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乔春深锁大乔 第27章 第 27 章

自乔姑娘落水一事后, 世子每日都要抽些时间去学游水，今天跟乔姑娘又吵了起来，负气离开瑶光殿后, 仍是带着他莫远山，再去练习凫水。zuowenbolan

看着世子每日入水前，都要先呼吸略紧地鼓足勇气, 莫远山真不知道, 世子那天是怎么想也不想，就跳下凤藻池的。

相关动作都已经学得标准, 可就是在原地扑腾划不上前，莫远山正专注地盯着世子、防止他突然沉下去时, 忽然听到了秋娘焦急的呼声。

“世子！世子！！”素日行事稳重的秋娘, 满面惶急地跑了过来, “阿苦姑娘被司徒大人带走了！！”

“哗”地水花飞溅，段世子瞬间不再原地打转，立即手脚扑腾地游上了岸。

飞霜殿距离瑶光殿并不远，乔欢就这么被段青玄一路抱了回去, 她靠在他身前, 闻嗅到他身上有着清淡的药草味，如身处山林蓊郁, 四周有草木清香暗暗流淌。

世人皆知，南梁司徒段青玄虽有智计，是梁侯段青屏手下第一谋士, 运筹于帷幄之中, 决胜于千里之外，乃是襄助梁侯打下南地江山的不二功臣，但却体弱多病, 三餐皆不离药，几是“浸”在药罐子中过活，由此有人感叹，道是有得必有失，段青玄是以“身体康健”，向老天爷换取了“天机”，空有澄定江山的心胸谋智，却无性命享用，只能甘为人臣，这“多病身”，是段青玄的不幸祸事。

但乔欢私下却以为，祸福相依，这“多病身”，于段青玄，却也是幸事。

依梁侯段青屏这些年争霸南地所展露的杀伐决断的枭雄性情，若非段青玄身体病弱、根本没有被臣下拥立上位的可能，纵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他又怎会如此信任重用段青玄？！甚至，破例让段青玄住在梁宫之中？！

也或许，让段青玄住在梁宫之中，是掺着不少兄弟君臣情义，但也，方便梁侯，监视这胞弟，无法使段青玄私下与朝臣结党勾连……

权势之下的兄弟关系，可真是有趣得很……

段青玄垂目瞧见怀中的少女唇际勾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温声问道：“在笑什么？”

乔欢道：“以婢子卑微之躯，能得司徒大人如此爱护，真是三世修来的福气，自然心生欢喜。”

段青玄淡淡一笑：“别急着欢喜，福气还在后头。”

乔欢靠在他的臂弯中，望着他清隽面部的轮廓，在灿烂春阳的拂映下，面色苍白依旧，光线耀离，辨不清眸中神光，不知是沉静如千尺寒潭，还是其下隐着万里涛浪，若有朝一日同风而起，是否会扶摇九天之上。

这样一位心思深沉、不近酒色的人物，又是这样亲密地抱她，又说什么“福气还在后头”，她可以理解为，他是在回应她那条绣了“玄”字的帕子，在故意“撩”她吗？

“撩”她为何呢？

乔欢望向近在眼前的飞霜殿匾额，这南梁之行，好像比她想象的，越发有意思了。

在飞霜殿诸侍惊诧的目光中，段青玄一直将怀中少女亲自抱送至后殿的一间静室，方放她在榻上坐下。

“这里很安静，你可以安心在此养病”，他和声道。

乔欢微微一笑，正要说话，一男子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大人，世子来了。”

依着段西夜一颗急躁的心，自然是想直接冲到乔欢所在的房间，将她抢抱出来，但这是叔叔所居的飞霜殿，不可造次，他耐着性子在前殿走来走去，终于见叔叔走了过来，忙迎上前去问，“叔叔，您为什么……”

段青玄看段西夜身上胡乱套着件干衣裳、头发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淌水，打断他的话，让人取了道干毛巾过来。

段西夜哪有心思擦拭湿发，抓过毛巾在自己头上随便“招呼”了两下，又难掩焦急地追问道：“叔叔，您为什么要让她住在您这儿？”

段青玄含笑道：“我看你一对上她，就要闹脾气，性子像是处不来的，你也不小了，性情当稳重些，怎能终日因为一名小女子，而心浮气躁、荒废光阴？！”

段西夜默了默，垂首道：“那我以后不同她生气了，叔叔让她回瑶光殿吧。”

段青玄嗓音淡淡，“她愿意住在这里。”

段西夜在赶来飞霜殿的路上，已经听秋娘说了此事，他忍住心中对乔欢的怒气，尽量在叔叔面前维持住平静的神色，但语气中，还是禁不住流露出几分恼火，“她只是一个侍女，住在哪儿，哪轮得到她做主！我是她的主子，她得听我的，时时同我在一起！”

他说着就要朝里走，却被叔叔伸臂拦在身前，叔叔的声音很轻，却如一道惊雷，在他心头炸响。

“她真的只是一个侍女吗？”

段西夜忍惊抬头，见叔叔平静地望着她，眸光却像是已经看透了一切，声音微颤道：“叔叔……您……”

“潜在北境的密探，摹回了一张贴在北境各地关卡城门处的画像，那画像不仅容貌与她十分相似，就连眉眼间的神态，也与她一模一样，让人不得不去相信，公子大乔原是名女子……”

“阿夜，你太任性了……”叔叔低低叹息了一声，修长苍白的手，轻轻地拍在他的肩头上，像有有千钧重，“你可曾想过，万一你没能走出边关，被慕容氏的军马截住，此事传扬出去，天下人要如何看你，如何看待南梁？我们段氏，目前与慕容氏井水不犯河水，若是因为你这任性之举，使目前的联盟出现裂痕，东越由此趁虚而入，南梁多少军士百姓，要为你这次任性付出血的代价……”

“……不会的”，段西夜低声道，“我既动手，就必定谋划地万无一失，如今，也确实是万无一失。”

“真的万无一失吗？雁过留痕，慕容氏的密探遍布天下，你确定能做到天衣无缝？你可知慕容雍的第五子慕容宸如何看重她，探子说他亲自赶到繁城，在外搜寻了两月余，人都快找疯了，若不是慕容雍派人把他‘押’回了洛京，现在大抵还在外面疯找……慕容宸人回了洛京，他的‘眼睛’可还散在各地，他是慕容雍最喜爱器重的儿子，也最有可能继承慕容雍的霸业，如果让他知道她在梁宫，是你掳了她来，你说他会如何想，未来又会对南梁做什么？”

段西夜紧抿着唇，愈发低首不语，段青玄望着这样的段西夜，忽地眼锋一厉，“唯一趋近万无一失的办法，就是封口所有知情之人，现在就杀了她，连尸体都不要留下，让她彻彻底底地消失！我相信，你父侯若知晓此事，定会同意我这样做……”

“不！！叔叔！！！”段西夜惊叫出声，目光恳切。

“这只是最坏的打算，我也不会告诉你父侯”，段青玄眸光渐渐和缓下来，声音温和，“让她在我这里住段时间，让叔叔想想如何处理这件事”，他轻拍了拍段西夜的肩，“叔叔也累了，去吧。”

段西夜望着叔叔染有病色的苍白脸庞，只能将想说的话，都先咽了下去，“……是。”

段青玄望着侄子背影沉重、步伐迟缓地走了，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回走至书案前，拿起一道文书正要看，忽见衣袖处沾着一根细软的乌发，想是不久前，抱她回飞霜殿时蹭上的。

段青玄指拈起这根乌发，想起她说的那句“三世修来的福气”，唇际浮起一丝意义不明的轻笑，手一扬，将这乌发，掷入了火盆之中。

乔欢在静室养病住了几日，没再见着段青玄，他的四个如夫人，她倒全都见了个遍。

段青玄至今没有婚娶，也从没主动纳过妾室，这四名如夫人，是梁侯段青屏赐给他的，花颜月貌，环肥燕瘦，不仅容色上，各有各的窈窕动人之处，也在琴棋书画、女红乐舞等方面，各有精擅，可以说，个个都是才色兼具的佳人。

然而，这么四位佳人被送至飞霜殿，清心寡欲了多少年的段司徒，也没有过上夜夜笙歌的生活，四位空虚寂寞冷的如夫人，起先还使劲浑身解数，都想往司徒夫人的位置上争一争，但几年下来，都已心灰意冷，白天帮着司徒大人照料花草，夜里聚在一起玩樗蒲双陆打发寂寥长夜。

司徒大人不仅不是风月之人，连普通男子也不是，这一点，四名如夫人心中都一清二楚，然而，这样的司徒大人，居然亲自抱了个小姑娘回来，此事无异于石落死水，惊得四位如夫人从花草和赌桌中抬起头来，特地去看看那小姑娘，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如夫人们结伴去寻小姑娘“连阿苦”时，“连阿苦”本人，正捏着鼻子在喝最后一碗苦药，四位风姿绰约的大美人忽然出现在她面前，乔欢怔了下，反应过来，这应就是传闻中段青玄的四位如夫人。

美人们默默打量乔欢，从头到脚，乔欢也默默打量美人，从眉眼口鼻，到胸腿腰臀，这丰姿冶丽，这千娇百媚，梁侯段青屏，莫不是在使“美人计”吧？所谓不近酒色，会不会是传言有误，段青玄这些年药吃了无数，身子始终没有起色，莫不是与此有关吧？？

这谁顶得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