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麦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姬长平的披风,旁边坐着一个和她之前一起被山匪掳去的老太太,
见她醒来,老太太双手合十念了声福:“老天菩萨,小娘子,你见了公主一面怎么就吓晕了?公主很可怕吧?”
麦麦坐起身,摇了摇头:“奶奶您别怕,公主不会伤害好人的。我们是好人,我们不怕她。”
缓了缓神,她将身上的披风叠得整整齐齐,出了帐篷,正巧遇见了领头的女侍卫入画。
入画问:“小娘子要去哪?”
麦麦道了声福:“大人,我想见殿下,我想把披风还她。”
入画笑道:“小娘子,殿下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要不是殿下觉着她吓着了你,你还见不着她呢。披风是殿下赏你的,留着吧。”
堂堂镇国公主,高贵如悬天星辰,她不过是一介草民,以后恐怕再也没有见到姬长平的机会了。
麦麦一阵失落,抱紧了怀里的披风。
入画当她害怕,安慰道:“放心,殿下临走前叮嘱我们,要把你们所有人平平安安地送回家。”
“我不怕的。”麦麦转身回了帐篷,坐在角落里,闻着披风上淡淡的栀子花香,怅然若失。
入画带着兵丁,挨个将从山寨里救出的百姓送回了家。
麦麦回家的时候,一家人正在吃饭。
看到麦麦回来,她老公张富顺一愣,张富顺身边的女子也是一愣。
麦麦的夫家张家是临州城的富户,家中有良田百亩。当初张家看中田家颇有产业,家里又只有麦麦一个女儿,这才上门求亲娶了麦麦做媳妇。没想到麦麦出嫁后,她的父亲便续了弦生了个儿子。见吃绝户无望,张家十分不满。这次麦麦被山匪掳去,张家便以最快的速度替张富顺娶了房新媳妇。
说来奇怪,以前她觉得自己的夫君高大威猛,说一不二,非常有男子汉气概。可如今见过了姬长平,再看到这个将自己踹下马车的绝情男人,麦麦只觉得对方异常猥琐,多看一眼便想吐。她指着那个穿着新衣服的女人问:“她是谁,为什么戴着我的银簪子?”
张富顺脸色一僵。
倒是麦麦的家婆王氏反应迅速,她起身,拿起扫帚,尖着嗓子骂:“丢人现眼的东西,你还回来干啥?滚出去!”
“她为什么带着我的簪子?”麦麦不依不饶。
王氏拿着扫帚就往她身上招呼:“那是我儿媳妇,一百两银子,与其拿去赎你这个脏东西,不如另娶一房新媳妇儿,还能多买一个妾呢。”
陪同麦麦回来的入画一把抓住扫帚,大喝一声:“干什么?!告诉你,这小娘子是镇国公主殿下亲自救回来的,她什么腌臜事儿也没遇到,公主可以作证。你要是胡说八道,便是质疑公主殿下。”
看到入画一身劲装,腰间配着剑,身后还跟在一队兵丁,王氏只得暂时咽下了这口气。
入画又柔声对麦麦说道:“张田氏,进屋吧。”
麦麦趁机冲上前,一把拔下女人头上的簪子,跑回入画身边小声请求:“大人,我不想回家,您能带我去找殿下吗?”
天下受苦的百姓千千万万,公主哪能一一照拂?
入画无奈地安慰:“小娘子,回家吧。公主近些年都在南边剿匪,要是有缘,你一定能再见着公主的。”
麦麦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她红着眼睛进了屋。
王氏跟在她身后:“主屋有新人住了,你住柴房。”
麦麦默不作声地进了柴房。
王氏赶紧拿来大锁,将柴房门锁了个结实。
一连好几天,张家人都没来找麻烦,只是每天从窗户外往柴房里扔两个窝窝头。
刚开始麦麦还挺淡定的,只是裹着姬长平的披风发呆。到了第三天,她忍不住了,趴着窗口大喊:“张富顺,你要干嘛你赶紧做嘛。你给我和离书,我们和离。”
没人回答。
于是麦麦开启了国粹模式:“我要和离,张富顺,你个不中看不中用的软蛋,我要和离,我还要把嫁妆带回去,别想吞我的嫁妆你个软蛋……”
骂了半天,突然一群男男女女冲进柴房,将她拖出房间,塞进了猪笼里。
拉扯间,王氏还趁乱抢走了她身上的银簪子和披风。
原本张家是想把麦麦卖掉的,但镇国公主近日在附近剿匪,公主下令:南部诸郡禁止人口买卖。此令一下,不光娼馆吓得纷纷关门,连人市的奴仆交易也停了。所以商议了好几天,张家决定将麦麦浸猪笼。
浸猪笼是稀罕事,来看稀奇的人挤挤挨挨,还有人背着小零食在人群中出售,池塘边热闹得犹如市集。
麦麦绝望地朝众人喊:“我没错,是我夫君把我踢下马车,我才被山匪捉去的。”
回应她的是人们朝她掷来的牛粪和石头。
周围的七大姑八大姨朝着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看她的模样,长得就不安分。”
“就算不被山匪掳去,平时她也是个不安分的人。”
“遇到了那种事,不找个地方自己呆死,还有脸回来。”
……
“我没有不安分……”麦麦大声争辩。
可她一个人的声音怎么比得那么多人,于是她不再辩驳,只是护着头,坐在笼子里放声大哭。
到了河岸边,村里的族老念了一串文绉绉的话,无非是说麦麦不贞不洁,然后让人将猪笼投进池塘。
往下沉的过程中,麦麦站在猪笼里,环顾四周,看着周围黑压压的人,也不哭了,大声骂道:“你们会遭报应的,你们会遭报应的……”
池水没过头顶,也遮住了天上的太阳。她想呼吸,水却从四面八方压了过来。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一股力将她和猪笼从水中猛地扯出,落在池塘边的草地上。
吐掉嘴里水,麦麦晕乎乎地抬起头,正好对上了身着黑色男式鎏金长袍的姬长平。
一群混浊的人中,姬长平容颜如玉,身姿挺拔如松。
麦麦“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殿下救命,他们要杀我。”
听到熟悉的哭声,姬长平低头仔细打量了她一眼,抱起双臂,似笑非笑地对旁边的男子说道:“遇到山匪恐惧如鸡,对付一个小丫头倒是兴师动众,郡守大人,你们临州的民风别具一格。”
临州郡守方知信忙招呼左右:“快把人救出来。”
几个人涌上前,打开猪笼将麦麦往外拖。
王氏拦不住那几人,拎着裙子走到姬长平面前道:“这位贵人怎么多管闲事?我这儿媳不洁……”
姬长平表情波澜不惊,只是轻轻地抬了一下右手食指,旁边的入画便一脚踹了出去,将王氏径直踹进了池塘。
张富顺大喊一声:“娘啊!”
听他这么喊,姬长平轻声问:“你是麦麦的夫君?”她瞥了入画一眼,“问他要张和离书。”
意识到不妙,张富顺刚要下跪,一道劲气掠过,贴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
他觉得头顶先是一凉,然后是一阵火辣辣的痛。用手一摸,湿漉漉地一片,不光头发没了,连头皮也没了,疼得他抱着脑袋吱哇乱叫起来。
入画收起匕首,走到他面前,脚一绊将他放翻,低头道:“殿下有令,请郎君写一份和离书。”
方知信劝道:“殿下,逼人写和离书,有违伦理纲常啊。”
姬长平微微侧身,眼里满是嘲讽:“所以呢,你要参本座一本?”
方知信急忙低头拱手:“下官不敢。”
“滥用私刑,该怎么判就怎么判。”丢下这句话,姬长平转身离开。
麦麦**地站在原地,眼泪汪汪地盯着姬长平的背影,身体不停地打着哆嗦。