进府侍奉的机会。”
说着,她举了举手中的酒壶,为自己作证,表示自己所言非虚。
闻临远居高临下,看了一眼随宁手中的酒壶,似笑非笑。
“那为何未见你替席上宾客斟酒。”
说着,闻临远微抬起下巴,望了一眼适才随宁紧盯着的院中主角的方向。
“你很想侍奉皇兄?莫不是其他人进不了你的法眼,你只愿替皇兄斟酒?”
随宁扯起个笑,硬着头皮道:“当然......不是。民女只是见识浅薄,从未见过如此宏大的场面,一时紧张,不敢出去罢了。”
她补上一句,“民女知错,这就去做事。”
转身举着酒壶就要跑路。
不料另一只手腕忽然被抓住。
随宁一时头皮发麻,迫不得已转回过身来。
好在闻临远下一秒便将随宁的手腕放开,随宁正松了一口气——
只听得闻临远面色如常道:
“正好想小酌两杯,你来替我斟酒吧。”
......
“后来呢后来呢?”小藏听得津津有味,“你娘亲替你父亲斟酒了吗?”
随度一挑眉,“你觉得呢?”
“肯定是斟啦!”小藏开心道:“是不是不是?”
随度略微一掸衣袍上的灰,站了起来,“天色已晚,该回家了。”
小藏看看四周天色,确实是越来越黑。
怎么现在白昼这么短啊!
他跟着随度站起来,但还是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
随度看一眼他的脸,觉得有些好笑。
他替小藏拍了拍衣裳上的灰,“走了。”
小藏跟上他的脚步,双手扒拉着他的手臂,“所以到底斟没斟酒啊?”
“斟了。”
小藏满意了,咧开一个笑。
想了想又开始问其他问题,“你娘亲一直想确认的是什么身份啊?她想找的人,就在你父亲和你父亲的哥哥之间吗?还有桑入落一个凡人,是怎么认识你娘亲的啊?还有还有......”
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随度停下脚步,淡淡道:“我母亲父亲相知相遇的故事都已经讲与你听了,我讲的够多了。”
小藏难得有些任性,“不够!”
“哦?那你还想听什么?”
“嗯......”小藏想了想,“我刚才不清楚的地方我都想知道,还有,你还没讲你娘亲和父亲成亲和生宝宝的故事呢。”
明明自己的娘娘和爹爹每次都会讲的。
“成亲,生宝宝......”随度沉吟道。
“对啊。”
“既然你知道成亲和生宝宝,”随度靠近小藏一步,“那你知道我母父是因为彼此喜欢,才会成亲生宝宝的吗?”
小藏觉得随度这问题很奇怪,自己又不是傻子,“我当然知道啊,我娘娘和爹爹也是因为彼此喜欢才会成亲生宝宝的呀。”
在四合的夜幕中,随度搂住小藏的腰,他的眼睛直视小藏的,声音很低,“那你知道我们之间的喜欢,和他们之间的,是一样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