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乔春深锁大乔 第39章 第 39 章

乔欢将目光转看向段西夜, 没做声，段西夜也没强求，左右早被屏退, 他伸手一指乔欢身后的蒙面少女，“你也下去。zuowenbolan”

姬珑看乔欢一双眼全盯在段氏叔侄身上，没有半分要开口留他的意思, 默默一福, 退出此殿。

殿中，南梁世子段西夜面上的神色, 是前所未有的正经，他认真直视着乔欢, 一字字道：“我想娶你为妻, 娶大乔姑娘为妻。”

连阿苦怎样都行, 大乔姑娘则万万不可，乔欢扇子也不摇了，莲步也不移了，直接摇头拒绝。

段西夜劝道：“你父亲令你女扮男装, 不过是为了权势, 你嫁给我，未来, 他将是南梁的国丈，你的家族，也将会得到南梁的庇护。”

乔欢正色道：“我从小万事做不得主, 但还有一件事, 想做自己的主”，她说着双眸如水流漾，依依瞥向段西夜身旁的段青玄。

尽管明知她十有八|九是在“矫揉作态”, 但段青玄却有些无法迎视她的双眸，他以垂眼饮茶避开她注目的眸光，轻道：“阿夜之前对你做错了事，他会弥补……”

段西夜眼见乔欢眸子里全然映着叔叔，心中也是忍不住发酸，他低声道：“……我知道我之前有很多不好，我会改的，我以后只会对你好，不会再欺负你了……”

他略静了静道：“叔叔也希望我们结为连理。”

段青玄放下茶杯，“……姑娘是聪明人，事情到这个地步，两地联姻，活着留下来，做南梁未来的国后，是最好的选择。”

他知道她听得明白其中意思，将话说尽，起身要走，却见她突然逼近前来，拉住了他的手。

“我在北境做男儿做了十几年，时时理智小心，事事谨慎算计，聪明了十几年，却也不快活了十几年，来到南梁、重回女儿身，本不是我的本意，可我做回了女儿，遇见了你，却也想遵循本心、放肆纵情一回”，乔欢紧紧握着那只微凉的手，言辞恳切，句句似出肺腑，“我从小到大，吃了无数珍馐，却都没有中秋那天夜里，你亲手剥给我的那两只蒸蟹美味，独赏了无数次明月，却觉得坐在你身旁那夜，一起抬头望向夜空时，月色最美……”

段青玄挣手要走，却被她死死攥住，也不知她哪里来那样大的气力，让他一步也动弹不得，她如泣的倾诉，更是像生出了无数情丝，将他缠在原地，与她紧紧绑在一起。

“我在洛京认识一位歌伎罗惜惜，她曾对我说，若是初见一个人时，就忍不住去想，若是此生再也不会相见，将是何等遗憾与悲伤，那就是心动”，少女双眸如水，真情流露，“那天我在梅林集雪，一回身，看见你替我撑伞挡雪，我仰面望向你的一瞬间，心中就是这样的感觉……”

正在殿外竖着耳朵、眼往里瞄的姬珑，忍不住默默腹诽：……悠着点吧，段青玄可不是什么毛头小子，他是只千年的狐狸，弄不好人没撩到就先把自己给浪翻车了，人在屋檐下，少浪点成不成……

他偷眼看去，见这位南梁的司徒大人微垂着眼、僵着身子一动不动，而乔欢仍在瞎扯，嗓音凄婉，神情真挚，“……我自晓事以来，事事都听父亲安排，独独这一次，想听听自己的心，一个人的一生，活得再怎么聪明理智，也该任性这么一次，不算计，不为其他任何人，单单是为了自己的心，两地联姻，何必非要同世子……”

话至此处，突然听那段世子高声打断，“不行！你是我的人！！”而段司徒像是被这一句震到，如梦初醒，硬是挣开了乔欢的手，大步离开此殿。

姬珑忙垂目做恭顺侍女状，感受到段司徒衣袂如风地掠过他身旁，微微抬眼看去，见一个温文尔雅、行步徐缓之人，一反常态地步伐匆匆，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此地。

姬珑再悄悄向内看去，见乔欢像是要追出殿来，被那段世子从后强行抱住，藏于袖中的手，又忍不住轻抚了抚贴臂藏着的匕首。

殿内，段西夜一颗心真是又怒又苦又涩，他想要像之前一样发火，以激烈的言辞，掩饰发虚的心，警告乔欢，她是他的人，不要再对叔叔痴心妄想，可是，前不久，他才刚刚说过他再也不欺负她，只会对她好……

段西夜敛去眸中的暗色，声音也放软，“……你是不是还没用早膳，先坐下来吃早点好不好……”

乔欢看段青玄都走没影儿了，也是无奈，她刚胡扯了一通话，声情并茂，很耗精气神，也确实有些累了渴了，遂就松了劲儿，随段西夜跪坐席上，捧了碗粳米粥，慢慢地舀喝。

段西夜默默觑她神色，将自己素日爱吃的早点往她面前挪，“……粥用酱瓜蘸着好吃，你试试……这叫炒肉酿团子，只有南地有，你尝尝……”

他一个人说了半晌，乔欢仍只是垂着眉眼、慢慢喝粥，段西夜渐也沉默了，无声了好一阵儿，轻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乔欢道：“我说的也是真的。”

“……叔叔不会娶你的……”段西夜想了想，还是没把叔叔的“杀心”说出来，叔叔是那样理智的人，一点私情，绝对抵不过大局，段西夜把心一横道，“……叔叔不喜欢你，一点都不……”

乔欢目望向几上的胭脂点雪，“这是绿绮居前的花。”

段西夜立即道：“这是叔叔送我的！！”

乔欢微微一笑，没说话，刚刚睁眼说瞎话的段西夜，知道乔欢一眼看穿了他的谎言，双颊微热起来，他不是爱花之人，叔叔何曾专门派人送过花给他呢……

十五岁的少年，终于明白了爱恋是一件多么苦涩的事，比之憎恨一个人，更让人纠结百倍千倍，她所说的初见即伤感离别，他怎会不懂，当年他在洛京相府明风廊第一次看见她，望着她穿过夜风、明眸璨璨、广袖翩翩地向他这个方向跑来，而后扑进了他身前的慕容宸怀中，悄悄关注着满天烟火下她的一颦一笑，心中就隐隐期盼着第二、第三次、往后每一日的相见，在离开洛京时，邀请她一同回到南梁，又岂是心血来潮，是心底真的害怕再也见不到了……只可惜这道理他懂得太晚，之前对她太差，让她的心，被叔叔俘去了……

段西夜在心底深深地叹了口气，越想越是心乱如麻，心底的苦涩溢至唇齿之间，他望着眼前的少女，真是拿她一点也办法，心想，天底下初初动心的少年郎，都是如他这般吗？

他并不知道，这是因为他恋慕之人，名为乔欢的缘故。

段西夜同乔欢耗了四五天，想着法儿地对她好，想让她点头做他的妻子，然而乔欢就是不肯，段西夜每每问她想要什么，她就说想见司徒大人，段西夜自然不允，他想起之前曾说过带她去看看南梁的明秀山水、繁华街市，为讨她关心，约了隔日带她出宫游玩，并命人提前在宫外打点布置。

段西夜希望能通过这次精心安排的出游，撬开乔欢的心，哪怕一点点也好，而姬珑得知此事，则盘算着让乔欢在明日的出游中消失，他依然希望乔欢能够“死遁”，在将乔欢安全救离南梁后，再将乔欢尸骨终于被寻到的消息传回北境洛京，他是乔家人，关于乔欢的“死讯”，由他这个在外疯找哥哥的妹妹来“证实”，最为可信。

两位少年郎各有各的心思，都只静待着明日的到来，而在这异变将起的平静前夜，一辆简朴的青布马车，缓缓驶进了姑苏城。

本该在段司徒预估的四五日后，方才抵达梁都的慕容三公子，在灯火稀微的无边夜色中，微挑车帘，望向了天际的一弯钩月。

月有缺圆，人有散聚，十年之约未至，怎能就此分离，永不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