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气鬼 第8章 第 8 章

夜色渐深，远远几声狗吠被阻隔在木门之外。

室内只点了盏暖黄色的灯，赵秀云靠在床头，扭扭躺在她的臂弯里，津津有味地看电视。

紧靠床头的柜子上，座机突然急促地响起，赵秀云接起，“喂。”

“妈，是我，扭扭没睡着吧。”姜峰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爸爸！”扭扭手脚并用地爬起身，目光灼灼看着话筒。

赵秀云索性按下公放，“怎么那么晚打来，扭扭没睡呢，还在看动画片。”

“宝宝没睡哦，等爸爸妈妈。”扭扭几乎要将身子倾倒在赵秀云身上，兴奋地靠近座机说话。

前几天扭扭还病着，姜峰打电话来时不是扭扭睡了便是迷迷糊糊地说不上几句。

仔细算算已经好几天没能好好说句话了。

电话那头说话的人换了江椿，“扭扭今天有没有出去玩啊，还咳嗽吗？”

“有哦，没有咳咳。和洪洪，小修哥哥、莉莉姐姐……大家一起玩，宝宝当劳斯，画画！”扭扭很得意，回家后自豪地把当小老师的经历分享了一遍又一遍。

江椿笑了，声音变得很轻柔，“宝宝很乖很棒，妈妈让舅舅买了好吃的，明天让舅舅送过去，扭扭开心吗？”

“妈妈不来？”扭扭被赵秀云搂着靠坐在怀里，有些疑惑。

他尚不能理解，江椿到了多遥远的地方，以为睡了一觉过后，就能到达目的地。

扭扭睡了一觉又一觉，始终不见姜峰江椿回家。这让他有些有些困惑和不安，如果爸爸妈妈不在身边，扭扭突然长大了，他们还认得出自己吗。

他每一天都在长大，他今天已经做了小老师了，可能再过不久就会成为像爸爸妈妈一样的大人。

他早就知道小黄瓜会长成大黄瓜，只是扭扭是自私的小朋友，他不要宝宝长大，也不要分离。

扭扭不知道什么是任性，但他想像黄瓜宝宝一样不长大。

可是他还没有长得很高，没有像爸爸一样长的手臂，也没有妈妈一样长的头发。长大会比吃掉一个苹果更快吗？

爸爸妈妈为什么不在身边，他们像黄瓜爸爸和黄瓜妈妈一样被摘走了吗，那为什么不摘走扭扭呢。

扭扭想长大，想大家互相依靠在一起；扭扭又想永远做小宝宝，就可以躺在妈妈的怀抱做数不清的梦。

“妈妈会和爸爸早一点回家，扭扭要听爷爷奶奶的话。不要生病，好好吃饭，好不好？”说话的人又成了姜峰。

他的嗓音很沉稳，完全看不出是能唠唠叨叨说半小时的人，从前都是他给扭扭念睡前故事。今天姜峰讲了小和尚下山打水喝的故事，扭扭很快就睁不开眼。

“晚安宝宝。”

“……”

江椿和姜峰变成了一个月亮，扭扭向着月亮跑去，跑了好久好久，月亮还是好远。扭扭很生气，背过身气呼呼地返回，回头一看，月亮又跟着他回家。

扭扭伸手想抓住月亮，却反被包住了手心。

“扭扭抓什么呢，是不是知道舅舅来了。哎呦这小手怎么那么软啊，舅舅把它吃掉，扭扭以后就没有手了！”

扭扭猛地睁开眼开始挣扎，全身却被捆得像蚕茧一样挣脱不开。费尽力气咕蛹，意图躲开魔爪。

不料却被整个提抱起来，江世杰把脸埋到扭扭颈窝，边吸边说，“谁家宝宝那么可爱啊，扭扭给舅舅当儿子吧，好不好。”

被彻底打散了睡意，为躲避这沉重的爱意，扭扭全身都在抗拒，仿佛刚被打捞上的鱼，扑腾得江世杰都快稳不住手。

“小没良心的，是谁半夜开车带你去医院看病的。”前几天凌晨，江世杰被一通电话吓得从床上弹起来，一脚油门就飚了出去。

姜父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孩子，在泛着凉意的夜间急出一身的汗。赵秀云急得在路边踱步。

好在江世杰就住在离这不远的镇上，替家里跑跑业务买了辆二手车，有什么急事找他也是最方便的。

医生说只是被吓着了，回去好好养着等烧退下来就没事。在医院折腾了一宿，江世杰晃晃酣然入睡的扭扭，淡淡叹了口气。

江椿转了笔钱给他，他又加了点转回去，说什么别浪费手续费，好好谈她的生意，家里还有他看着。

江世杰年纪不大，二十出头，书没读几年，人倒是一副儒雅长相，只是一开口，混不吝的。

扭扭最爱恨交错的就是这个舅舅，每回见面都被人又亲又抱地揉搓一遍。

实在到了忍耐边缘时，江世杰就会立马停手，掏出搜刮来的新奇玩意儿，叫扭扭很难维持严肃，想着下一次一定要好好教育这个不懂事的舅舅。

这次也不例外，客厅里琳琅满目堆了不少东西。有新的三轮小自行车、被设计成八音盒的曲奇饼干盒、水彩笔，甚至还有小女孩人手一套的蝴蝶翅膀套装。

除此以外，还有给姜父带的几桶杨梅酒，给赵秀云送的几罐茶叶和保湿霜。

因着江世杰要来，赵秀云一大早就抓了只母鸡炖着。姜父到镇上买了两斤河虾，称了几块卤牛肉。

赵秀云在厨房里择菜，姜父到河边收捕鱼篓。江世杰便陪着扭扭在院子里骑车。

江世杰掐住扭扭腋下两侧，把他往坐凳上放。扭扭一会并拢了脚，一会把腿劈开，要不然就是把腿高高抬起，就是不肯安然坐下。

这么一会就把江世杰累得脑门上浮了层汗。

耐心讲解后，再这么试了几次，江世杰终于看出来这小坏蛋憋着一股气折腾他呢。

干脆也不放下他了，直接往脖子上一架。

扭扭猛地坐上江世杰脖子，瞬间拔地而起两米高，小萝卜头哪有过这视角，也顾不上嫌弃江世杰脑门上的汗，吓得两只手抱住了他脑袋，呜呜咽咽地叫救命。

江世杰存心要逗他，故意快跑几步，手却稳稳扶住扭扭大腿。扭扭待了一会，也不害怕了，新奇劲儿上来，拍拍江世杰脑袋指挥他前进。

吵闹声盖过咕嘟嘟的水声，赵秀云眯眼透过窗户瞧见这一幕，急急忙忙跑出去让人放下。

一大一小俩人低着头听训，待赵秀云回屋又转头相视。江世杰眨了眨眼，和扭扭嘻嘻哈哈笑起来。

……

另一头，早早起床洗漱穿戴整齐的蒋修，没等到昨天和他拉钩，今天会再来找他玩的啾啾。

整整三个小时，一面练习册，连一半都没填满。

是不是他记错了约定，其实不是今天，而是明天。

或者是扭扭的意思是要他去自己家里找他再到他家里玩，又或者是扭扭压根就没和他保证，全都是自己在做梦。

不会是余洪这野猴子捷足先登，把人关在房间，不允许扭扭来找他？

要不然，要不然就是扭扭生病了。关丽霞说，像扭扭那么小的娃娃很脆弱很容易生病。告诫他不能欺负扭扭，不能捉弄他，要好好对他。

听说前两天妞妞就生病了，扭扭小小的一只，被风一吹就倒了。免疫力肯定也很差，不会是昨天亲了他，吸入什么细菌病毒了吧！

蒋修越想越坐不住，急匆匆下楼跑了出去。关丽霞没见过孙子这么急躁，在后头追问，“去哪啊！”

“去找宝宝。”蒋修的声音飘散在巷子转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